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曹煜的手機響個不停，二人喝了一夜，困得睜不開眼睛，曹煜關掉手機丟到一邊，世界又安靜下來，刺眼的晨光打在他們身上，晃了陸然的眼，曹煜把她抱在懷里，為她擋住了陽光。
    “你不上班了嗎？”陸然閉著眼問。
    “不上了。”
    “為什么？”
    “我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我哪分得清B超上哪個是大人，哪個是孩子？”
    “……那你不去，有人要生孩子怎么辦？”
    “生孩子有住院部醫生，醫院沒了我又不會倒！抱著你睡覺比較重要。”
    “……那要不要請假……”
    “老婆，我們再睡一會兒吧，我好困。”他下意識的說，語氣慵懶得轉瞬就能睡過去。
    她抱緊他，“好，我也好困。”
    二人擠在小沙發上睡了一個早晨，要不是酷暑的下午太過炎熱，他們或許可以就這么相擁著睡整整一天。
    毒辣的陽光被玻璃過濾得只剩熾熱，曹煜比陸然先醒過來，他們抱在一起，身體沒有一絲縫隙的緊密貼合著，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液浸濕了，陸然就在他懷里，她濕潤的頭發搭在她白皙的肌膚上，胸前的衣服因為被浸濕而透明，她的胸口隨著均勻的呼吸上下起伏著……
    曹煜一愣，挪開目光，陽光下的玻璃屋，更熱了！
    陸然睜開眼，宿醉讓她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轉，她仰起頭，對上了曹煜琥珀色的雙眸，他雙眸里有著慌亂的隱忍，她微微一愣，這才忽然反應過來他們是以怎樣曖昧的姿勢抱在一起。
    臉驟然就紅了，她挪了挪身體，曹煜倏然抱住了她，微微紅了臉，“別動！”
    陸然定定的任他抱著，他們的身體貼在一起，她自然能感覺到他的身體起了什么變化，她尷尬的抬眼看他，他好看的臉近在咫尺，濃濃的愛意在她心頭縈繞，她的目光忍不住下移到他好看的唇上。
    曹煜一愣，燥熱得都要炸了，他想偏過頭，陸然卻抬手抱住他的臉，想也不想的吻上來。
    媽的，今天是不讓人起床了是嗎？！
    誰知陸然只是在他唇上輕啄，抬起頭來看著他“咯咯咯”的笑。
    他咬牙切齒的閉上眼睛，“好好好，今天我就忍了，等將來……”
    “不用。”陸然親了親他的臉頰，抬手抱著他的脖頸，湊近了他耳邊，“不用等將來，離了婚，我馬上就來睡你！”
    陸然說完忽然就從沙發上跳起來，曹煜一時尷尬得不知該怎么辦才好，急急的拉下上衣擋在身前，臉紅得跟熟番茄一樣，“你……你！”
    陸然笑得直不起腰來，“我怎么了？我怎么了你倒是說啊！”
    曹煜咬著牙笑起來，“沒怎么，你能怎么？你那么漂亮，你能有什么錯？你那么好，就算有錯，也都是我的錯！”
    陸然笑笑的看著他，他又是平日里那個曹煜，生動的，神采飛揚的，陽光好似又回到了他身上，帶給她溫暖。
    可昨天夜里那個失落的他，卻深深的刻進了她心里。
    我一定會拼盡全力幫你找到前往終點的路，曹煜，我會和你一起，緊緊的牽著你的手，陪你踏上歸途。
    別墅里沒有吃的，二人饑腸轆轆的踏上回城的路。
    “我好餓。”陸然有氣無力的靠在椅背上，哀怨的看著曹煜。
    曹煜也哀怨的回頭，“我也好餓，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
    陸然昨晚本就想和曹煜去商場吃泰國菜的，可只覺得前一秒鐘還在腦海里出現的東西，下一秒就怎么也想不起來，她最近總是這樣，她的記憶依舊支離破碎。
    她拿出手機翻了翻備忘錄，笑起來，“我想吃泰國菜，我們去吃泰國菜吧？”
    “好。”曹煜看了她一眼，覺得有些奇怪，“你是把泰國菜記在手機里了嗎？”
    “嗯。”陸然不以為意，“我最近總是忘記事情，所以我想起什么來就記下，本來我昨天晚上想跟你一起去吃泰國菜的。”
    曹煜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總是嗎？”
    “嗯，總是。”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昨天晚上我跟干媽……就是顧老他們吃飯，你猜發生了什么事？他們竟然認了我當干女兒。”
    想到可以代替顧雯承歡膝下，陸然笑得很開心，“干媽說了些話，我怕忘，我也記下來了。”陸然回頭看他，甜甜蜜蜜的，“干爹還說，下次如果我到家里去，讓我帶上你！”
    曹煜皺眉，這一晚上的時間，他究竟是錯過了多少事情？！
    “不是，咱們倆的時間刻度是不是不太一樣啊，怎么一晚上的時間，發生那么多事？”
    “沒有啊，不就是跟干爹干媽吃了個飯嗎。”
    曹煜回頭看她，總覺得哪里有問題，“吃飯的只有你們三個嗎？”
    “不是，還有些其他人，干爹說是家宴，那些人他也沒有詳細介紹，可我看著樣子，也不是什么等閑之輩，昨晚是干媽生日，他說給干媽慶生的。”
    認干女兒……還當著其他人的面……
    “顧老的低調是出了名的，他從不鋪張浪費，是個清廉的干部，就算他真的要認你當干女兒……也沒有必要那么大張旗鼓啊！在場的人，有你認識的嗎？”
    陸然垂下了眼，說實話，她不記得了。
    “我……我不記得了。”
    曹煜愕然，“你不記得……是不記得參加宴會的人，還是不記得那些人你認不認識？”
    “都不記得。”陸然仔細想了想，“啊！有個中年女人認識我，可是……我實在想不起來她是誰。”
    曹煜愣了愣，陸然過去似乎不是什么忘性大的人，他們認識至今也有十多年，可她什么都沒忘，可怎么昨天晚上才發生的事，她就不記得了？
    “最近，我們沒有碰面的時間，你有發生什么事嗎？”
    陸然一愣，不想告訴他老劉傷害她的事，她別開臉看窗外，“沒有啊。”
    她的反應全數落在曹煜眼里，曹煜頓時打了轉彎燈就把車停在路邊，他認真的看著她，“告訴我，發生了什么？”Ｍ.ＸζéwéＮ.℃ōΜ
    陸然垂下眼，“……沒什么。”
    “老劉傷害你了？”
    “……沒有。”
    他想了想，發動車調了個頭，往醫院駛去。
    “我們去哪？”陸然急急的問。
    “醫院。”
    “去醫院干什么？”
    “你不說，檢查結果會說。”
    他的面色凝重，陸然的癥狀太反常了，主管記憶的是大腦里的海馬體，位于大腦的顳葉前部，顳葉受損會導致記憶錯亂，海馬體受損則會導致短期記憶的遺失，若大腦是因外傷受損，尚有治療恢復可能。
    可若是傷到了中樞神經……情況就很麻煩了。
    中樞神經受損，是不可能痊愈的，總會留下后遺癥。
    “……別去了。”陸然嘆了口氣，“我說，我說，別去了，好嗎？”
    陸然把老劉設計她的事情告訴曹煜，曹煜氣得臉色鐵青，陸然以為他是在生氣自己為什么不離婚，她小心翼翼的拉住他的衣角，“我不是不想離婚，我答應過顧雯……”
    “傻子嗎你是？！”曹煜大聲呵斥，“明知道那么危險，明知道他是什么人，為什么非要硬碰硬？！”
    陸然嘆了口氣，“我……我不是智商不夠嗎，我有想過智斗的方法啊，這不是沒成功，還給裴澤添麻煩了嗎！”
    “……”
    聽著她正兒八經的自黑，曹煜一時也生不起氣來，“想不出辦法可以慢慢想，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
    他看著她，心里涌上后怕，聲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陸然拉起他的手，“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他一愣，“回來？從哪里回來？”
    陸然想了想，皺起了眉，“從一間很奇怪的醫院……但其實我也不確定，那間醫院究竟是真實存在的，還是我只是做了個夢，我記不清了。”
    “什么醫院？為什么奇怪？”
    “就是一間很偏僻的醫院，我只記得那間醫院窗外是叢山峻嶺，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記得。”
    曹煜愣了愣，這城里的醫院他都知道，遠一些的他也知道，沒聽說有那么偏僻的醫院。醫院是便利機構，正常來講只會往中心位置建，因為要方便群眾就醫，沒聽說醫院還會建在山里的，就算是偏僻地方的醫院，也只會建在鎮上。
    “在醫院發生了什么事，你還記得嗎？”
    陸然搖頭。
    他想了想，心里越發后怕了，他重新啟動了車，往醫院駛去，“不行，我要帶你去做檢查。”
    曹煜帶陸然去了公立醫院檢查，又是CT又是核磁共振，給陸然檢查的是曹煜讀博時候的同學，叫作張偉，他們都在一個學校讀書，陸然又是學校里的風云人物，張偉自然也是認識陸然的。
    “檢查結果看，沒什么太大問題。”
    張偉笑笑的看向陸然，“別擔心。記憶混亂和受損，也有可能是因為休息不好或是外界刺激，大腦皮層自己啟動了防御措施，好好休息就會康復的。”
    陸然結婚這幾年勤于保養，不僅沒怎么變，還多了幾分女人味，張偉覺得她可真是太漂亮了！當年她嫁入豪門的事在學校引起了軒然大波，也不知為何今日會跟曹煜一起出現。
    曹煜聽著，微微放了心，可他心里總覺得不太對勁，老劉既然那樣傷害陸然，還把她送到偏僻的小醫院，怕是打定主意不讓她再和自己見面了，可為什么……還會接陸然回來呢？
    回來之后顧長鶴又認了陸然當干女兒……
    這些事串在一起，他總覺得冥冥中有一條沒理清的線，那條線很重要，可他暫時想不明白。
    “喂……”
    他垂下眼，只見張偉笑笑的看著陸然，他把陸然拉起來護在身后，“看什么看，臭流氓！”
    陸然一愣，站在他身后忍不住笑起來。
    “……不是，老同學見面，我看看怎么了？雖然我沒有跟她同班過，可大家一個學校畢業的，看都不能看嗎？”
    “不能！再看挖了你的眼！”
    “……憑什么啊，大家都是老同學，你為什么能看？”
    “我就是能看，你管我啊！”
    “……”
    陸然聽著二人如爭著吃糖的小孩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啦，我們先走了，老同學，今天謝謝你，改天我請你吃飯。”
    張偉一聽，樂開了懷，“真的嗎？”
    “真的。”
    “憑什么？！”
    曹煜生氣的打斷他們，陸然拉著他出了醫院。
    回到車上，曹煜氣呼呼的，“你為什么要跟他吃飯？”
    “我沒有啊，那不是場面話嗎？”
    “場面話你也不能跟他吃飯！”
    “好好好，我不跟他吃飯，行了嗎？等回頭，我們一起跟他吃飯，可以嗎？”
    曹煜想了想，笑起來，“回頭是什么時候？”
    陸然也笑起來，“就是我們可以牽著手跟他一起吃飯的時候。”
    曹煜滿意的笑著點頭，發動了車。
    她看著曹煜，倏然想到昨天夜里那個痛苦的他。
    她心里涌上內疚，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她迫不及待的想給曹煜一個名分，她不想讓這份感情就這么沒著沒落的進行著。
    這于理不合，對曹煜太不公平，他值得她完完整整的愛，他們應該一起大方的牽著手，走在陽光下。
    她想著，有些煩躁的低下頭翻手機，翻到備忘錄里記著的內容。
    干媽說，只要你想追求幸福，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
    她微微一愣，又想到曹煜剛才說顧老就算是認她當干女兒，也不會那么大張旗鼓……
    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
    全世界……讓路……
    她驚喜的笑起來，看向曹煜，“我知道干媽是什么意思了！”
    曹煜愕然的回頭看她，“啊？”
    她忍不住拉住了曹煜的手，激動得淚水都涌上了眼眶。
    我們很快就可以牽著手走在陽光下了，很快就可以了。
    或許，作為顧老干女兒的她，可以讓那個關鍵的時間點來得早一些！
    吃了飯，陸然回到酒店，迫不及待的給裴澤打電話，她看到了劉氏和集益合作的新聞，她想，那就是老劉逼迫裴澤接受的條件。
    她不知道老劉究竟有什么目的，可或許，她能助裴澤一臂之力。
    接電話的人竟然是木羽。
    “我去，你們倆居然同居了嗎……”
    木羽笑起來，“他在浴室陪米粒玩水，要等一會兒才能接電話。”
    “真是幸福得令人發指……”
    “你在哪？身體好些了嗎？”
    “我有正事要問你，小羽，你知道裴澤和老劉合作的事嗎？”
    木羽的聲音沉下來，“嗯，阿澤說……老劉是為了讓他幫他洗黑錢，可他查了許久……似乎，都沒有什么進展。”
    陸然愣了愣，想到之前老劉迫不及待的要跟她離婚……顧老又認了她做干女兒……
    原來，這才是原因！
    老劉之所以那么急要跟她離婚，忌憚的是她是顧老干女兒這個身份。
    顧老，他得罪不起，為了讓顧老不找他的麻煩，他才想體面的和她離婚！
    謹慎如他，她這個定時炸彈在他身邊，他怎么能安心的暗箱操作？！
    “小羽，你告訴裴澤，他很快就能查出眉目來，很快，你們等我通知！”
    她激動的掛了電話，又重新撥打了一個電話，接電話的是個溫柔的女聲，“您好。”
    “你好，我要舉報劉氏集團賬目不清，涉嫌偷稅漏稅。”
    “好的，請問怎么稱呼您？”
    “我叫陸然，您記清楚，陸然。”
    陸然嘴邊浮起狡黠的笑，她終于知道，為什么低調如顧老，會讓她出席那么盛大的家宴了。
    怪不得他會一再提醒她，干媽的話，記住了嗎。
    劉長生，昭昭天日，朗朗乾坤，沒有人可以隨意踐踏在生命之上。
    沒有人！
    曹煜一天都沒回醫院，開了手機，幾十通未接來電，他把手機丟到一邊，腦子里全是陸然的事。
    雖然檢查過，可他還是不放心，他總覺得陸然的記憶力忽然那么差，一定有原因，今天時間太晚，不能驗血，他一定要找時間帶她去驗個血。
    他怕她血液里有什么其他的成分，在緩慢的破壞中樞神經。
    把車停到了停車場，沒想到剛下車就看見媽媽站在門診大樓門口，見他的車駛進來，又是著急又是生氣的朝著他走來。
    昨天在家里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他下車的腳步頓了頓，鎖了車門，冷著臉走過去。
    “你去哪里了？你們領導說你一天不上班，又聯系不上，你對待工作怎么如此隨意？！”
    郭蘭來到他面前，曹煜沉默著，越過她就要走，她著急的拉住他，“干什么？跟爸媽還有隔夜仇啊？！你今天為什么不上班？！”
    他垂下眼，“今天有事，不想上班。”
    “不想上班就不上，你對待工作就是這個態度嗎！”
    他嘆了口氣，“不然呢，我應該是什么態度？日日夜夜廢寢忘食嗎？”
    就像當初的你們一樣嗎？
    郭蘭一愣，皺起眉頭，“工作那么嚴謹的事，當然要認真對待，你看看爸媽當初是怎么工作的，獲得了多少榮譽，如果當初你爸爸是你這么個態度，他如今退休了還會被返聘嗎？”
    曹煜聽著，只覺得腦子嗡嗡嗡的疼，兒時那些畫面一幕又一幕的在他眼前重現。
    他看見自己一個人背著書包，輾轉于一個又一個研究院的食堂，他看見自己背著書包在研究室的窗戶外探著頭看窗戶里的爸媽，他看見在研究室外拿著“三好學生”獎狀的自己，從天明等到天黑，門打開，爸媽出來，他帶著笑意迎上去，他們卻只是斥責他，“為什么那么晚還在這里？快回家做作業睡覺！”
    他們甚至都沒有看一眼他拿在手里的獎狀就轉身離開了。
    他的雙眸忍不住浮上水霧，而今，這竟也成了他們值得向他炫耀的事了嗎？
    他拿掉郭蘭拉住他的手，往宿舍走去，郭蘭在他身后一直喊他，他也不應，郭蘭只得跟著他去了宿舍。
    私立醫院的條件很好，宿舍與公寓無異，郭蘭跟著他進了門，把手里的保溫飯盒放在桌上就開始收拾，“你這個房間怎么亂成這個樣子啊，自己住的地方自己要保持清潔啊，你生活能力這么差，哪個女孩子會喜歡啊？”
    曹煜沉默著拉開冰箱，手向啤酒伸去，猶豫了一瞬，拿了瓶礦泉水就窩進了沙發。
    “煜煜啊，你知不知道你這個工作多招女孩子喜歡啦？你那么隨意，萬一丟掉工作，怎么找老婆？！找不到老婆你怎么生孩子？怎么讓爸媽享天倫之樂？！你看看你都多大歲數了，我們單位王姨的兒子比你小，人家孩子都生兩個了！”
    曹煜抬手扶額，煩不勝煩。
    又來了。
    永遠都是同樣的論調，昨天晚上是，今天是，將來也是。
    仿佛他就是個流水線上生產的機器，這一輩子就只能按照他們給他設置好的程式活著，但凡有一項不合規定，他就犯了彌天大錯。
    他們生下他，卻只顧工作，帶著他顛沛流離，開了門永遠是空空蕩蕩，家長會永遠都是他自己出席，如今他終于經濟獨立了，卻依舊沒有說“不”的資格。
    他們從來沒有在意過他的感受，到了今日他們也沒有意識到，他是個有感情的人啊！
    辯駁的話他昨天已經說了太多，為了辯駁，他甚至不惜言辭激烈的頂撞了爸爸，他用盡全力的想讓他們明白他內心所想，他們卻仿佛聽不懂他的話。
    他們像是兩個會重置記憶的機器，一到了時間就會歸零，前一日的記憶不復存在，依舊持著同樣的論調，對他內心的感受裝聾作啞，視而不見。
    這好像是他們一直以來都擅長的。
    “煜煜，媽媽在說話你有沒有在聽啊？昨天照片上那些女孩子多好啊，人漂亮，工作好，家世又好，最重要的是，她們對你很心儀啊，你挑幾個見見好不好？”
    曹煜看著手里的礦泉水瓶嗤笑，“她們心儀的是我嗎？她們心儀的是工作，是家世。”
    那些人和你們一樣，從來不懂感情。
    你們，都是為了活著而活著的機器。
    郭蘭皺眉，“你這個孩子怎么老是這么說話？昨天晚上跟你爸爸還沒有吵夠啊？他心臟不好你知道的啊，你要氣我們氣到什么時候？！”
    曹煜仰頭靠在沙發上，想起昨天夜里爸爸生氣的臉，他無非只是在他們面前袒露了內心，他們卻說他太叛逆，太不聽話。
    他嘴邊揚起諷刺的笑，心里卻難過得想哭。
    “你竟然還笑！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爸爸有多生氣啊？！”
    “呵呵。”他笑得越發開心了，“是，我竟然還笑。”
    你們只能看見我臉上在笑，而我卻不能在你們面前哭。
    你們肆意的傷害我而不自知，而我，竟然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這就是你們的愛，如刀一般鋒利的，你們斬斷了我的思念，縛住了我的手腳，我卻連說都不能說。
    我但凡有一絲反抗的念頭，就是不孝。
    多偉大的愛。
    他仰著頭笑起來，越笑越大聲，眼前也水霧也越積越多，他看著頂上的燈都是七彩斑斕的。
    郭蘭看著他，覺得他今天有些反常，她來到他身邊拉住他的手，不死心的勸著，“煜煜，你聽媽媽講，這愛不愛的，都是虛幻的東西，吃不飽也穿不暖，結婚生孩子才是正事，有了孩子，你自然就愛了。”
    “如同你們一樣，本末倒置嗎？”
    他倏然低頭看著她，蘊著水霧的雙眸里是一閃而過的怨懟和憎恨。
    郭蘭愣了愣，一時語塞。
    “沒有徹底的毀了我，你們不甘心嗎？一定要親眼看著我成了跟你們一樣沒有感情的機器才作罷嗎？你們看不懂的幸福，我就不能擁有嗎？！”
    他近乎是用嘶吼的方式問出了話，郭蘭氣急，言辭也激烈起來，“有你這么跟媽媽說話的嗎？！我和你爸多辛苦才把你養大！我們日日夜夜工作加班，不就是為了能讓你生活得好一點嗎？！”
    “是嗎？你們究竟是為了讓我過得好一點，還是只愛你們的工作和榮譽？你搞清楚了嗎？！”
    “你講這樣的話，你有沒有點良心？！”
    “你們過去那么對我，你們有沒有良心？！”
    郭蘭沒忍住，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她紅著眼眶站起身，轉身離開宿舍，摔門而去。
    曹煜回頭，只有那個從家里帶來的保溫飯盒孤獨的立在桌子上。
    那個保溫飯盒用了很多年，陪伴著少時的他輾轉于不同的食堂。
    也提醒著他那時的孤單。
    他站起來拿起飯盒，想也不想的就從窗外丟出去，飯盒跌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