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殊蹙眉看了顧珩一眼,面無表情,“家里有浴缸。”
一直隱形的俞晚分明看到她兒子臉上綻放出比春花還燦爛的微笑,聽到殊殊說沒有人幫她洗澡,她兒子就差跳起來唱一句‘好嗨呦,感覺人生已經達到了高潮’。
幼稚的男人!
多年來修煉的成熟理智瞬間化為了泡影。
一會高興一會生氣,殊殊反應平常,顧珩自己的獨角戲倒是演的不亦樂乎。
不過,這才是她兒子啊,有喜有怒有傷感有著急,而不是將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到工作中,一舉一動都帶著隱忍和刻意。
俞晚眼角有些酸澀,時隔多年,她終于又看到了顧珩最本來的樣子。
液體輸的太多,俞晚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葉殊,“殊殊啊,我想上衛生間。”
葉殊趕緊扶她起來,顧珩上前,俞晚瞪了他一眼,一邊穿鞋一邊念叨,“生兒子有什么用,生病了連上衛生間都辦不了。”
看到葉殊扶著俞晚小心翼翼的往病房的衛生間走,顧珩莫名其妙的摸摸自己的鼻子,重新坐了回去。
反正只要是男人,在他媽眼里就都是原罪。
微信有提示音,燕昭將偷拍葉殊側臉的照片發了過來,附上一句:偶像這張超美的,不發到微博讓眾人一飽眼福,實在可惜。
正好看到葉殊出來,顧珩清了清嗓子,“燕昭問能不能把你的照片發到微博,蹭個熱度。”
蹭字咬的很奇怪。
葉殊扶俞晚上床躺好,一邊給她整理被角,一邊頭也不回的答,“我說不行,你聽嗎?”
“我聽啊,”顧珩答的又快又坦然,“可是人家跟我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沒必要聽我的話啊。”
嗯?俞晚心想自己上廁所的時間錯過了什么嗎?她兒子的意思是男女朋友關系才需要聽話是吧?又說聽殊殊的話?
......雞毛意思?
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脈不原地瞎糾結自我折磨了嗎?
葉殊沒再說話。
顧珩隨手敲過去兩個字:發吧。
燕昭動作飛快,微博迅速又被引爆。
燕昭v:終于見到偶像啦,開森。并附圖一張。
燕昭的圖拍的極好,葉殊坐在病床上,長發披散而下,露出精致的半張臉。這還不算,燕昭很有技巧的避開了病人俞晚,卻讓墻邊折疊椅上的大長腿入了鏡。
【哇,恭喜偶像見到自己偶像,撒花。要是有合照,那真真就是極好啦。】
【葉殊的皮膚也太好了吧,吹彈得破,羨慕哭。】
【只有我注意到旁邊的大長腿嗎?看著像顧導。】
【臥槽,樓上的牛逼啊,憑腿認人。】
【不信的可以去看今早路人拍的顧導,在C大校園,褲子和鞋絕對一模一樣。】
眾人:
【有沒有課代表總結一下這是什么意思,我有點蒙圈,顧珩和葉殊一起出現,啊,我圓滿了。】
【葉殊還真有閑情逸致,目擊證人都現身說法她耍大牌打人了,連星娛老總譚青都親自下場了,她還跟沒事人一樣去看望別人,有時間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和星娛正面杠,哪怕她是國際影后,以后的路也不好走了吧,默哀。】
燕昭微博發出的后遺癥就是,病房里的兩個人開始電話不斷,陸庭陌的電話率先打過來,顧珩起身去外面接。
“殊殊啊,關于凌初那件事,真是不好意思,讓你被大眾誤解了。”俞晚很是抱歉,本來事情一出,他就想當面說的,結果一直沒見到面。
葉殊將果盤里顧珩切好碼放的規規整整的蘋果給俞晚遞了一塊,渾不在意的開口,“阿姨真不用放在心上,跟你無關。凌初和星娛的目標是我,哪怕沒有這件事,也會有別的事,早晚而已。”
俞晚擺擺手,指了指被一直擱置在一旁的蛋糕,“我想吃那個。”葉殊皺了眉頭,“醫生說少油少鹽,阿姨忘了?”
俞晚嘿嘿笑了笑,“那你幫我嘗嘗,哪一樣不太甜。”
葉殊明白了俞晚的心思,無奈的笑了笑,“我沒想吃。”
俞晚挑眉,“可是你多看了好幾眼,嘗嘗吧,你手受了傷,甜點能讓人開心。”
葉殊眼里有躍躍欲試,又有些許糾結的看向門外,俞晚了然,“他打電話呢,這會進不來。”
“好,”葉殊想了又想,最終乍然一笑,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她用小叉子夾了一塊慕斯,甜蜜的味道在舌尖滾過,味蕾連帶著所有感官都活躍起來,葉殊滿足的彎了彎眉眼。
她喜歡甜點,從小就喜歡。
五歲那年,外婆被查出腎上長了個腫瘤,雖是良性,但需盡快開刀做手術。外婆沒有辦法,只能狠下心將她送到揚市住一個月。
那是葉殊第一次見到母親,一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冰冷氣息的美人,那是比京市凜冽寒冬里冷風如刀子般割在臉上還冷的存在,在此之前,葉殊一直以為那就是冷的極致了。
她母親的冷,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揚市的一個月,葉殊每天見不到母親,只能縮在窗角啃著方便面望著揚市的藍天流淚,希望外婆早點來接她回家。
五歲那年的生日,就是在揚市。葉殊想吃蛋糕,可是她沒有錢,也出不了門。她沒鑰匙,出去就回不來了。而葉殊絲毫不懷疑,她如果出去沒有回來,她的母親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更不用說去找她。
她站在窗口,聞著遠處飄來的甜點的香味,對蛋糕的渴求在那一刻達到了頂點。
翻遍家里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找到任何除了方便面之外其他能吃的東西。在她搜索廚房的時候,她從來沒開口喊過一聲的母親回來了。
葉殊不知道自己哪里觸怒了她,本就對她冷眼相對的母親突然大發雷霆歇斯底里,將她剛找東西翻出來的碗碟揮到地上。碎瓷片落地彈起割破了葉殊左手手腕的背面,她手上被紋身遮住的疤痕,就是在那時留下的。
鮮血直流,她愣是咬著牙看著那個瘋了的女人,沒讓眼里蓄滿的淚掉落一滴。
外婆惦記外孫女的生日,不顧醫生讓她繼續住院的勸阻,執意到了揚市,結果見到的,就是長得極為相像的母女兩個互相仇恨的看著對方的畫面。
外婆哭的肝腸寸斷,本就大病未愈的臉更是慘白一片,外婆將她帶回了京市,再沒讓她回過揚市一次。
在揚市的一個月,只是葉殊漫長生命里微不足道的一個月。除了那個疤,好像也沒給她留下更多的東西。
如果還有,那就是她開始喜歡上了甜點,特別特別喜歡。
病房門外,顧珩看著眉眼彎彎的女人,目光柔和,心情頗好。
“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這邊好像被摁了靜音鍵,那邊被晾了很久的陸庭陌不耐煩的嚷嚷起來。
“嗯,”顧珩又看了一眼,然后走遠了一些,“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掛斷電話,顧珩在走廊盡頭的窗邊吹夠了冷風,感覺時間差不多了,才重新折回病房。
顧珩對葉殊和俞晚的做賊心虛視而不見,也刻意不去看被人欲蓋彌彰般遮掩起來的慕斯盒子,只拎起外套說:“我有事出去一趟,”走到門口又回頭看著葉殊囑咐,“別碰水。”
葉殊低頭不語,顧珩就在門口停留不走,大有耗到地老天荒的架勢。葉殊最終嗯了一聲,他才轉身離開。
顧珩剛走,葉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是唐寧嘉。
“殊殊啊,我剛看到網上的消息,星娛也是不要臉,聽到你和瓊姐說要找見證者,他們竟然真的弄了一個假的出來,不僅如此,星娛的老總譚青也親自下場了,矛頭都指向你。”
唐寧嘉開門見山。
意料之中的事。
早在她和王瓊表明自己這邊沒有任何證據,只寄希望于目擊證人的時候,她就能想到。之后唐寧嘉說的小三言論,不過是讓凌初和星娛狗急跳墻加速把假的見證者找出來而已。
葉殊心情很好,還有閑心打趣唐寧嘉,“這會才下午三點,你不該閉關拍戲嗎?還有心情上網?”
“哎,別提了,”此刻正坐在深山大樹底下擋著螞蟻搬家的唐寧嘉,叼著根草唉聲嘆氣,“剛剛拍著拍著,導演說沒感覺了,歇一個小時再說。”
葉殊忍不住笑起來。
《山河遠闊》的導演是圈里有名的鬼才導演,興致來了能直接讓劇組演員兩天兩夜不眠不休連軸轉,興致沒了,也可能你拍著拍著他突然喊停讓你回家休息兩天再說。
任性雖然是任性了一些,但確實有才,總能將演員未知的潛力開發出來,但凡跟他拍過戲,總能發現不一樣的自己。
葉殊的第二部電視劇《侯門將女》就是和曾導合作的,當時定下的男一號是獲得過影帝獎杯卻逐漸混不下電影圈退到電視劇圈來演戲的‘大牌’,始終覺得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影帝,看不起拍電視劇的人,三天兩頭遲到不說,還在片場頤指氣使,惹得全劇組怨聲載道。
后來更是被別的劇組重金挖走,放了曾導鴿子,使得劇組上下一度癱瘓。
曾導氣的住了院,恰好當時葉殊曾經的同班同學林頃來探班,曾導直接趕林頃上架,并放話出去,一個完全沒有任何表演基礎的新人,他也能捧出來,影帝是什么玩意,有多遠滾多遠。
結果真的,林頃憑著《侯門將女》一炮而紅,雖然后來并沒有走上演戲的路,而是在自己更喜歡的歌唱領域大放異彩,但足以說明曾導真的有能力。
唐寧嘉嘀咕,“曾導還說呢,有個兩三天戲份的重要角色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演員,問你能不能來客串一把呢。”
葉殊想了想說:“過兩日孟瑾姐婚禮,等婚禮結束,我去找你,也探望下曾導。”
“棒極了!”唐寧嘉歡呼一聲,“那星娛這事怎么弄?”
葉殊笑了笑,“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