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正兒八經的事情都是這些大佬們的活，他們這些學生就是做一個門面，與這些貧困地區的孩子交流學習，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然后吸引更多的人去關注公益教育事業。
    比起其他學生一時間的不知所措，謝文涵反倒如魚有水一般，憑借著強大的親和力在短時間內就獲得了一批孩子的好感。
    這邊早就得到了消息，要迎接他們這些來自首都的“領導”，這里的人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去過首都，聽到這兩個字就直覺生畏，孩子們也都多多少少帶了幾分膽怯。
    施玨榮一開始還攢足了勁想要一鳴驚人，讓謝文涵刮目相看、嫉妒不已，但是當他一看到這些衣著破爛、臉上黑漆漆的、身上還帶著一股怪味的孩子，當即就受不了了，
    他也不是多么愛干凈，但是這么臟的孩子，他下意識就不想接觸啊！
    不僅是施玨榮，其他幾個學生也有一些微微的不適，但到底還記得他們的任務是什么，屏息凝神還是能與這些孩子們接觸的。
    但是心里，多多少少的都有幾分不自在或者不舒服，即使他們努力遮掩，但這些山溝溝里的孩子比其他人都要敏/感幾分，一眼就能看出這些學生的不自在，再看看人家光鮮亮麗、干凈整潔的樣子，聞聞自己身上那怪味，當下心里就升起一股自卑。
    這種狀況，是這些大佬們早就想到的，他們也正是希望用這種強烈明顯的對比喚起人們對這些孩子的關注，從而推動公益教育事業的發展，哪怕人人獻出一塊錢，他們華國足足有十三億人口，匯集到一起就是十三億！
    而就在這種比較尷尬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一陣輕松愉悅的笑聲。
    所有人下意識地望了過去。
    只見一個干凈清爽的少年站在一個衣著簡陋的小姑娘旁邊，那小姑娘手里還拿著藤條，似乎在做著什么活計一般，而少年則將編好的花環放到她的頭上，那花環只不過是普通柳樹條編出來的，上面點綴起幾只不知名的小粉花，十分簡陋的材料，但是卻格外好看，泛著清新又自然的感覺。
    “我編的對不對？”少年唇角泛起幾分笑意，軟言細語道，“是不是還有幾分手藝？好不好看？嗯？”
    小姑娘的手不由自主地撫/摸著頭上那個花環，有些膽怯地看了少年一眼，然后點了點頭，又迅速地低下了頭，不敢再看謝文涵一眼。
    心里竟然泛起幾分甜甜的味道。
    “好不好看要說出來才可以啊，點頭又是什么意思？”少年拖長了音調，故意做出一副失落的模樣，“難不成……你不喜歡？”
    “不、不是的！”小姑娘有些急/促地抬起頭來，急急忙忙地表達自己的喜歡，結果一抬頭就看到少年唇邊的笑，不自覺地楞了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少年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頭，語氣中竟然帶了幾分讓人安心的意味，“逗你的。”
    “不要生氣好不好？”他的笑容溫暖而自然，就像鄰家哥哥一般，讓人不由自主的安下心來。
    小姑娘緩緩地搖頭，大哥哥這么好，她怎么會生氣呢？
    幾個工作人員自然將這一幕完完整整地拍攝下來，因為距離謝文涵比較近的原因，自是將他眼眸中那干凈又溫暖的笑意看到眼里，他完全不在乎這個小姑娘身上有多么臟，氣味有多么讓人難以忍受，毫不夸張的說，這小姑娘身上的臭味就像幾年沒洗澡了一般，連攝像都不由自主地擰眉，但是謝文涵卻完全不在意，他的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刻意或者虛偽，干凈明亮的樣子讓他們心里都不由生出幾分喟嘆。
    而且，他的眼眸中沒有半分同情或者憐憫，就像面前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一般，完完全全將她放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去對待，更是讓他們自嘆不如。
    在略微有些尷尬的氣氛中，謝文涵和這個小姑娘的相處模式便格外的吸人眼球，謝文涵撿起地下小姑娘的藤條，笑道：“教教我怎么樣？”
    “就當是那個花環的回禮？”謝文涵微微歪了歪頭，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讓少年更加明亮了幾分。
    小姑娘有些怯怯地點頭，但是臉上明顯露出開環的笑意。
    她并不喜歡那些隔三差五來她們山頭拍拍照照的叔叔阿姨們，那些人明明一點也不喜歡她們，卻還要強作鎮定地摟著她們拍照，那時候笑的多么燦爛，照片一拍完就多么嫌棄她們，然后瘋狂地擦拭著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膚，再看她們一眼都會嫌棄的樣子，
    而她們村長，卻還要誠惶誠恐地跟在她們身后賠笑，然后低聲下氣地恭維那些人，而那些人卻像看垃圾一樣看著她們，嫌惡極了，
    她們都不是傻子，相反，因為隔三差五地就有人來她們這里作秀，她們對于人的情緒更為敏/感，她明明是極為討厭這種事情的，但是對這個小哥哥，卻……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飛快地看了小哥哥一眼，小哥哥似乎是注意到她了一般，也笑了起來，明亮又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
    ……她討厭那些無緣無故來這里的人們，卻不討厭這個小哥哥。
    因為這個小哥哥，也不討厭她。
    “喂！謝文涵！”施玨榮見謝文涵如魚得水的模樣，心里就是一股子氣，“你還好意思找那個小姑娘要回禮？你還要不要點臉啊？”
    謝文涵手上的動作一頓，眼眸中閃過一分錯愕，然后又露出幾分苦惱和無措，攝像將謝文涵的情緒變化清楚地拍攝下來，心里對施玨榮平添了幾分反感，
    “我……”謝文涵剛說一個字，就被打斷了。
    那般膽小怯弱的小姑娘突然站了起來，眼眸中帶著幾分淚珠，卻又倔強地昂起頭，大聲道：“――你閉嘴！”
    這一聲出來，所有人都愣住了，謝文涵下意識地上前，想要把小姑娘護在身后，小姑娘卻抓住他的衣角，探出一個頭來，喊道：“不許――不許你欺負小哥哥！”
    她似乎是極怕的模樣，手指抖得十分厲害，讓攝像下意識地給了那雙又臟又黑卻骨瘦如柴的小手一個特寫，謝文涵楞了一下，似乎有些哭笑不得，然后扭過頭來，半蹲下去，哭笑不得道：“他沒有欺負我啦。”
    “他有！”小姑娘倔強地揚起頭來，淚水“唰”的一下流了下來，本來就黑漆漆的臉上因為這淚水更顯得難看，少年卻在那一瞬間慌了手腳。
    “他有他有他有，不要哭了好不好，乖乖乖，我們不哭好不好，不哭不哭。”
    剛剛還游刃有余的少年剎那間就手足無措起來，他一邊哄著小姑娘，一邊拿著自己的袖子去給小姑娘擦眼淚，小姑娘的眼淚卻越流越多，完全停不下來，更是讓謝文涵無措極了。
    謝文涵猛地回過頭去，看著幾個工作人員，眼眸里滿是求救的意味，讓工作人員心里都有了幾分笑意，原來一直顯得游刃有余的少年，也會這么無措又慌亂啊。
    見這些工作人員沒有幫忙的意思，少年就更是慌亂極了，“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我們不哭了好不好？”
    “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哭起來就不好看了。”
    “好好好，哥哥錯了，哥哥錯了，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哥哥……哥哥……哥哥才沒有錯！”小姑娘哭著還不忘反駁，讓旁邊的工作人員都不由笑了出來。
    “好好好，哥哥沒有錯，”謝文涵一邊給小姑娘擦眼淚一邊哄道，“所以不要哭了好不好？再哭下去，那些叔叔阿姨們會罰哥哥的。”
    “不――不要！”小姑娘睜大了眼睛，卻不敢讓眼淚落下來，生怕她的小哥哥會被罰。
    看小姑娘終于不哭了，謝文涵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然后拉著小姑娘的手，柔聲哄道：“哥哥帶你去抓魚好不好？”
    謝文涵看到附近有一條河，水質十分清澈的模樣，想來平日里這些孩子也沒少在里面玩，才提出這個建議。
    小姑娘仰起頭來看著謝文涵，眼眸中帶著一種驚喜，喃喃道：“……可、可以嗎？”
    “當然可以咯，”謝文涵指了指白智遠等人，笑道，“去邀請其他的哥哥姐姐們和你的小伙伴一起去，好不好？”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又看了看謝文涵，謝文涵眼眸中的笑意與鼓勵似乎給了她勇氣一般，讓她不由自主地向前，沖著白智遠他們幾個說道：“……你們愿不愿意跟我們一起去捉魚？”
    去捉魚也比從這里尷尬著強上無數倍啊！
    他們怎么可能會拒絕？
    當下都點頭答應了，要是再繼續從這里站著與幾個孩子們進行著尷尬到不可思議的對話，他覺得他們都會瘋的。
    不僅是他們，就是那些小孩子，也都明顯松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也都開懷起來，小姑娘這也就笑了起來，把那些藤條收好，小跑回去拉住謝文涵的手，露出了愉快的笑意。
    謝文涵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又看向白智遠他們，壞笑道：“大哥哥大姐姐們臉皮薄，不知道該怎么跟你們打好關系，心里十分羨慕我呢。”
    “要知道，這些大哥哥大姐姐們可是花了好幾天的時間給你們準備禮物喲，瞧瞧他們的背包，可都是給你們準備的小禮物喲。”
    “所以呀，不要怕這些哥哥姐姐們喲，他們可是十分喜歡你們的，看到你們這么怕他們的樣子，他們心里可是十分難過的呢。”
    “就你話多就你話多！”席子燁半張臉都紅了起來，拿著背包就打向謝文涵，“就不能閉上你那張嘴嗎？”
    謝文涵伸手拉住了席子燁的背包，笑嘻嘻道：“不能，你能拿我怎么樣？”
    他們自然都是準備了禮物的，工作人員在路上的時候也給了他們一些文具，讓他們用這些盡可能的與小孩子們打好關系，但是一上來的氣氛頗為尷尬，席子燁他們竟然也沒有送出去。
    但是現在，那種冰點的氣氛已經完全被打破了，席子燁的臉紅的太厲害了，動作神色完完全全地坐實了這幾句話，讓孩子們好奇的同時，也不由松了口氣，知道這些哥哥姐姐們喜歡他們，明顯讓他們多多少少放開了一些手腳，再加上是在他們最熟悉的河流附近玩耍，很快就開懷起來，臉上也都出現了笑意，
    因為有謝文涵帶頭朝席子燁他們幾個潑水，席子燁他們不甘反擊，很快大家就熟悉了起來，一時間河流附近都是孩子們暢快的笑聲。
    幾名攝像完完整整地將這些錄制下來，眼眸中的笑意只多不減，一名攝像更是指了指謝文涵，沖著身邊的同伴豎起了大拇指，他的同伴緩緩地點了點頭，眉眼間滿是喜悅不不可思議，
    他們都知道謝文涵今天的表現有多么棒，毫不夸張地說，如果沒有謝文涵，這一期可能就會在漫長的尷尬中渡過了，
    而因為謝文涵，這種尷尬很快就消解了，一群孩子在河邊自由自在地玩耍，那歡笑的模樣，才是他們想要拍攝的場景，
    ――你看，想要讓他們歡笑起來，就是那么簡單，你愿意為他們的歡笑貢獻一點嗎？
    ――對你來說，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對他們來說，卻是徹夜難眠的驚喜。
    那笑聲如實地反應道各位大佬那邊，村長聽到那笑聲，都不由有幾分不可思議，因為以往的幾次事件，他比誰都了解那些孩子們對這些外來人的排斥，但是他能有什么辦法呢？村里窮，是真的窮，他們想要娃娃們上學、想要娃娃們能吃飽能穿衣能治病，就不得不需要來自于外界的捐助，更何況是這些來自于首都的領導？他們更是不能得罪啊！
    他知道是苦了娃娃們了，心里也十分難過，但是明顯到今天娃娃們并沒有以前那種難過麻木，那歡聲笑語讓村長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
    而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的大佬們，更是滿眼的笑意。
    “那孩子倒是不錯。”一個大佬對著身邊的人說道。
    身邊的那位大佬瞇起了眼睛，好一會兒道：“就是剛剛第一個上車但是沒有選座位的孩子是吧？倒是個好孩子。”
    “咦……？”一個大佬插/嘴道，“……那是……謝文涵？”
    “你認得他？”
    “不認得。”大佬道，“但是袁文向我提過他。”
    “說這個孩子非常有潛力。”
    “這可是袁文執教這么多年來，第一次在我面前夸一個學生啊。”
    其他幾個大佬一聽，也不由露出幾分興味的模樣。
    那大佬緩緩道：“袁文知道謝文涵要參加這次的行動，還拜托我多照顧照顧這個學生。”
    “……你確定這個袁文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袁文？”
    “這得多么喜歡這個學生啊。”
    “不過現在看來，這孩子并不需要你照顧，說不定你還需要人家多照顧一下呢！”
    說著，幾個大佬們都笑了起來，心里對謝文涵的好感度都上漲了一大截。
    施曜熙站在他們旁邊，心里頓時染上幾分驕傲，看吧，他的少年，是多么美好而又純粹的存在啊！
    只要他想，他就是世界上最閃耀的那顆星，全天下的人都會喜歡上他的。
    施曜熙好不驕傲地想道。
    而一旁，因為剛剛的口角而沒有跟謝文涵他們去河流的施玨榮，聽到那一陣陣歡聲笑語，胸口劇烈的起伏起來，
    ――都針對他！都針對他！
    ――笑吧，笑吧，一會淹死了就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