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見細雨如絲的時候,我人還沒睡醒,穿的也是亂七八糟,腳下是人字拖鞋,妥妥的本地流浪漢。</br> 然后就信心百倍的往咖啡館去了,見細雨如絲這人,我但凡收拾一點自己的形象,就對不起自己對不起他。</br> 但我想的是,見完細雨如絲我就去約專人造型師,給我弄個世紀驚艷造型,量身定做套裝,因為下午要和郗域,來個愛的見面。</br> 然而我看到約好的地方,本來屬于細雨如絲的位置上,坐著的人竟然是郗域。</br> 我走近之后看著他,結巴了半天沒說出來話。</br> 為什么郗域在這里?</br> 郗域?細雨如絲?</br> 他很是從容的從座位上站起來說,“余晚,有件事一直沒敢告訴你,也是想當面說。”</br> 我覺得我猜到了,“你,細雨……”</br> 郗域看來也不是有十足把握保證我不會生氣的樣子,“嗯……其實我就是細雨如絲,在布加桑沒說,是怕你生氣,到時候再也不會見我了,我想親自上門向你道歉。”</br> 站在走廊里會影響其他人,我便坐在他對面。</br> 只是我坐在那兒半天,好像喪失了語言功能。</br> 我討厭的人和我喜歡的人竟然是同一個。</br> 同一個?</br> 怪不得我對細雨如絲總是有種又愛又恨的感覺,也怪不得我總是覺得郗域這個人給我的感覺還有哪里不夠完整,他當初對我態度的轉變就很奇怪。</br> 感情來的莫名其妙。</br> 我問他:“郗域……你給我一種你也喜歡我的錯覺,只是為了讓我轉隊嗎?”</br> 我簡直不敢想,我技術有這么牛逼?竟然讓這么驕傲的人出賣感情……問題是我還又一次上當了。</br> 郗域連忙解釋道:“不是的!我去公眾頻道接近你,和你打游戲的時候我完全沒想到只是通過聲音就會喜歡你……經常在直播里聽你的聲音,后來聽說你要去夏令營,我也隨便報了一個,其實只是想感受一下你的生活狀態,是真的沒想到你去了布加桑,和我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來了。”</br> “……”我在游戲里是余晚,去夏令營也是,那他可不就認出我來了,我強忍著心里驚濤駭浪一般的震驚問他:“你今天到底是不是來勸我轉隊的?”</br> 郗域解釋的很匆忙,一向淡定的他不是很淡定了,“不是!你想在哪里想做什么事我都會支持你的……我……而且我當初的戰隊合約要到期了,我自己都不在那了,肯定不會再喊你去的,后來和你打游戲是因為喜歡。”</br> 我點點頭,心里平靜的很,“我也有事情沒告訴你。”</br> 可郗域打斷我說,“小晚,我還要去解決一件事情,今天晚上我約你再出來,我告訴你結果,你是不是原諒我,我都會爭取你的原諒的。”</br> “……”要解決的事情,是萬灝玉本人吧。</br> 我剛才見他就是細雨如絲的震撼,可能和他下午要經歷的洗禮差不多。</br> 看到他也騙我的份上,我決定不要提前告訴他了。</br> 至于會有什么結果,我也不知道。</br> 我說:“好啊,那我晚上等你消息。”</br> 下午茶的時間點,我爸我爹我姐都回家了。</br> 我本來想,反正這么邋遢的樣子都被郗域見過了,沒什么好收拾的了,沒想到他們三個硬催著我又把自己重新打扮了一番。</br>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郗域見了我,一定覺得我裝、逼。</br> 俞燃差點兒一把揉亂我剛做的造型,“你怎么看起來不太開心?”</br> 我垮起個批臉,“有嗎?”</br> 她點頭,“當然,郗域應該是你喜歡的類型吧,不是看過照片了,就算不喜歡,有朋自遠方來,好歹要表現的高興一點嘛。”</br> 我姐推起我的嘴角,當場表演強顏歡笑。</br> 我只能無精打采的點點頭,“那我就盡量高興吧,我希望他一會兒也能像我一樣高興,真心的。”</br> 很快,我們家里人都出去迎接剛剛到來的郗域。</br> 我嘴上說著不在意,我生氣細如絲變成了郗域,可心跳還是不爭氣的加速。</br> 我坐在沙發上一副吊兒郎當毫不在乎的樣子,其實眼珠子撇的都疼了,就想看看門外的郗域到哪兒了,進來了沒。</br> 然而好半天他都沒進來,我只看到我的家人們都出去了,他們竟然直接在花園里聊天?當事人打扮的這么隆重,還在里面坐著呢!</br> 我聽見我姐大大方方喊他進來,可郗域直接給拒絕了。</br> 我又聽到我爸非常吃驚的聲音:“你確定不見一下我們家小玉嗎?”</br> 郗域:“很抱歉叔叔……”說的什么亂七八糟的,聽不清。</br> 我爹說:“小玉身體不太好,性格也不夠開朗,去布加桑上學家人不放心,我們私下想找你們家幫忙照看,實在是無奈之舉,你不愿意也是很正常的,不用為此感到有負擔。”</br> 家人的心意我都懂,去布加桑的話保鏢肯定會有的,但我一下就能察覺,而以我的脾氣,交不到知心朋友,除非對方像蔣幀樺一樣黏人。m.</br> 他們希望給我安排出一個好朋友來,沒有考慮當事人的想法。</br> 我姐不是什么善茬,直接問他:“你是不是在外面有聽說什么,說我們家小玉沒有分化性別,所以不想和他做朋友?”</br> 郗域很明顯的愣神了幾秒鐘才說,“我不認為沒有分化性別是什么事兒,而且我喜歡的人也沒有。”</br> 我爸嘆了口氣,“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啊?我說你們,不是才剛成年嗎,你們現在孩子,就是會早戀。”</br> “……”我爹喜歡我爸的時候應該比這年紀更小吧?</br> 郗域:“實在是太抱歉了,只是我擔心我喜歡的人甚至有可能和我們在一個學校,我怕他……”</br> “你有什么好怕的?”沉不住氣的我真沒用,實在是忍不住從客廳走出來,一步一步走下臺階,“讓你接視頻,你不接,讓你去搜圖片你不搜,到我家客廳門口了,你還不進來,郗域,你腦子比鋼筋直。”</br> 很好,他震驚的表情比我上午見到細雨如絲的時候,震驚乘以二。</br> 我心里舒坦了。</br> 最吃驚的還是我家人,我姐納悶的問我:“你們兩個不會是認識吧?我說你怎么一回來狀態就不對。”</br> 郗域上下打量我,似乎在審視我還是不是上午的余晚,他不知所措道:“……你就是萬灝玉啊。”</br> 多么似曾相識的場面,我上午也這么結巴著問他的。</br> 我說:“是。”</br> 郗域:“……”</br> 他心情復雜,我看出來了。</br> 很好,他一復雜,我就沒那么復雜了。</br> 我家里人很注重私人空間,一看我們兩個人有事情要說,自動回避,無影無蹤。</br> 我靠近他道:“我知道你不太喜歡被家里人逼著去做什么事情,他們讓你做特訓生你就偏不做,讓你照顧我,你就偏不照顧,現在你知道怎么回事兒了,你要做出什么選擇,我都尊重你。”</br> 可我不知道為什么,郗域那副表情朝著受寵若驚的方向發展了,“真的是你啊,余晚,就是萬灝玉。”</br> 我也不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么,假裝無所謂的點點頭,“之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確實想去布加桑上學,但沒想到家里人會麻煩你,我去參加夏令營也是想感受一下學習環境,直到你那天說了我才清楚的。”</br> 怕郗域說什么讓我生氣的話,我就先下手為強,“而且我去不去布加桑上學都無所謂,又不是只有你們那才有無分化性別的學校,你不用因此感到為難。”</br> 說完,我就轉身上樓去我房間待著。</br> 不管他給我的結果是什么,是互相欺騙后一筆勾銷,重歸于好。</br> 還是互相欺瞞、后果嚴重,就地兩散,我都可以接受。</br> 反正我一想到他是細雨如絲,既想抽他兩嘴巴子,也想抽自己兩嘴巴子。</br> 然而躲在樓上的時間是十分漫長的,我甚至覺得已經過了一個學期。</br> 我爸和他們怎么和他還沒商量好。</br> 郗域是不是已經回去了?</br> 我還沒說徹底不能接受他就是細雨如絲呢,他倒是因為我是萬灝玉生氣了……</br>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打滾,滿滿的不甘心。</br>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感覺,真難受,我爹和我爸到底是誰更要面子……</br> 憋不住,給蔣幀樺打電話,我問他:“你知道有一件多戲劇性的事情發生了嗎?”</br> 蔣幀樺:“能有多戲劇,總不能細雨如絲和郗域是同一個人吧。”</br> “……你是不是在我家裝監控器了?”我一下從床上坐起來。</br> “靠!還真是啊?”蔣幀樺比我還震驚,我能想象到他從沙發上一下坐起來光著腳丫子踩在地上的場景,“我說你倆這真是鐵打的緣分啊,想斷都斷不掉,那你還拿著捏什么,趕緊跟他好唄。”</br> 我很嚴肅,“我是那么隨便的人嗎,哪能說好就好啊?他在布加桑可是騙我二十多天,他從一開始就認出來是我了,他就是不說,是細雨如絲的時候還欺騙我感情,又是對我好,又是對我那啥的……”</br> 蔣幀樺語重心長的說:“兄弟啊,咱倆誰跟誰?你那點兒小心思我還能不懂,為什么討厭細雨如絲?”</br> “因為他不尊重人……”我還沒說完就被蔣幀樺打斷了。</br> 蔣幀樺:“是因為你當時喜歡和他一起打游戲,就以為喜歡的是他這個人,結果發現人家只是暫時給你做輔助,就為了騙你去戰隊,但喜歡和細雨如絲打游戲的感覺,又喜歡郗域的臉,郗域又喜歡你,細雨如絲還喜歡你,合二為一了,你還折騰啥?”</br> “……”</br> 是啊,我在折騰什么呀?</br> 先不提我沒有分化性別配不上他的事兒,拋開這些,在感情上這家伙倒是挺專一的,拒絕萬灝玉拒絕的很徹底……</br> 算了,我也不是那種人要求特別高的人,如果他今天要是真走了,以后,我們兩個人,大路朝天各走一邊。</br> 如果他沒走……可能他好好給我說說話,使勁追追我,我還能勉強給他一個愛的號碼牌,加入我追求者的隊伍里,插個隊。</br> 唉,可是這么久了,怎么還沒有人來跟我說個結果啊?</br> 我悄悄走到臥室門口,把耳朵趴在門上,哎呦,一聽真是不得了,聽到了上樓的腳步聲。</br> 腳步聲很沉穩,不大,走出了氣勢恢宏的感覺,很有可能是我爹。</br> 我哭喪著臉打開門,然后又“嘭”的一下關上。</br> 竟然是郗域?</br> 他手里還提著行李箱。</br> 我又把門打開了,“你怎么提著行李箱來我家?你背叛余晚,你是不是本來就打算……”</br> 郗域一下松了行李箱,走上前用拇指揉了揉我的眼睛,“你眼睛紅了。”</br> “我問你話呢,別轉移話題。”口口聲聲說拒絕萬灝玉,不還是要住過來了。</br> 郗域哭笑不得:“行李箱是我回賓館拿的,因為發現你就是余晚,所以剛才回去拿行李箱,讓你久等了,我會好好和叔叔賠罪的。”</br> “我才沒等你,你會不會想的太美了一點兒”</br> 郗域竟然還有心情笑,瞇著眼睛看我,“你說什么都對,我以前做的都是錯的,最開始和你打游戲的時候沒有說明我的來意,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你就是萬灝玉,在布加桑那二十天,從來沒有表明過自己細雨如絲的身份……”</br> “……”</br> 其實我也什么都知道,他當初來做我輔助的時候,我但凡知道他是戰隊里的說客,壓根兒就不可能和他配合,他帶著任務來的,只是單純輔助我,其他話也沒說話。</br> 后來兩個人相處越來越融洽的時候,他才向我道歉,說了他來的真正目的,早就放棄了隊長給他的任務,尊重我的選擇。</br> 當時我只覺得天打五雷轟,我讓他閉嘴,從那以后除了打游戲,再沒聊過其他的。</br> 我就是栽了面兒。</br> 這家伙要是能讓我把面子賺回來,我還能理解一點。</br> 然后,郗域就這么厚著臉皮在我家住下了。</br> 說是來和萬灝玉毀約的,結果就住在萬灝玉房間對面。</br> 我爸我爹我姐,和我在客廳大眼瞪小眼。</br> 我閉著眼睛一通解釋,“就去布加桑夏令營那天看見有個男的很帥,我有點喜歡人家,他說對我也有意思,他是郗域,然后我之前打游戲認識一個網友欺騙過我的感情所以我很討厭他,但他在夏令營就認出我來了,他還是郗域,然后郗域說要來東郡解決一個麻煩事,那個麻煩精是萬灝玉。”</br> 我全家:“……”</br> 我爸:“聽不懂,打游戲去了。”</br> 我姐:“聽起來亂七八糟,其實里面全都是情投意合,看起來抱怨實則在秀,酸死了,我走了。”</br> 我爹什么也沒說,但一副我真的很酸的樣子陪我爸去臥室玩賽車去了。</br> 我灰頭土臉回到樓上,聽見郗域在客房里講話,不知道在和誰打電話……布加桑的秘密情人?</br> 嫉妒使我伸出邪惡的手指敲響了他的門。</br> 郗域:“請進。”</br> 我進去后發現他在打游戲,但不是我們的小戰隊,也不是他原來的老戰隊,我有點兒尷尬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br> 他還沒說話,游戲里傳來一群男生酸氣沖天的聲音。</br> “臥槽!郗隊!你還是人嗎?”</br> “你把余晚拐到房間去了?”</br> “我說呢!當初組織讓你把人弄戰隊里,你失敗了!現在倒是好,自立門戶后你把人拐到自己家去了?”</br> “郗隊長,不地道啊,當初說好了一定要和余晚做戰隊好兄弟的,誰讓你當情侶了?”</br> 我氣急敗壞的解釋,“我才沒有和他在一起!”</br> 郗域歪頭看了我一眼,“嗯,我還沒追上,等追上了請你們喝喜酒,那樣余晚也算半個戰隊的人了,當我曲線救國行不行?”</br> “郗隊,能開視頻嗎,想看看聲音這么好聽的郗嫂長什么樣?”</br> “復議。”</br> “太可惜了,郗隊你倆都要在一起了,我們組新隊伍為什么不讓嫂子來啊?正好缺輸出。”</br> 我都不知道郗域合約到期后竟然自己弄了戰隊,小心臟砰砰砰的跳。</br> 我也不是不能打比賽……但當初想的是,細雨如絲騙了我,我沒辦法接受和他在賽場上他不是我輔助的結果。</br> 我小聲問他,“組新隊了?”</br> 郗域點點頭,“嗯,原來隊伍待得不是很開心。”</br> “你現在什么職位啊?”我問。</br> 游戲里他隊員的聲音傳來。</br> “那要看嫂子你來不來啊,之前郗隊可是在老戰隊放過狠話的,說你去他一定打輔助,當時戰隊不同意他放棄打野的位置,所以后來就鬧掰了嘛。”</br> “是啊,不管什么隊伍,你不在,郗隊不可能打輔助的,但你在,我馬上就可以打野了!我輔助真的不行!”</br> “郗隊輔助確實很強的,但只為嫂子而戰,著實令人感動。”</br> “所以,能給我們看看嫂子長什么樣了嗎?”</br> 郗域:“都滾。”</br> 我手指敲敲他桌面,咳嗽兩聲,“……輸出位置的薪資怎么算的?”</br> 郗域還沒說話呢,隊員又道:“還用問嘛,布加桑郗域老家的東西,都歸嫂子你。”,,網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