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琢說得沒錯,  寧海遠(yuǎn)很生氣。
    比上次知道寧蓁跳舞的事情還生氣。
    他知道以后恨不得馬上去B市把寧蓁帶回來，徐倩勸住他說：“你好歹也為蓁蓁想想,  她還得念書,  你去她學(xué)校鬧像什么話？好歹等她期末考完,  她不回家我都陪你去找她行不行？”
    徐倩內(nèi)心也不必寧海遠(yuǎn)好過。
    她是三中的老師，自然更清楚關(guān)于陸執(zhí)的傳言。
    抽煙喝酒打架早戀，那個男生哪一樣沒干過？她不是對成績差的男生有偏見，而是對品行不好的人有偏見。陸執(zhí)名聲那么差,  徐倩對他沒有半點好感。
    寧蓁和他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們更氣的是，對面那棟房子是陸執(zhí)的。
    當(dāng)初他搬家過來,  誰都沒往寧蓁身上想,  如今一聯(lián)想，讓人心驚。
    那么早他就在打蓁蓁的主意了！
    好在寧蓁回來了。
    半年的時間，她五官看起來更清雅。
    恍然間那個愛哭的女孩子竟然慢慢長成大姑娘了。
    寧海遠(yuǎn)坐在沙發(fā)上,  沒有看她一眼,  一直沉著臉。
    徐倩從廚房拿了保溫的飯盒出來：“快中午了,  該去醫(yī)院了。”
    寧蓁外公轉(zhuǎn)到了A市的醫(yī)院,  寧海遠(yuǎn)和徐倩工作很忙,  但是仍然分了心思來照顧兩個老人。
    知道陸氏是陸執(zhí)的以后，他們不愿意再接受幫助。
    “我去吧。”寧蓁說。
    寧海遠(yuǎn)說：“你還是別去了,  他們年紀(jì)大,  不像我們這么受得住刺激，你和那個混賬的事要是被他們知道了，得活生生被你這個孝順的外孫女給氣死。”
    “爸爸！陸執(zhí)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
    “哪種人？你還知道我們想的哪種人啊！你自己說,  什么時候和他混在一起的。”
    她抿唇不吭聲，烏溜溜的眸子卻無聲地堅定。
    大冬天，寧海遠(yuǎn)卻氣出了一身汗。
    他都不敢深想陸執(zhí)對寧蓁做了些什么，那種混賬男人，能是什么好東西？
    他吼道：“現(xiàn)在和他分手！”
    寧蓁脊背挺得很直：“不。”她道，“你們都不了解他，就對他下了定論，這很不公平。”
    “我們還要怎么了解他？你現(xiàn)在去三中聽聽，他都畢業(yè)一年了，那些‘風(fēng)云事跡’還傳得沸沸揚揚。他那種人有什么做不出來的！”
    “你別那樣說他！他不是那樣的。”
    原先寧海遠(yuǎn)還以為女兒被陸執(zhí)威脅，如今看她這幅卯足了勁維護(hù)的樣子，他就知道寧蓁是鐵了心要和陸執(zhí)在一起。
    寧海遠(yuǎn)知道陸執(zhí)那些事跡：早戀，放蕩不羈，頻頻把人打進(jìn)醫(yī)院……
    他說什么也不可能讓唯一的女兒葬送在他身上。
    寧海遠(yuǎn)起身，一把拿起寧蓁放沙發(fā)上的手機：“你既然不分手就哪里都別去了，與其讓你跟著他出去混，不如好好待在家里。”
    “你怎么可以這樣。”寧蓁握緊拳，“你還是那個說為我感到驕傲的父親嗎？”
    寧海遠(yuǎn)背影頓了頓，沒有把手機還給她。悶著氣出了門。
    他寧愿她一輩子平安順?biāo)欤鰝€普通平庸的人。也不愿意看著她自毀前程，和一個人品不佳的富二代混在一起。
    寧海遠(yuǎn)去醫(yī)院給二老送飯，把寧蓁鎖在房間。
    這一回連徐倩都沒有幫她。
    徐倩站在門外，嘆了口氣：“蓁蓁，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這一次，我也不贊成你們在一起。不管是家世、性格、人品，甚至是你們的未來，都是完全格格不入的兩種人生。我和你爸爸都在一年年變老，人老了，害怕的事情就多了。今年你外公外婆發(fā)病的時候，你爸爸整晚都沒有睡著，他還年輕的時候就失去了他的父母，后來是你|媽媽，他受不了再失去一個女兒了。”
    有了之前寧蓁和寧海遠(yuǎn)吵架以后沒有回家的前車之鑒，這次他連讓她滾這種話都不敢說。
    寧蓁靜靜聽著，眼眶慢慢紅了。
    徐倩說，你爸爸再也受不了失去一個女兒了。
    可是上輩子，他還是失去了自己的女兒。后來也失去了外公外婆。
    她什么都沒能留給寧海遠(yuǎn)，留下的只有無限的悲痛記憶。
    寧蓁啞聲給徐倩說：“能讓爸爸把手機還給我嗎？我答應(yīng)你們不出門。”
    她和陸執(zhí)約好了不管什么情況都和他說一聲。
    徐倩說：“等他回來我再勸勸他。”
    “徐阿姨，你等等。”
    “怎么了蓁蓁，你需要什么嗎？”
    “不是……我想問問，你們怎么知道……我和陸執(zhí)在一起的事？”
    “你以前的同學(xué)，叫什么季菲的說的，她說想問候下你和陸執(zhí)，問我們你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寧蓁心一沉：“嗯，知道了。”
    是季菲說的。
    寧蓁心情復(fù)雜，季菲這個人，原本都要從他們生命中淡去了。沒想到上次運動會以后，還能再聽到她的名字。
    另一方面讓人慶幸的是，這事和晉家沒有關(guān)系。
    她怕腹背受敵，和陸執(zhí)重復(fù)上一世的悲劇。
    ~
    陸執(zhí)到了晚上才等到寧蓁回的消息。
    很簡短的幾個字，他點進(jìn)去的時候愣住了。
    【分手吧，別來找我了。】
    他眸子黑沉沉的，最后笑了，只不過那笑容很冷。
    【小同學(xué)，別開這種玩笑啊，我會生氣的】
    那邊始終沒有回。
    陸執(zhí)皺眉打電話回去，已經(jīng)關(guān)機了。
    他的心沉下去。
    這輩子他最受不了的事，就是寧蓁和他說分開。
    然而他們之間，連生與死都經(jīng)歷過，她怎么會輕易說分手呢？
    不可能。
    他扣了扣桌面，轉(zhuǎn)而打電話給劉威：“你們那邊看到寧家是什么動靜？”
    劉威說：“中午的時候?qū)幒＿h(yuǎn)去了醫(yī)院，其余人都在家。”
    陸執(zhí)沉思不語。
    劉威忍了又忍：“陸總，你還是回來吧，現(xiàn)在多事之秋，您跑A市去做什么呢？那里也不是陸家的地盤，你在那里危險。而且這次晉氏栽了一個大跟頭，不做什么都不科學(xué)，當(dāng)我求求您，先回來吧。”
    “晉氏還能撐多久？”
    “頂多一年，您那手神資料簡直絕了，晉家一個跟頭接一個跟頭地栽。”
    “你把晉家現(xiàn)在的情況說給秋靈聽聽，然后告訴她，晉家徹底垮了以后，我給她一筆錢，讓她和秋淼去M國重新生活。看看她有什么法子能讓晉家快點倒臺。”
    “您真的會放過她？”
    “是啊。”陸執(zhí)笑道，眼里很冷。
    陸明江死前，差點給他這個做兒子的跪下了。
    這輩子秋靈還什么都沒來得及做。
    他倒是可以考慮給她一條生路，換他和寧蓁快點在一起。
    ~
    寧蓁晚飯還是在房間里吃的。
    她有點焦慮。
    不僅僅是陸執(zhí)的事，還有外公、爸爸。他們也是她的親人。
    從某方面來說，寧海遠(yuǎn)的考量沒有錯，因為上輩子她只活到了十九歲，也是因為和陸執(zhí)在一起。
    但是當(dāng)感情壓過理智，她不可能輕易放棄。
    重來一輩子不是讓她妥協(xié)的。
    她想得出神，卻聽到了窗戶上的敲擊聲。
    她心一緊，拉開窗簾，看見男人陰沉沉的雙眼。
    “陸執(zhí)！”她嚇了一跳，一看他順著梯子爬上三樓，至今還懸在半空，心都顫了，“你做什么？這樣很危險！”
    “寧蓁。”他喊她一聲，卻久久沒有開口。
    她被他這瘋狂的舉動嚇得不行：“你先進(jìn)來吧，小心一點。”
    她打開窗戶，對他伸出手。
    “你不會和我分手的對吧？”
    寧蓁愣了愣，點點頭。
    他突然笑了，驅(qū)散了之前的陰霾，身手敏捷地跳進(jìn)來。
    下面的伸縮梯子被守著的人帶走。
    他兩輩子第一回來她的房間。
    粉白的墻面，頭頂?shù)趿藗€水晶燈，床頭一個小熊娃娃。
    少女得不行。
    他忍不住笑：“怪不得有個詞語。”
    “什么？”她現(xiàn)在還在緊張。
    “叫香閨。”
    她被他這幾近下流的詞一說，還是忍不住害羞。
    隨后才想起一個問題：“你的梯子被收了，你待會兒怎么出去？”
    他湊近她：“不出去行不行？”
    她伸手去推他：“不可以。”
    寧海遠(yuǎn)本來就要討厭死他了，要是在這里看到他，殺了他的心都有。
    男人無賴道：“那你說怎么辦吧，我跳樓？”
    “……”她抬頭看他，“你讓他們把梯子拿回來。”
    他眉眼彎彎：“來不及了，我讓他們干完今晚這一票就放假，不許來打擾我，估計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他亂七八糟的用詞她才不信，想罵這個無賴，但是詞匯實在單薄：“陸執(zhí)你騙人。”
    “那你上當(dāng)不小同學(xué)？”
    他竟然還承認(rèn)了！
    寧蓁還來不及和他貧嘴，門外敲門聲突然響起。
    她心跳漏了一拍，慌張看向陸執(zhí)。
    徐倩說：“蓁蓁，外婆來了，就在客廳，阿姨給你開門，你去陪她說說話吧。”鑰匙插|進(jìn)門鎖的聲音格外清晰，她看著眼前氣定神閑笑吟吟看著自己的男人，簡直想把他打死算了。
    別開別開！
    “徐阿姨你等等！我在換、換衣服……”她憋得臉通紅。
    陸執(zhí)笑死了，看她表演。
    不管多少年過去，她還是不怎么會扯謊，一撒謊就臉蛋通紅，緊張都要溢出眼睛。
    看著可憐又可愛。
    她小聲道：“陸執(zhí)你快躲起來。”
    他揚眉：“光明正大了一輩子，躲不來。”
    都這個時候了，你要點臉行嗎？
    徐倩問：“蓁蓁你好了嗎？”
    “沒、沒有。”
    寧蓁要被陸執(zhí)氣死了，她壓低聲音：“躲一躲啊，你躲一躲啊！”
    她像只找不著北的慌張小動物。
    他忍不住笑，“欸，你這么怕啊？”
    她忙不迭點頭，他哪里知道她心里的苦……
    陸執(zhí)含笑低聲道：“那你親我，不然我不配合。”
    我打死你行不行吶！
    “快點啊小同學(xué)，你再磨磨唧唧徐老師要破門了。”
    她快急哭了。
    要是陸執(zhí)真被發(fā)現(xiàn)了，就真的徹底完蛋。
    陸執(zhí)為什么……為什么要對這種事這么執(zhí)著！
    她主動親他很羞恥好不好！
    陸執(zhí)勾唇：“要不我出去給寧叔叔打個招呼？”
    “……！”
    她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子，臉已經(jīng)通紅了：“你……你低頭。”
    他眸中含笑，似漫頭璀璨星光。
    微微低頭與她呼吸交織。
    她心跳微微急|促，唇在觸到他唇的前一秒，陸執(zhí)突然抬頭后退了一點點，她蒙蒙的，差點撞上他的下巴。
    寧蓁抬頭看他。
    陸執(zhí)壞笑：“我改主意了。”
    別說，別說，肯定不是好事。
    “換個條件，我今晚。”他頓了頓，壞的出奇，“和你睡。”
    他唇角上揚：“同意不？不同意我去問問寧叔叔。”
    寧蓁臉上的緋紅一路蔓延到耳尖……
    陸執(zhí)！你心理年齡都27了！你怎么還這么討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