天氣忽然變了,不一會兒的功夫陰翳至極,沒等多久,瓢潑大雨倏然而至。
心凌快步的走在街上,她沒開車,沒帶傘,甚至連包都丟在了陸然車上,她手里捏著手機,如她一般被雨水浸了個透。xしēωēй.coΜ
手機拼命的響,她也不想看,她不希望是木羽,她現(xiàn)在很生氣,不想接她的電話。
可她又很怕不是木羽。
震動震得她手發(fā)麻,她拿起手機,不慎點了接聽鍵。
“喂,心凌啊,你在哪里啊?前兩天你拿走的衣服,錢能不能給我結(jié)一下?”
“知道了。”
“你什么時候給我結(jié)啊?”
一想到衣服,心凌一股氣沖上來,“我他媽說知道了就一定會給你結(jié),你管我什么時候結(jié)啊!”
“啪”的一聲,她用力的把手機砸在地上,屏幕應(yīng)聲而碎。
身邊傳來汽車?yán)嚷暎仡^,只見陸然的車緩慢的行駛在她旁邊,陸然在車?yán)锊粩嗟膶χ惺郑^也不回的往前走。
陸然也顧不得罰不罰款,把車停在路邊撐著傘下去。
“心凌,快跟我上車,你全身都淋濕了!”
陸然邊說邊去拉她,她抬手就甩開陸然。
“你有什么話你上車再說啊,心凌?回頭該生病了!”
陸然再次拉她,她再次甩開陸然的手,“走開。”
兩次被甩開,陸然手里的傘形同虛設(shè),身上也被雨淋得差不多,一時之間,她心里的氣也是直沖腦門,她甩掉手里的傘,沖到前面攔著她,“簡心凌,你差不多得了!我得罪你了嗎?你沖著我發(fā)什么火?!”
“我求你來這里聽我發(fā)火了嗎?”
“你是不是有病啊簡心凌?!”
“是啊,你有藥嗎?!我何止有病,我還沒家教,我還多管閑事,我這個人就是吃飽了撐的,別人隨便說說的話我也當(dāng)了真,我真的以為說過的話就是一輩子,沒想到,還是我天真了。”
心凌定定的看著陸然,眼睛紅紅的,陸然不知道從她臉上滴落的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可她從未見過她眼底有過那么受傷的顏色,哪怕是剛才木羽婆婆罵她沒教養(yǎng)的時候,她也未曾如此刻一般。
大雨把她們兩個澆了個透,上一次這樣淋雨,是大三的時候,她們?nèi)齻€一起看畫展。
畫廊的老板是個很有錢的公子哥,一直在追求陸然,對陸然極盡所能的好。那天的畫展公子哥并沒有邀請陸然去,因為他說畫家素質(zhì)一般,都是很無聊的畫,怕陸然看了無聊,陸然那時已對他芳心暗許,準(zhǔn)備給他個驚喜,打算叫上姐妹悄悄的去,然后忽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答應(yīng)做他的女朋友。
誰知她們?nèi)チ四抢锊胖溃_畫展的畫家何止是無聊,簡直是致命。
那是公子哥的未婚妻,跟所有小說里寫的出軌男人的丑老婆都不一樣,那個女人不僅美,身材好,氣質(zhì)絕,家世優(yōu),還滿腹經(jīng)綸,畫得一手好畫。
公子哥在她面前,十足十一個小迷弟,眼里的愛心滿得都可以冒出來。
陸然本以為看到自己的出現(xiàn),他會慌亂,會惶恐,會不知所措的問她為何要來,那樣至少證明,他還是在意她的。
可沒有,什么都沒有。
公子哥看見她的時候只是目光微微駐足,轉(zhuǎn)而就不慌不忙的挪開了目光。
她對他來說,跟普通人無異。
陸然氣瘋了,她要上去罵他,要去潑酒,她要像個被拋棄的情婦一樣毀掉這場原配的畫展。
是木羽和簡心凌拉住了她,她們留住了她最后的尊嚴(yán)。
她們?nèi)撕攘藥妆疲凸痈绱蛄藗€招呼,優(yōu)雅的從畫展上離開,瀟灑自如,公子哥詫異于陸然的鎮(zhèn)定,在將出門的時候喊住了陸然。
他剛說出解釋的第一個字,陸然就狠狠的賞了他一個耳光,外面下著瓢潑大雨,陸然頭也不回的沖進了雨里。
大雨打濕了她們昂貴的小禮服,木羽和陸然的小禮服是她們省吃儉用買來準(zhǔn)備參加學(xué)校舞會穿的,可她們也毫不在意。
陸然在大雨里瘋狂的哭,瘋狂的罵,二人也陪著她罵,最后三人爽快的大笑。
三人說好,將來不管怎么樣,都不會為了男人傷心,為了生活妥協(xié),不管怎么樣,也要活出一直堅持的自我。
最重要的,是她們說好,永不爭執(zhí),永不分離。
雨水混著淚水打濕了簡心凌的眼眸,她看著眼前的陸然,開著頂級的跑車,用著最好的包包,住著豪華的別墅,帶著昂貴的珠寶。
這樣的生活一直以來都是陸然所求的,可不知為何,她再也沒有在陸然臉上見過過去那種笑容。
那種在雨里瘋狂罵人之后的暢快笑容。
那天的大雨里,她曾以為她們會是三只永遠(yuǎn)在天空翱翔的小鳥,沒有什么能困住她們。
可后來她們變了,她們都變了,她們住進了那座滿是荊棘的孤城,她們折斷了自己的羽翼,她們舍棄了自己的光環(huán),她們再也無法飛翔,她們把自己圈禁起來,她們要變成人。
眼淚大滴大滴的混著雨水涌出眼眶,簡心凌靠近陸然耳畔,“騙子,你們都是騙子。你們明明不開心,可是每個人都裝作開心的樣子;我們明明說好不落地,可你們都迫不及待的要變成人。你們,都是騙子。”
心凌繞過陸然走向前方,這一次,陸然沒有拉住她。陸然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重新回到車上,驅(qū)車離開。
心凌在雨里走了許久才回到酒店,明明不遠(yuǎn)的距離,她卻覺得自己的雙腿都麻木了,一進門她就直奔自己房間而去,誰知,木建國和殷愛梅卻迎了上來。
“心凌,你怎么淋成這樣了?哎呀,快去拿個毛巾來,這樣要生病的啊!”
殷愛梅拉著她的手,不時拿到嘴邊呵兩口氣,前臺小妹拿了毛巾來,殷愛梅急忙幫她擦頭發(fā),擦身上,邊擦邊問她“冷不冷”,木建國脫下衣服,把衣服披在她身上,殷愛梅從頭到腳幫她擦了個遍。
這是有生以來第二次有人幫她擦頭發(fā),上次幫她擦的人是木羽。
她訥訥的看著眼前的兩人,他們關(guān)切的看著自己,臉上帶著著急的神情,殷愛梅把她的手一直握在手心里,放在嘴邊呵氣,溫暖一絲絲從指尖流到她的心間,溫暖了她的整顆心。
她生命里所有的溫暖,都與她們有關(guān)。
她忽然很想伸手抱抱眼前這兩個初次見面,從村子里來的樸實老人,他們樸實得……讓她心疼。
如果這是她的父母,她想,就算是拼了命,她也不會讓他們受一絲的委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