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起來吧。這二十幾年才見面，見了面還一直哭哭啼啼的，干什么呀！快起來吧。”
    心凌語氣輕松的拉莫念起來，莫念心里羞愧不已。
    心凌笑起來和照片上的女人長得很像，她看著墓碑上那張合影，再看看眼前的心凌，她完全能想象到過去的他們是多幸福的一家，縱然這個家庭里依舊有矛盾，有缺失，可他們的心，他們的愛，都在這個完整的家庭里。
    可自己的出現，卻打碎了這種完整。她從來沒有那么厭惡過自己的出生，她漸漸開始理解，為什么在東方感情的文化里，“小三”會是那么令人唾棄的存在。
    “別自責，也別內疚了。”
    心凌輕聲開口，抬手捋了捋莫念額前亂了的發，“上一輩的事，跟你無關，也跟我無關，縱然我們從最初，就被放在了‘不公平’的起點，但除了往前走，我們也別無他法。”
    莫念倏然拉下她的手握在手里，“姐，要不我們重新去做一次鑒定吧，好不好？或許鑒定結果錯了，或許我根本不是爸爸的女兒，我的爸爸另有其人，我們再去做一次吧，好嗎？”
    心凌看著她微微一愣，心里越發心疼，“為什么？你不想要我當你姐姐嗎？”
    莫念搖頭，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我怎么會不想……只是……”
    “好了，傻子。”
    心凌伸手抱著她，雙眸里忍不住涌上溫熱，“過去的都過去了，既然你來了，那就都是注定的，你就好好留下，我們好好陪在彼此身邊，好不好？”
    莫念依舊不說話，心凌拉開她笑起來，指了指墓碑，“你不信問爸爸，我們相聚，他開不開心，你看，他笑得嘴都合不攏，多開心啊！”
    莫念眼角還帶著淚，卻忍不住笑起來，心凌也笑，“這不就對了，難得見一次面，開開心心的多好。”
    心凌摟著莫念，抬手給莫念擦擦眼淚，莫念愧疚極了，伸手抱住心凌的腰，“明明我才是有錯的那一個，還要你來安慰我。”
    “胡說，你有什么錯。”
    二人四目相對，都笑起來。
    下了幾天的雨之后，陽光正好，山上的空氣很干凈，二人在墓前說說笑笑的，臨走的時候，心凌回頭看墓碑，“帥老頭，我們先走了，你的衣缽有人繼承了，你這個女兒，畫畫跟你一模一樣，你就別擔心了，啊？回見！”
    莫念不好意思的笑，也看向墓碑，“爸爸，我會好好努力，不會讓你丟臉的。”
    二人笑笑的離開，回到停在山下的車里，心凌沒急著發動車，和莫念坐在車上喝口水，莫念從包里拿出剛才的小本子，把愿望清單里的一條愿望劃掉。
    心凌笑起來，“給我看看。”
    莫念有點不好意思，還是笑著遞給心凌。
    “1.和姐姐逛一次街，2.和姐姐拍一張合照，3.和姐姐去一次從來沒去過的游樂場，坐一次摩天輪……你這都是什么愿望，也太簡單了！”
    心凌忍不住吐槽，看見莫念把“希望姐姐可以帶我去看一次爸爸”寫在最后，并且在后面打了個勾，她回頭看她，忍不住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你也是個小可憐。”
    “我才不可憐！”莫念笑著拿過小本子，“我已經開始完成愿望清單了，我哪里可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看著她嘴邊的笑，心凌臉上的笑頓了頓，“心悅。”
    “嗯？”
    “我有件事想問你。”
    “你說，姐。”
    “后天……你媽媽的案子就開庭了。”
    莫念臉上的笑意淡了淡，點頭，“我知道啊。”
    心凌微微皺眉，有些掙扎，也有些猶豫，嘆了口氣，“如果……如果你不想……我……也可以答應和解，只不過……”
    “不，姐。”
    莫念打斷了心凌的話，心凌說出“答應和解”四個字的時候連緊蹙在一起的眉心都是糾結，她心里又是難受，又是感動，“姐，你不要做出讓步，這件事，你不應該讓步，也不能讓步。法院該怎么判就怎么判，我媽她做了那么多我不知道的錯事，甚至連我的存在，都是錯的……那些懲罰是她應得的。”
    “可……可她是你媽啊……”
    莫念垂下眼，嘆了口氣，“是，她是我媽，親子鑒定報告上寫著，她是我的生物學母親，可她……也只是我的生物學母親，僅此而已。”
    心凌沉默，莫念抬眼看她，微微的笑，“其實，你不用內疚，該內疚的人是我。那么多年里，我都不明白我媽為什么這么對我，直到我見到你，明白了這些事，我本以為，我這一生都無法觸及親情，可你……卻寬容的原諒了我。姐，對我來說，你才是最親的人。我沒有辦法說我媽‘自作孽不可活’，但我明白，人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當她決定走上歧途的那一步，她的結局就已經是注定了的，跟你，跟我……都沒關系。”
    心凌看著莫念，眼淚在眼眶里打了幾轉，說出“答應和解”這幾個字確實讓她為難，她是個牙呲必報的性格，單說李璐燒掉爸爸手稿這一條，她就要她把牢底都坐穿。
    可想到童年李璐給予她的安慰，想到李璐畢竟是莫念的媽媽，她又覺得，對她這么無情不好。
    陳啟算過，騙貸，故意轉移資產，故意損毀他人財物，教唆殺人……這些罪名，判她個三十年算輕的，法官要是嚴明一些，無期也不是沒有可能，李璐如今，也已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就算是三十年，出獄之后也是年逾古稀。ＷwＷ.ΧＬwＥй.coΜ
    她與莫念，還有幾年的母女情可續？
    所以她才會忍了又忍，說了這樣的話，沒想到，卻等來莫念這樣的回答。
    她感動的伸手，把莫念摟進懷里，緊緊的摟著她，除了陳啟，從未有一個人的心與自己這般近。
    這大概，就是親情吧。
    “謝謝，心悅，謝謝你，我的妹妹。”
    莫念的頭埋在她頸窩里，感動得無法言說，“姐，這輩子，只有我謝謝你，你永遠不需要跟我說謝謝，永遠不需要。”
    “傻瓜。”
    心凌拉著莫念的手。
    她們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