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
真要說的話,宋蜜只覺得意外。
十分意外。
不過她并沒有直抒胸臆,只道:“我感謝。”
今晚這種情況,說喬豫東救了她一命都不為過。
她當(dāng)然感謝,也只有感謝。
旁的情緒。
她真的沒有。
聽到宋蜜的回答,喬衛(wèi)衛(wèi)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想了。
原則上,她是不希望蜜兒就此被喬豫東感動的。
但是情感上,好像又有了一點什么波動。
她是萬沒想到她哥對蜜兒竟然認(rèn)真到了如此地步!這種震撼實在是……顛覆了她對自己哥哥整個人的認(rèn)知。
從學(xué)生時代起,他身邊就沒有缺過女人,走馬觀花似地?fù)Q,短則幾個星期,多則三五個月,半年。
難得有一兩個能處上個一兩年的。
大概也就是剛結(jié)婚的時候消停過兩三個月,沒多久就故態(tài)復(fù)萌了。
所以,她從來都沒想過他會對哪個女人認(rèn)真,就算是對她嫂子,也頂多是個相敬如賓。
今天他沖上去替蜜兒擋刀子的時候,是看見刀子了,還是沒看見?
如果他是看見了還奮不顧身地?fù)踉诹嗣蹆呵懊妫撬娴囊煤渺o一靜了。
眼見喬衛(wèi)衛(wèi)從一臉欲言又止,變成了滿臉疑惑,宋蜜也不打算多作探究,先行移動了腳步,“走吧!”
“嗯。”喬衛(wèi)衛(wèi)很快跟上了她。
走出門之后還特意叮囑了她一句,“葉昭呢,你現(xiàn)在最好是一分鐘都別離開葉昭的視線范圍。”
宋蜜側(cè)目看她一眼,“嗯。”
……
上車之后葉昭跟她匯報了他們審問那兩個殺手的情況,“……應(yīng)該是在暗網(wǎng)上接的活兒。”
“那兩個人的上家收定金用的是虛擬賬戶,用比特幣支付的。”
宋蜜不禁冷笑了一聲,“現(xiàn)在買兇殺人都玩兒這么高大上的么?”
——虛擬賬戶,比特幣?
看來她荒廢已久的黑客技術(shù),又該閃亮登場了。
等她查到了,沈延業(yè)就知道什么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要是派個手下去跟殺手頭子聯(lián)系,就算是jing方出面,頂多也只能查到那個手下身上,只要封口費給得夠高,還怕人家不肯背鍋嗎?
偏偏他喜歡趕時髦,玩兒什么比特幣,那正好了,喬豫東的醫(yī)藥費營養(yǎng)費誤工費都有著落了。
很快的,宋蜜想到了一個問題,“你明天讓人去幫我配一臺電腦,具體參數(shù)配置,我發(fā)到你手機上。”
葉昭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好。”
接著問了一句:“那兩個人,要關(guān)多久?”
“像他們這樣行動失敗還當(dāng)場被抓住了的,回去之后會是什么下場?”宋蜜是不了解他們這個行當(dāng)都有些什么規(guī)矩的,不過葉昭或許知道一些,因為他早前在地下城的時候,做的也差不多是類似的事情。
后來他是擺脫了那個地方,可是他的未婚妻,替他抵了命!
“不清楚,畢竟各個地方的規(guī)矩不一樣,國內(nèi),就更不好說了。”葉昭似乎并沒有想起從前的不愉快,也或許是因為那段傷痛早已經(jīng)跟他的生命融為一體,被不被提起,對他來說并沒有什么分別。
宋蜜很快說了句,“等喬豫東醒了,我問問他的意思,畢竟,受傷流血的人是他。”
她倒不是真的重視喬豫東的意見。
這兩個人擺明了是沖著她來的。
不過,不借著這個由頭,她又怎么順理成章地揪出陸之遠(yuǎn)這個始作俑者呢!
陸之遠(yuǎn)恨她,更恨沈延業(yè),搞這一出無非是想坐山觀虎斗,等明天動工儀式之后,他恐怕還會第一時間去恭喜霍清玨,名為祝賀實為邀功,目的就是再多撈一個額外的大人情。
殊不知,霍清玨只為了她手里頭的一套方案就把他給賣了。
等到喬豫東醒過來之后,被告知他之所以挨這一刀的始作俑者其實是陸之遠(yuǎn),從今以后,喬豫東對陸家不說交惡,心里起碼會有點膈應(yīng)吧!
以喬家在帝都方方面面的影響力,只要有了這點兒膈應(yīng),將來陸家一旦有什么事需得求到喬家門下,還會像從前一樣方便嗎?
那就拭目以待吧!
陸之遠(yuǎn)現(xiàn)在還不是陸氏的當(dāng)家人,就敢公私不分地在商場上壞她的事,簡直是拎不清!
虧得之前在陸之芝的畫展上,她還以為陸之遠(yuǎn)是個上道的,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時她真是定義下得太早,眼拙了呢!
思緒一斂,宋蜜拿出手機給林助理打電話,“……陸氏有一批調(diào)料品急于出清……目前陸氏正積極地跟萬家談,不過萬家把價格壓得太低,陸氏不甘心,雙方正僵持。”
“……只要派人跟陸氏聯(lián)系,談價格,給陸氏希望,讓他們自以為萬家不是唯一的機會,拖到最后時刻再談崩,這時候陸氏就只能轉(zhuǎn)頭再去找萬家,到時候萬家勢必還會再把價格往下壓……”
聽完她的話,林助理什么都沒問,只說,“我馬上辦。”
掛斷電話之后,宋蜜闔上了眼睛,閉目養(yǎng)神。
其實她背上很疼,整個人也極度的疲憊,不舒服,仿佛連呼吸都牽扯著某根痛覺神經(jīng)。
于是她下意識地動腦子,想事情,借此分散注意力。
按她剛剛吩咐林助理的思路去做,很顯然,最后好處都落到了萬家的口袋里。
不過,她也沒什么損失。
就當(dāng)是她送給霍清玨上位的賀禮了。
有時候損人呢,不一定非得利己,適當(dāng)?shù)貛蛣e人作一作嫁衣裳,權(quán)當(dāng)是一種投資了。
霍清玨把這件事告訴她,大概以為她會透過什么渠道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捅出去,好讓萬家迫于輿論壓力而不敢吃下這批貨。
食品安全一向都是被廣泛關(guān)注的熱點民生問題,單單是“臨期”兩個字,已經(jīng)大有文章可做。
何況陸氏這批調(diào)料品之所以造成這么長時間的積壓,其實是因為早前整個食品行業(yè)的環(huán)保門檻提高,一大片相關(guān)企業(yè)的廢水處理技術(shù)不達(dá)標(biāo),陸氏也上了黑名單。
當(dāng)時陸氏好幾家工廠都被勒令停產(chǎn)整頓,這才造成了大批半成品滯留倉庫。
想來,這批調(diào)料品能最終過審,必然也是陸家上上下下積極疏通活動之后的好結(jié)果。
環(huán)保問題,又是一個大熱點。
所以,要拿這件事情做輿論文章,熱點夠,槽點也夠,完全可行。
但她偏偏就不這么做。
因為霍清玨十之八九認(rèn)定了她會這么做,而她又怎肯輕易被旁人料中?
……
車子開進地下停車場,葉昭一路送到她公寓大門口,輸入密碼的時候她想到什么,猶豫了一下。
不過最終還是沒有改掉密碼。
等門開了,她抬腳走進去,葉昭也跟著進來了。
真正是寸步不離。
大步走進去將各個房間各個角落都檢查了一遍之后,葉昭走回到她面前,“我讓梁涼上來。”
宋蜜眉心一動,“不用。”
葉昭顯然不贊成,“沒有絕對安全。”
她牽動嘴角,算是笑了一下,“所以,就算她睡在我旁邊,也沒有絕對安全。”
“很晚了,你也下樓去休息吧!”
說罷,她抬腳朝里面走去。
身后很快傳來一聲,“那我們輪流在門口值班。”
宋蜜便沒再出聲。
徑直走進了浴室。
脫掉衣服之后,她下意識地湊到鏡子跟前去看后背上的刀疤。
粉色的一道肉痂,很醒目。
周圍的肌膚分明透出一種青色。
有兩處特別明顯的,像褪去的鞭痕。
她想伸手去碰一碰,疼痛讓她的動作瞬間變得緩慢,指腹落到皮膚表面的觸感卻非常的不真實,好像隔著一層?xùn)|西似的。
因為腫起來了。
等她淋浴干凈,浴缸里的熱水也放滿了,進去泡了不多時她便感覺舒服了不少,不由得有些昏昏欲睡。
水在慢慢變涼。
她掙扎著從水里起來,走出浴缸剛從毛巾架上取下浴巾,還來不及裹到身上,門從外面被推開了,“蜜兒!”
溫宴禮的視線瞬間被她通體的雪白占滿,暖黃的燈光交織著一室氤氳的水霧,她就站在那里看著他。
身上沒有任何遮擋。
一身晶瑩剔透的絕美。
頭發(fā)和肌膚上都還在滴著水。
光溜溜的兩只腳踩在濕漉漉的地板上。
很快的,她將手里的浴巾打開,披到了身上。
溫宴禮也沒有愣站在那里。
和女人的不慌不忙不遮不掩一樣,他也沒有刻意移開視線,或是低頭,更沒有任何欲念,只神色如常地抬腳走到了她跟前。
下意識就要幫她擦身子,伸手的一瞬間卻頓住了,而后他快步走到洗手臺前洗干凈了手,然后重新走到她面前,“我來。”
兩人已經(jīng)睡過好幾回了,還同居了半個多月,宋蜜毫不扭捏,手一松,任由他拿浴巾將她從頭到腳擦干凈,再幫她穿上浴袍,牽著她的手走到衣帽間去吹頭發(fā)。
她的頭發(fā)太長了,他來來回回吹了許久,等他放下吹風(fēng)機的時候,她都快睡著了。
很快便聽到他叫了她一聲,“蜜兒,我背你回床上去睡。”
宋蜜便費勁地睜了眼,“用走的。”
“好。”原本他是個半蹲下的姿勢,聽她這么說,連忙起身牽了她的手,“我們回房間。”
宋蜜只想睡覺。
男人大概也看出了她精神不濟,并沒有問她什么,只牽著她走回臥室,扶她側(cè)躺下。
躺上床之后,困意越發(fā)席卷而來,她很快便沉沉睡去。
……
第二天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了男人的臉,她是面朝著他懷里睡的。
就像前面半個多月里,只要是周末的早上,他不必去律所,她也都是一睜眼就看到他的下巴。
其實也不過只隔了一個晚上。
他不過是一個晚上沒有睡在她身邊。
怎么她竟然覺得像是過了許久似的?
大約就是所謂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其實昨夜她之所以一挨著枕頭就睡了,疲累之極其實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是因為他。
有他在身邊,她總是格外的安心。
她對他信任和依賴已經(jīng)形成了,對他的氣息有了身體感知,仿佛一種條件反射。
在他身邊,她的身心會自動的卸下一切防御。
宋蜜很清楚,自己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情感已經(jīng)到了一個日漸失控的程度。
或許,早已經(jīng)超越了喜歡。
她舍不得。
她想要這個男人。
甚至想一輩子就這么過下去。
但,這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唯有快刀斬亂麻。
主意是昨天晚上就拿定了的,情感上卻做不到當(dāng)機立斷。
于是她安慰自己,就讓她再多享受這一個早上。
就這一個早上。
男人大概也是累狠了,她都已經(jīng)睜著眼睛反反復(fù)復(fù)看了他許久,他竟然還沒有一點兒要醒過來的樣子。
而且看天色,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早了。
這在他們前半個月的同居生活里,倒是從來不曾發(fā)生過的呢!
可是她餓了!
饑腸轆轆,十分不舒服,再不起來吃東西,她的肚子怕是都要咕咕叫出聲了。
既然決定要愉快地渡過這最后一個早上,宋蜜心里松快了,便起了逗他的心思,誰知手一落到他臉上,觸手之間的熱度令她心里一驚。
——發(fā)燒了?
她連忙拿手心手背去探他額頭。
好燙!
便在此時,男人終于醒了,一開口便帶著濃重的鼻音,“蜜兒,醒了?”
宋蜜下意識地就想坐起來,“你發(fā)燒了,我去拿體溫計。”
溫宴禮一邊顧著懷里人起身的動作,一邊感受著自己的身體,怪不得覺得難受。
不過,他好像有許多年沒有生過病了,原本只是覺得累,伴著陣陣頭痛,原來是發(fā)燒了。“你別動,我去。”
宋蜜被他按住之后便沒有堅持,結(jié)果他一起身竟然站不穩(wěn),直接跌坐回了床上,看得她一陣心慌,“你沒事吧?”
溫宴禮定了定神,剛剛那一瞬間他就好像是平地踩空,這種經(jīng)歷對他來說還真是頭一次,偏偏頭一次就發(fā)生在她面前。
他轉(zhuǎn)頭朝她笑了一下,“沒事。”
宋蜜哪里放心,手腳并用地從他身邊溜過去,下了床,“你別動了,待會兒你要是暈倒了,我可扶不起來你!”
語氣是帶著幾分俏皮的。
她知道他剛才肯定是不好意思了。
一個大男人起個床竟然在自己女人面前暈了。
宋蜜睡了一覺之后感覺好多了,背也沒那么疼了,動作便也利索多了,結(jié)果沒走兩步就聽到他在背后喊:“蜜兒,你慢點!”
“慢點。”
宋蜜很快去客廳拿了醫(yī)藥箱過來,找出溫度計來給他量體溫。
體溫直逼40°。
“去醫(yī)院!”宋蜜說著就要拿起手機打電話,卻被他一伸胳膊撈回來按在了懷里,“不去。”
他抱著她的動作很輕,語氣里卻很是有幾分任性的意思,“我睡一覺就沒事了!”
“你陪著我。”
宋蜜覺得不妥,“我去打盆冷水來給你冷敷。”
“醫(yī)藥箱里有退燒藥,吃了藥之后如果熱度一直不下去,那就必須去醫(yī)院。”
男人松開了她,用鼻音“嗯”了聲。
一直以來都是男人在照顧她,輪到她照顧他的時候,她也一樣得心應(yīng)手。
從前在敘國,在難民區(qū),她就照顧過生病的老人,哭鬧的小孩,甚至還有些受了輕傷的前線傷員。
她的護理經(jīng)驗,堪比一名外科護士。
不過現(xiàn)在他是發(fā)燒,她那些經(jīng)驗好像又都用不上。
眼看著他沉沉睡去,呼吸一時輕些,一時又重起來,很不安穩(wěn)的樣子,她心里潮濕得仿佛能擰出水來一樣!
之前每一次她出狀況,他照顧她的時候,也是這樣不好受嗎?
這時候她也忘記餓了,不過她還是去廚房看了一眼,打算熬粥,等他醒來的時候就能喝了。
其實簡單的飯菜她也是會做的。
雖然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有些技能一旦學(xué)會了,是不會忘記的。
所以很快的,她就從冰箱里選出了幾樣食材,洗好了米,準(zhǔn)備煮一鍋粥。
便在宋蜜在廚房里忙碌的時候,房間里的床頭柜上,手機響了。
溫宴禮睡得并不安穩(wěn),手機鈴聲帶著震動就在他頭頂,頑固不休,于是他掙扎著醒過來,伸手拿起了她的手機。
是喬衛(wèi)衛(wèi)。
雖然頭腦昏沉,但他清楚的記得喬豫東替蜜兒擋了一刀,現(xiàn)在人還在醫(yī)院,這個時候喬衛(wèi)衛(wèi)打電話過來,會不會是喬豫東有什么事?
并且,手機已經(jīng)響了很久!
還在響!
很快的,他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接了電話,結(jié)果卻不是喬衛(wèi)衛(wèi),而是喬豫東,“蜜兒,你好狠心啊,我都這樣了,你也不來看我一眼!”
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人都有氣無力了,竟然還不忘撩他的人?!
下意識地把手機拿開些,按捺著清了清快冒煙的嗓子之后,重新將手機放回耳邊,溫宴禮薄唇一掀,道:“喬公子傷得這么重,怎么不好好休息。”
那頭,喬豫東顯然也愣了一下,“……溫律師?”
“……蜜兒呢?”
他也生著病,正難受,便也沒那么好的風(fēng)度了,“喬公子叫別人的女朋友一口一個蜜兒,合適嗎?”
“你替我女朋友擋了一刀,我很感激。但,請你記得自己有婦之夫的身份,有事沒事還是不要騷擾我女朋友的好!”
“祝你早日康復(fù),我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