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羽最終還是回到了客廳的沙發(fā)上,橫在他們中間的茶幾像一張談判桌,把本該在婚姻里親密的兩個人分隔兩旁,木羽心里悲戚,可想到孩子,她不得不重新坐回談判桌上。
既是談判,自要開條件,可思慮再三,木羽竟無話可說,她對這段婚姻的失望,竟連期盼的精神都打不起來了。
倒是秦柯和陳秀麗,見木羽坐回來,臉上有著欣喜的表情。秦柯乖如寵物,笑得討好,“老婆,為了米粒,我們以后就好好的吧。”
秦柯討好的話,木羽一句也不想聽,她忽然發(fā)現(xiàn)她的婚姻里充滿了這樣的瞬間,秦柯總是好言好語的說著,依順著,可事實發(fā)展卻與她的想象大相徑庭。
她的婚姻里,除了這些好言好語,什么都沒有。
最終,她站起來,“爸媽,我送你們回去吧?!?br/>
木建國拉著她坐下,臉上是鄭重的表情,他把木羽的手拉到手心里,轉(zhuǎn)而抬頭看著陳秀麗和秦柯,“我還有幾句話要說?!?br/>
木羽不解,木建國的目光看向陳秀麗,“親家,我想向你討一個保證?!?br/>
陳秀麗一愣,保證?保證什么?!她翻起三白眼看著木建國,一臉傲慢之色。
木建國也不在意,把木羽的手放在手里輕輕的摩挲著,如同兒時一般,他笑著看了看木羽,覺得她依舊是兒時的模樣。
可今后,他們大概都不能再陪在她身邊了。
如同下了什么決定一般,他看向陳秀麗,“親家,我們以后,來叨擾的日子應(yīng)該不會有了。我知道,出于許多原因,我們在這里并不討人喜歡,多次叨擾,是我們不好?!?br/>
木羽看著爸爸,“爸爸你說什么……”
木建國笑著拍了拍她,她總覺得爸爸眼里閃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情緒,她心疼極了。
“可我們是我們,木羽是木羽,既然當(dāng)初應(yīng)允了這樁婚事,我想,對于木羽你也是承認(rèn)且肯定的,我們以后……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了,可你得答應(yīng)我,不要再為難我的女兒了?!?br/>
木建國眼眶微紅,定定的看著陳秀麗,目光堅定而不容置喙,陳秀麗訥訥的看著他,臉上臊得一陣紅,她想辯解兩句,可又不知道從哪里辯解,只得將目光挪向別處,不看他們。
“爸爸,你在胡說什么啊……”
木羽的眼淚幾乎是一瞬間就要落下來,木建國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如記憶里一般笑得溫暖,他轉(zhuǎn)頭看向陳秀麗,再次開口,“親家,可以嗎?”
再次被點名,陳秀麗又氣又臊,他要她怎么回答?!說她保證以后不再為難木羽嗎?!她過去也沒有為難過??!
秦柯看出了木建國臉上的認(rèn)真,連忙點頭應(yīng)和,“爸,你不要這樣說……”
“秦柯,首先,這是長輩間的對話,你不合適參與,其次,希望你將來對木羽多一些真誠,少一些這樣的空口白話,沒有愛的婚姻是走不長的,而愛,與言語無關(guān),只與行動有關(guān)?!?br/>
秦柯吃了個閉門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木建國再次看向陳秀麗,“親家,請你回答我。”
秦柯煩不勝煩,在桌下一直拉陳秀麗的衣服,陳秀麗不情愿,可還是開口,“知道了?!?br/>
木建國點頭,長吁了一口氣,轉(zhuǎn)頭笑笑的摸木羽的頭,“那么,我就放心了?!?br/>
“爸……”木羽緊緊的抓著爸爸的手,早已淚流滿面。
她一直以為只要她藏得好,捂得嚴(yán),爸媽就什么都不會知道。
不會知道她的為難,也不會知道她的囹圄,她習(xí)慣了當(dāng)一個完美女兒,她不敢把不完美呈現(xiàn)在他們面前,可到了此刻她才明白……
爸媽不說,不代表他們不懂。
他們對她的懂,不需要只言片語,或許只是她一瞬間的力不從心,他們便能知曉所有。
因為她是他們唯一的女兒,滿心記掛著的女兒,寧愿自己一退再退,也要努力保全的女兒??!
木羽送木建國和殷愛梅來到門外,二人說什么也不要她送他們回去,殷愛梅拉了拉木羽的衣領(lǐng),“天冷了,要好好照顧自己,也要好好照顧孩子?!毕氲絼偛诺脑?,殷愛梅的眼眶陡然就紅了,她不想讓木羽看出來她的難過,刻意低下了頭。
木建國忽然伸手抱了抱木羽,自從木羽上大學(xué),爸爸再也沒有和她相擁過,木羽緊緊的抱著爸爸,爸爸的懷抱還是如兒時一般憨實溫暖,“好好照顧自己,有空就帶著孩子回來,爸媽有空也會來看你的,好不好?”
木羽淚如泉涌,點頭如搗蒜,“我很快就回來,爸爸,休完了假我就接你來看病,你等我好不好,爸爸?”
“好,當(dāng)然好?!蹦窘▏穆曇粑⑽⑦煅?,車來了。
木羽把爸媽送上車,招著手一直看著車尾燈消失在夜色里。
那時的木羽還不明白別離的意義,她總覺得爸媽就在那里,在她面前,也在她身后,他們是她的鎧甲,也是她的后盾,她只要一回頭,爸媽就在那里。
可到了后來她才明白,這人生的每一次別離都是被賦予了使命的,當(dāng)行使完使命,一別一離,那便是永遠(yuǎn)了。
后來的許多時候她都常常會想,如果那天,她跟著爸媽一起走出那道門,之后的事情還會不會發(fā)生,或許該來的一定會來,可如果那天她做了不同的選擇,自己是不是會少些愧疚,是不是就不會抱憾終身?Xιèωèи.CoM
畢竟,這一生的時間,對誰來說,都太短暫了。
--
作者有話說:
已哭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