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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南襄05

    方才,  翎光對(duì)長史交代:“沈大人如果鐵了心要搜查,就說人在本公主房中,徐公子正在侍寢,  我不信他還要查我閨房不成?”
    沒想到他真的進(jìn)來了,  可她房中根本沒有徐公子這個(gè)人!
    現(xiàn)在翎光看見他在床上,一下呆住,  而后瞄見開了個(gè)縫隙的窗,  一下反應(yīng)過來,  扭頭對(duì)沈大人道:“沈大人,看夠了嗎?”
    沈括的目光從徐玄周臉上移走,隱下眼底的驚詫。
    的確是徐淖之子無疑。
    他曾見過此人。
    “沈大人你不要再看了,”翎光一把拉上床簾,“快走快走,  別打擾我們好事了。”
    一簾之隔,  元策的臉色又難看了起來。
    為什么仙翁和子隱都跑了。
    為了個(gè)情絲,他落得大難臨頭。
    簾外。
    “公主,  是下官逾矩了。”沈括說。
    翎光聲音好不得意:“你記住你自己的話,  去跟陛下好好地告罪領(lǐng)罰吧!”
    “下官自會(huì)前去,  公主放心,  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沈括說著,又鞠了一躬,才低著頭匆匆從她房中出去,根本不敢多看她閨房裝潢。
    “殿下……怎么樣。”香嵐急忙迎上來問。
    翎光使了個(gè)眼色,對(duì)沈括道:“沈大人慢走不送。”
    “下官告辭。”沈括大步帶著他的人馬離開。
    香嵐張大了嘴,  壓低聲音:“殿下,那個(gè)徐公子他真的在您房中么,那他的腿……”
    翎光眼珠轉(zhuǎn)了下,  道:“我剛剛找到了他了,他的腿疾還未好。”
    “嚇?biāo)琅玖耍伤闶嵌氵^一劫,真沒想到沈大人沒事居然盯著咱們府中,差點(diǎn)就出大事了!”
    翎光:“我也是才知道,徐玄周是這么重要的人物啊,陛下干嘛賜給我呢?難道,是因?yàn)槲移粒屛覍?duì)他用美人計(jì)?”
    長史搖頭:“徐公子是一根嚼不爛的硬骨頭,又是敵國戰(zhàn)俘,對(duì)他施刑,不如讓他做男寵,來的屈辱……當(dāng)然,我的意思不是說,做公主的男寵是屈辱,那是多少人修不來的福分啊?只是對(duì)徐玄周這樣縱馬橫刀的人物,委身做女子的玩物,是當(dāng)如此。”
    翎光嘀咕:“可我也沒玩過他啊,也并未拿他當(dāng)成玩物。”
    興許以前是有,可她也都記不得了。
    翎光要回房,長史說:“徐公子危險(xiǎn),公主靠近他時(shí),小心一些,莫要讓他挾持了。”
    翎光想起方才看見他的模樣,總覺得,他不是會(huì)威脅女子的人。
    她拿出一把嵌滿寶石的波斯彎刀:“放心啦長史,我會(huì)離他遠(yuǎn)一些的,有事我會(huì)喊人的。”
    香嵐和一個(gè)兩個(gè)瘦弱不堪的小廝守在門外,翎光進(jìn)了房間,將彎刀回鞘,插在腰間。
    “徐公子?”她將腦袋探出曼妙的薄紗屏風(fēng),看見他端坐在矮桌前的交椅上,翎光瞄了眼他長袍下面的雙腿,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問:“你的腿,恢復(fù)了么?”
    元策沒有看她,沉默片刻道:“還未。”
    “那你是如何翻窗進(jìn)來的?”
    翎光自動(dòng)替他補(bǔ)全了理由,自己和沈大人交鋒之際,徐玄周翻窗爬了進(jìn)來,替自己解了圍。
    元策不答。
    翎光:“我知道了,你是爬進(jìn)來的吧?”
    他臉色緊繃。
    翎光朝他走了一步:“你怎么從床上下來的?也是爬下來的?”
    袖袍下的手虛虛地攥了一下。
    翎光走到他身旁時(shí),還一副無害的模樣,彎刀出鞘得極快,元策余光瞥見了,手掌一翻,氣勁打在她的手腕骨上,疼的翎光唉喲一聲,彎刀哐啷墜在地上。
    “殿下!”門外的香嵐喊。
    “沒沒沒,我沒事,不用進(jìn)來!”
    他只是打掉了她手中的刀,但沒有對(duì)她出手,翎光的右手骨節(jié)疼得厲害,忍住了道:“徐公子,你這是做什么?”
    元策平靜地坐著,一身氣度沒有半分寄人籬下,眉眼冷漠,似一片波瀾不興的靜謐滄海:“刀,不是小孩子玩的。”
    “本公主不是小孩!”
    他視線側(cè)了一下:“方才你可是想傷我。”
    翎光揉著自己的手腕,疼得她直蹙眉:“我只是怕你咬人,你現(xiàn)在還恢復(fù)了功力,搞不好還能走。若非我替你應(yīng)付,那個(gè)沈大人如果知道你能下地走路了,馬上把你抓到邢審司去你信不信!”
    “信。”
    翎光抬頭看著他,視線望進(jìn)那雙看不見底的深眸中:“算了……看在你還知道回來的份上,本公主不與你計(jì)較,你吃東西了嗎?餓了嗎?”
    “不吃,不餓。”
    “你還鬧絕食啊?我看你好看,才疼惜你,對(duì)你好的,現(xiàn)在整個(gè)公主府都被包圍了,你安心的待在我府上,不要想著走了,因?yàn)槟阋坏┏鋈ィ蜁?huì)被亂箭射死的,知道么?”
    他沒有說話,只是平靜地看著翎光,把翎光看得心頭莫名地跳了起來,一股奇怪的欣喜歡愉,總在看見他時(shí)出現(xiàn)。
    翎光把這一切歸結(jié)為,看他好看。
    她抬起眼皮:“雖然,陛下賜你做本公主的男寵,但你是本公主唯一的男寵,四舍五入,和駙馬爺也差不多,不算折辱了你,我對(duì)你這般好,你還不知道珍惜么。”
    “你先前是喝了藥身體才好起來的,這碗藥你也喝了吧,飯可以不吃,但藥不能不喝。”
    翎光把藥擱在他面前:“我手受傷了,你自己喝吧。”
    元策低頭,聞了下,沒有動(dòng)。
    翎光:“不會(huì)還要我喂你吧!”
    元策將藥碗端起,面不改色地一飲而盡。
    翎光才終于松了口氣,歪頭瞅瞅他。
    “這藥里,放了點(diǎn)讓你暫時(shí)無法運(yùn)功的藥草,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感覺到了,你沒了力氣,便不能逃跑了。這樣是為了你的安危,也是為了我的安危著想。”
    并沒有什么感覺的元策:“嗯。”
    “你怎么這么不愛說話,”翎光很不滿,抽了一本話本子來,丟在他面前:“念給我聽。”
    元策掃了一眼,是一本凡間志怪小說。
    “不。”
    翎光的眼睛微微睜大:“你這么大的脾氣,你是男寵,男寵應(yīng)該做什么你不知道么,我讓你念,你就得念,我讓你侍寢,你就得侍寢!”
    元策把書推過去給她:“你是不識(shí)字?自己看。”
    翎光推回去:“你念!”
    “不。”
    他扮演這個(gè)凡人,已惟力是視,讓他做這個(gè)做那個(gè),當(dāng)然不可能。
    翎□□惱,把書丟了過去,元策偏頭躲開,看她扭開頭去啃起了蘋果,啃完把蘋果核往地上一丟。
    他蹙起眉,又瞧見她下地,將果核撿了起來。
    翎光說:“果核不能隨意亂丟的。”
    她推開窗,冷風(fēng)灌入,翎光把果核啪地一下丟到了外面去。
    “應(yīng)該丟在泥土里,果核才會(huì)變成果樹,果樹再結(jié)果子,萬物有道,這樣,果子的生命才會(huì)延續(xù),才會(huì)生根發(fā)芽。”
    元策聞聲,一下如遭雷擊般抬頭。
    長縈公主的側(cè)臉,和翎光化形的模樣極為相似,一般無二。
    他目光鎖住翎光,出聲:“那句話,你從哪兒聽來的?”
    “什么哪句話啊?”
    “果子。”
    翎光還在啃,聞言遞給他一個(gè):“你要吃嗎?”
    元策搖頭,低頭看了眼,卻伸手接過,油潤光滑的蘋果,他很少會(huì)吃。
    “我問那句話。”
    “哦哦,”翎光反應(yīng)了過來,“不能亂丟果子是吧,我也不知道在哪聽的,興許是誰教的,小時(shí)候誰跟我說過吧,或者在書上看的,這不是很通俗易懂,很淺顯的道理么?”
    “是,淺顯。”
    所以他教了一次,翎光就改了。
    彼時(shí)翎光還小,啃了果子果核吐的滿地都是,所以他教她,讓她丟到外面去,說:“這才是果子生命的延續(xù)。”
    她問:“果子也有生命的么?”
    “萬物都有,一花一樹,一草一木,天與地,你與我。”
    翎光就記住了,后來還會(huì)把果核埋起來,上清的水土好,不出意外地長成了一片果樹林。
    許是他想得多了,淺顯的道理,翎光一只鳥能懂,長縈公主一個(gè)凡人,自然也懂。
    他垂下眸子,看著燭火下紅彤彤的蘋果,卻不知在想些什么。
    翎光看他接過果子卻不吃,扭頭問:“你不吃嗎?”
    元策搖頭,將蘋果還給她:“你吃吧。”
    “噢,好吧,那你肚子是不是餓了啊,你可以吃的沒關(guān)系,你不用絕食。”
    “沒有絕食。”
    “那你干嘛不吃。”
    “不需要。”
    “哪有人能不吃東西的呢?吃吧吃吧,這個(gè)蘋果沒有下藥,”翎光啃了一口,單手把果盤推過去,“要不你自己挑?”
    元策還是搖頭。
    “五谷腥腐,不吃。”
    翎光:“……”
    “只有神仙才不吃東西吧,”翎光視線落在他脫俗絕塵的面孔上,嘀咕一句,“你是挺像神仙的。”
    元策不言。
    “你可以不吃,那你今晚就留在這里侍寢好了!”翎光從木榻上跳下去,讓香嵐去睡,香嵐進(jìn)來替她更衣:“殿下,您的手怎么了?”
    翎光說不礙事:“明日就好了。”
    香嵐朝屏風(fēng)一側(cè)的元策身上望去,低聲道:“殿下……徐公子怎么辦?”
    翎光說:“他吃了藥,力氣還沒我大,傷不了我,今晚我讓他侍寢。”
    香嵐嘴巴張大,有些面紅耳赤:“……哦,那奴婢,這就下去了。”
    “嗯嗯。”翎光揮揮手,側(cè)臥在床上,看起了話本。
    但她只有左手還能用,翻頁有些麻煩。
    看得困了,喚另一頭木榻上的元策:“徐公子,幫我吹下蠟燭。”
    元策手指一抬,房間里的蠟燭都熄滅了。
    “謝謝你,你也早點(diǎn)休息。”翎光拉下床簾,閉眼睡了。
    顯然,她以為的侍寢,就是一男一女睡在一個(gè)房間里。
    他在那頭,自己在這頭,稱之為侍寢。
    這不能怪翎光,因?yàn)榘揭虻脑{咒她做了那么多年的鳥,誰會(huì)教一只鳥床笫知識(shí)。就算是在三重天,她和玉衡,也只是一起坐著看星星。
    夜深,半夢半醒間,翎光睡覺時(shí)壓到了右手,手腕腕骨疼得她無知無覺地嗚出聲來,元策站在床的一邊,以神力將她的腕骨接上。
    對(duì)凡人出手,實(shí)在不該。
    她一下不疼了,翻了個(gè)身,下巴壓著柔軟的被褥繼續(xù)酣睡,好像在說夢話,嘴里發(fā)出模糊不清的囈語。
    元策推門出去,看見門口橫著睡了兩個(gè)抱著長棍流口水的小廝,他頓了一下,一步從他們身上跨了過去。
    看來,他也要去丹穴山一趟了。
    靠近那位凡人女子時(shí),情絲離他近了,元策才時(shí)隔數(shù)千年,感覺到了久違的情愫,就這樣卷土重來。
    元策心里沒有多少值得掛記的東西,他掛記上清,六界的蒼生,羽化的天尊,還有丹穴山的小青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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