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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七章 賈珩:珠大嫂這些年,一個人也不容易……

    賈珩在書房之中擬制、整理著鹽務(wù)公司的條陳,一直到天色傍晚時分,喚著晴雯準(zhǔn)備熱水,沐浴一番,洗去采擷并蒂雙蓮的香草氣息,出了廂房之時,卻見夕陽西下,晚霞滿天。
    金紅色的霞光籠罩在整個庭院中,遠(yuǎn)處飛檐鉤角、凋梁畫棟,蜿蜒起伏的屋嵴宛如一條靜靜等待黑夜的蒼龍。
    賈珩目光出神,不由想起性情柔婉如水的甄雪。
    “公子,珠大嫂子剛剛打發(fā)了丫鬟素云過來,問著公子什么時候過去?”晴雯緩步而來,抬眸看向那青衫云錦,佇立廊檐之下,眺望晚霞之景的少年。
    方才公子和那北靜王妃待在書房里,也不知做些什么,反正洗澡換下的衣裳,脂粉香氣頗是膩人。
    因?yàn)轼P姐先前說著,李紈因?yàn)閮鹤淤Z蘭學(xué)業(yè)的事兒,要單獨(dú)請賈珩一個東道兒。
    賈珩回頭看向晴雯,低聲道:“我這就過去。”
    說話間,與晴雯一路來到抱廈,恰是見著了李紈的丫鬟素云,著翠色掐牙比甲的少女,面帶焦急之色,分明已等候了有一會兒。
    “大爺,奶奶那邊兒備好了酒菜,就等著大爺過去呢。”素云見著賈珩,面上一喜。
    “走吧。”賈珩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多話。
    此刻,李紈所在的院落中,軒敞雅致,西南面的花墻之下種植著枝葉郁郁蔥蔥的藤蘿薛荔,一棵棵芍藥、月季、百合等花卉,殘紅將褪未褪,斜陽晚照,將蝴蝶的影子在青檐白泥的墻面上往來翩躚。
    廂房之中,李紈端坐在一方放著各式飯菜的圓形木桌之畔,不時抬起螓首,眺望窗外,天穹暮色將落,四方靜謐的出奇。
    霜居多年的花信少婦,換上一身蘭底梅花刺繡的馬面裙,一頭秀郁蔥蔥的青絲以一根碧玉發(fā)簪綰起云髻,那張秀美、淑寧的臉蛋兒,兩腮以及唇上似擦著一層澹澹的胭脂水粉,澹不可察。
    今日賈蘭倒是不在,而是李紈單獨(dú)設(shè)宴邀請著賈珩。
    忽而,夏日涼風(fēng)乍起,徐徐吹動窗扉一側(cè)的帷幔,屋內(nèi)獸紋熏籠之中,香料混合著冰綃燃起的幾縷青煙鳥鳥升起,孤寂以及寂寞,好像也隨著暮色的垂下、暑熱之氣的褪去、香氣的繚繞……如潮水一般包裹、湮沒了花信少婦的身心。
    這時,一只繡花鞋跨過門檻,進(jìn)入室內(nèi)的碧月,出言將李紈從默然發(fā)呆中喚醒,說道:“奶奶,珩大爺過來了。”
    李紈聞言,神思回轉(zhuǎn),連忙盈盈起得身來,只是還未繞過屏風(fēng),秀麗的黛眉之下的美眸動了動,卻見一個青衫直裰、頭戴藍(lán)色方巾的少年,已然舉步而入。
    賈珩進(jìn)入廂房中,抬眸看向端莊而立的李紈。
    這位出身金陵名宦之家的花信少婦,品貌端麗、周正,一襲蘭色衣裙裝飾素雅秀美,絲毫不見珠光寶氣,花枝招展的浮艷。
    細(xì)觀之下,婉麗眉眼之間,頗有幾分難以言說且又不易捕捉的惆悵。
    賈珩聲音平靜帶著幾分自然,說道:“珠大嫂,一向可好?”
    畢竟瓜田李下,如果不是因?yàn)橘Z蘭,其實(shí)他不大想赴著李紈的邀約。
    如果按照原著,李紈居住在一樹杏花噴火彤彤的稻香村,于酒醉之時又伸手摸著平兒腰間的鑰匙……可以想見,這種長期守寡的生活,讓少婦的性情頗為壓抑。
    “珩兄弟,你來了?”見著那身形挺拔俊朗,似逆著霞光的少年,李紈素雅玉容上現(xiàn)出欣喜之色,喚了一聲。
    賈珩點(diǎn)了點(diǎn)頭,溫聲道:“珠大嫂盛情相邀,不好爽約不至。”
    李紈聞言,出言邀著賈珩落座,丫鬟奉上香茗,茶盅香氣隨著騰騰熱氣洋溢而散。
    李紈整理著言辭,輕柔說道:“珩兄弟,蘭哥兒的學(xué)業(yè),還需得你多費(fèi)心才是。”
    賈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輕聲說道:“蘭哥兒是族里的讀書種子,縱然沒有珠大嫂相托,我也會好好照料于他的。”
    說著,看了一眼李紈身側(cè),笑道:“怎么,蘭哥兒今天不在?”
    李紈柔聲說道:“今天學(xué)堂里還有課業(yè),就沒有回來。”
    賈珩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沒有再問。
    而后,在李紈相引之下,在餐桌之畔落座下來,這時,丫鬟準(zhǔn)備著一盆清水,伺候著賈珩洗手。
    在“嘩啦啦”聲中,李紈看向那淵渟岳峙的少年,抿了抿瑩潤的唇瓣,柔聲道:“蘭哥兒學(xué)業(yè)上的事兒,還要勞煩珩兄弟幫著拿著主意。”
    賈珩拿過毛巾,輕輕擦著手,看向李紈,說道:“珠大嫂,先前鳳嫂子也和我說過,之前也和嫂子提及過,蘭哥兒年歲還小,嫂子不能操之過急,根基扎實(shí),厚積薄發(fā),猶為不晚。”
    李紈聞言,素雅玉容默然了下,問道:“我想著能蘭哥兒早些學(xué)一些,也能好一些。”
    賈珩輕聲道:“縱然早早進(jìn)學(xué),成為秀才,但舉人、進(jìn)士之試,難之又難,如是再有挫折,難免對小孩,嫂子也讀過小時了了,大時未佳的例子,這就是因?yàn)檗朊缰L。”
    為了保護(hù)、磨礪神童,甚至還有在鄉(xiāng)試中故意黜落,比如張白圭。
    見李紈蹙眉凝思,映著燈火的秀麗臉蛋兒分明見著思索,賈珩又?jǐn)⒄f道:“如是為了功名,光宗耀祖,他縱是不以科舉出仕,我將來也能保他有個出身。”
    “珩兄弟,蘭哥兒生來秉性文弱,不適前往兩軍陣前從軍習(xí)武,我還是希望他能以舉業(yè)出仕。”李紈柔聲道。
    那等封爵雖然體面尊榮,但都是冒著生命之險,那碗富貴飯并不好吃。
    賈珩輕聲道:“肯定不會讓他從軍習(xí)武,依然是做著文官,當(dāng)然我的意思還是不要著急,我知道先前珠大嫂在家平時沒少教他。”
    李紈基本就是雞娃狂魔。
    李紈玉容微頓,纖纖玉手在袖籠中輕輕折了折手中的手帕,似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但現(xiàn)在也有些教不住了,珩兄弟看是不是再請一個好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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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珩道:“那我回頭給學(xué)堂里的講郎說說,挑個道德學(xué)問都好的老師,好好教導(dǎo)蘭哥兒。”
    “珩兄弟,我原是這個意思。“李紈見賈珩爽快答應(yīng)下來,目中帶著幾分喜色,邀請道:“珩兄弟,只顧說話了,先用飯吧。”
    賈珩點(diǎn)了點(diǎn)頭,落座下來,拿起快子。
    李紈則是提起酒壺,斟了兩杯酒,給賈珩遞過一杯,旋即舉起酒盅,抬眸看向那少年,道:“珩兄弟,蘭哥兒學(xué)業(yè)上的事兒,不少煩勞,我敬你一杯。”
    “珠嫂子客氣了。”賈珩拿起酒盅,與李紈碰了一杯,飲下酒水,開口問道:“珠大嫂的父親現(xiàn)在金陵?”
    “父親現(xiàn)在金陵休養(yǎng)。”李紈玉容微頓,抿了抿粉唇,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喝酒上臉之故,一張溫婉妍美的臉頰,就有些紅撲撲的。
    賈珩放下酒盅,問道:“珠嫂子還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嗎?”
    總不能讓吃飯冷場,只能他多說一些話。
    “原是有一個兄長,舉人出身,在南省戶部做主事。”李紈輕聲說道。
    賈珩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道:“珠大嫂有幾年沒去金陵歸寧了吧。”
    李紈看向?qū)γ婷嫒萸咫h的少年,低聲道:“自先夫去世之后,就再未離開過京城,一來路途遙遠(yuǎn),道路不靖,二來蘭兒還小,去不了金陵,婆婆還有老太太都不放心。”
    說著最后,聲音低沉,神色暗然。
    賈珩一時默然,他原本是隨口問著,不想竟然觸動了李紈的傷心事,倒顯得他有意如此,乘虛而入了。
    “等蘭哥兒大一些,嫂子可以帶著蘭哥兒回去看看。”賈珩低聲說道。
    李紈似被挑起了傷心事,又提起酒壺,給自己斟著一杯,面色愁悶地喝了一口,酒入喉中,愁上眉頭,芳心苦澀。
    賈珩道:“嫂子不必自苦,凡事總是要寬處想才是。”
    “蘭哥兒一晃也這般大了,如是他來日學(xué)有所成,于舉業(yè)一道有所進(jìn)益,我也算對得起他的父親了。”李紈看向?qū)γ娴纳倌辏龆锌艘痪洌缓笥秩ヌ嶂茐兀胍o賈珩斟酒。
    賈珩卻拿住酒壺,看向面頰微紅,秀眉之下,美眸流波的花信少婦,低聲說道:“珠大嫂子,不能這般干喝著,容易傷身,吃些菜才是。”
    李紈抬起晶瑩流波的美眸,看向那少年,低聲道:“我平時不大飲酒,今日與珩兄弟這般飲上幾杯,倒也無妨,我這兒原也不大有人來。”
    賈珩輕聲道:“珠大嫂這些年,一個人也不容易。”
    說著,面色凝了凝,忽而覺得這話實(shí)在不妥,霜居寡婦好像……不能聽這話。
    李紈聞言,玉容微頓,如遭雷殛,芳心一顫,凝睇而望,低聲說道:“珩兄弟……”
    這些年真的不容易,可誰又知道她的不容易呢?
    賈珩默然片刻,只得順著方才的話頭安慰道:“世事無常,嫂子還是要往寬處想,幸在蘭哥兒乖巧伶俐,來日前途不可限量,嫂子平常也可在府中與鳳嫂子還有可卿多走動走動,也不要總是一直在屋里待著,悶久了容易心生郁郁。”
    李紈聽著少年略顯“瑣碎”的叮囑,心底涌起絲絲暖流,目光恍忽,鼻頭微微泛起酸意。
    壓下心頭的酸澀情緒,秀美玉容現(xiàn)著淺淺笑意:“蘭哥兒是懂事一些,前天,珩兄弟送了蘭哥兒一套筆墨紙硯,他回來還給我說呢,說他珩叔對他器重,將來要好好讀書,報答他珩叔呢。”
    賈珩笑了笑道:“也是蘭哥兒他上進(jìn),我看重他一些,倒不是為了什么報答,咱們族里是武勛起家,好不容易出一個讀書種子,可要好好保護(hù)才是。”
    李紈聽著,心頭微動,有心想問,現(xiàn)在賈琮也是讀書種子……但想了想,也覺得不合適,將到了嘴邊兒的話又咽將回去。
    看向那溫潤如玉,眉眼不似往日冷厲的少年,被那笑容晃得有些失神,輕聲道:“珩兄弟,你走到現(xiàn)在也不容易,當(dāng)初在柳條胡同兒……珩兄弟那時候就不凡了。”
    仍記得那天進(jìn)入眼前少年的居室,見到那一副對聯(lián),誰曾想竟有著今日?
    賈珩道:“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罷了。”
    說著,拿起快子夾起了一塊兒雞蛋食用著。
    李紈看向那氣定神閑的少年,柔聲道:“珩兄弟,過幾天,是打算要去揚(yáng)州?”
    “嗯,可能還要往金陵一趟,珠大嫂如果有書信或者寄送的東西,我可以帶過去。”賈珩放下快子,輕笑道。
    李紈被那溫煦含笑的目光看得心頭有些不自在,輕輕垂下眸子,端起酒盅,粉唇貼在酒盅上抿了一口,說道:“是想寫兩封書信,想著勞煩珩兄弟送過去。”
    賈珩溫聲道:“那嫂子寫好了,明天派個丫鬟送過去就是了。”
    李紈“嗯”了一聲,小口啜著酒水,秀眉之下的美眸閃了閃,一時無言。
    賈珩與李紈閑聊了一會兒,吃了一些酒菜,輕聲說道:“天色不早了,珠大嫂子,今天要不先這樣?蘭哥兒的事兒就這般定下,珠大嫂也喝了一些酒,等會兒還是當(dāng)心一些才是。”
    與李紈在一塊兒用飯,總要顧忌著一些,其實(shí),如果甄晴不是將甄雪兜進(jìn)來,先前他對別人的妻子,一般也不會糾葛不放。
    “珩兄弟,那我送送你。”許是因?yàn)轱嬃司扑罴w玉容臉頰嫣紅如血,輕輕抿了抿粉唇,心底竟隱隱生出一股不舍,但情知不好一直挽留。
    賈珩說著,放下酒盅,起得身來,準(zhǔn)備離去。
    李紈起身之間,忽而眼前一暈,身形踉蹌了下,剛剛邁步,少婦口中發(fā)出一聲“哎幼”,重又坐在椅子上,幾是眼淚都要疼的出來,也不知碰到了哪里。
    賈珩轉(zhuǎn)眸看向秀眉緊蹙的李紈,皺眉問道:“嫂子,你沒事兒吧?碰到哪兒了?”
    “沒事兒,剛剛腿上碰了一下。”李紈玉容如霜,聲音都微微打著顫兒。
    賈珩近前,看向那擰眉忍痛的麗人,溫聲道:“方才還和珠大嫂說留意一些,怎么這般不小心?”
    “剛才頭有些暈,一時沒站穩(wěn)。”李紈說著,旋即,心頭生出一股羞臊,這珩兄弟怎么像是責(zé)備小孩子一般?不過,心湖卻生出幾分異樣漣漪。
    賈珩道:“那珠大嫂先忍著點(diǎn)兒,坐下歇著罷。”
    說著,虛扶著李紈一只手臂,讓其重新坐下,喚道:“素云,碧月,過來看看你家奶奶。”
    素云與碧月連忙應(yīng)了一聲,二人從廊檐小跑過來,進(jìn)入廳中,見到這一幕,花容失色,驚聲道:“奶奶,這是怎么了?”
    賈珩道:“剛才碰到桌腿了,你去尋尋看有沒有跌打藥酒。”
    李紈連忙擺了擺手,道:“珩兄弟,不用麻煩了。”
    素云道:“府中沒有,我就是去問問平姑娘。”
    李紈玉容微變,芳心一跳,忙說道:“珩兄弟,這時候也不好驚天動地的,等會兒我用冷水敷一敷就好。”
    這如是讓鳳丫頭聽到,不定怎么想著她。
    賈珩看向李紈,輕聲道:“我那書房倒是有,讓素云去取來吧。”
    那瓶藥酒還是咸寧送給他的,想來宮里的東西效果不錯,說著,看向素云,道:“去書房那邊兒,問晴雯要著。”
    見著忙碌不停的少年,李紈默然片刻,在賈珩的攙扶下于軟榻上坐著,伸出一手輕輕揉著小腿,但只是揉兩下,就覺得心底涌起一股羞臊。
    賈珩倒是沒有順勢并排坐在榻上,而是落座在繡墩上,看向臉頰紅撲撲,額頭覆著密集汗珠的李紈,猶豫了下,從袖籠中取出一方手帕,遞將過去,說道:“珠大嫂,擦擦臉上的汗罷。”
    李紈愣怔片刻,在少年的和善目光中,伸手接過手帕,也不知是不是酒意醺然之故,只覺臉頰微燙,輕輕擦了擦額頭和臉頰上的汗珠,低聲道:“謝謝珩兄弟了。”
    賈珩道:“珠大嫂客氣了。”
    尋了一張椅子坐下,看向垂眸不語的李紈,沉吟道:“珠嫂子,蘭哥兒那邊兒如是有什么事兒,也不必客氣,和我說說就是了,不用每次都請東道,珠嫂子置辦方才那一桌也不容易。”
    李紈的月例雖然比探春她們多,但開銷也不小。
    李紈聞言,擔(dān)憂地看向?qū)γ娴纳倌辏瑔柕溃骸扮裥值埽墒欠讲诺÷耍俊?br/>     賈珩笑了笑,道:“不是怠慢,只是想著珠嫂子寡婦失業(yè)的,又拉扯著蘭哥兒,也不容易,不用太破費(fèi),方才那壺酒,好像是外間上好的酒,只怕不便宜,一家人不用這般見外才是。”
    方才那壺酒一看就是好酒,分明是擔(dān)心慢待了他。
    李紈聞言,秀雅如蘭的臉蛋兒微微怔了下,心頭五味雜陳,迎著少年溫煦的目光,眸光低垂,想要隔著裙裝揉著小腿,又覺得這動作實(shí)在不雅,低聲道:“珩兄弟的話,我記下了。”
    過了一會兒,在兩人敘話之時,素云從外間去而復(fù)返,手中拿著藥酒。
    “如是碰腫了,這藥酒倒一滴涂抹在掌心,搓洗一下,然后涂抹到腿上,就能消腫了,素云等會兒你伺候著你家奶奶。”賈珩解釋說著,他自然不可能給李紈上藥酒。
    李紈聽著對面少年不同往日的溫言軟語,輕聲道:“多謝珩兄弟了。”
    賈珩看向原本就是嫻靜、端莊的少婦,幾是變成了悶葫蘆,倒也無心多留,道:“那珠嫂子,先這樣,珠嫂子也上藥,早些休息。”
    李紈見此,就是起身,說道:“那我送送珩兄弟。”
    “嫂子腿上還疼著,不用送著了。”賈珩輕聲說道。
    李紈只得道:“碧月,代我送送。”
    碧月起得身來,相送著賈珩離去。
    李紈轉(zhuǎn)而凝視那瓶藥酒,手中絞著手帕,環(huán)顧著四周重又陷入死一般寂靜的屋子,寂寞與腿上的疼痛齊齊襲上心底,只覺一股深深的疲憊襲來,默然片刻,終究幽幽嘆了一口氣。
    ……
    ……
    楚王府
    甄晴剛剛回到府中,就吩咐著嬤嬤以及丫鬟準(zhǔn)備著熱水沐浴,這會兒正是夏天,天氣炎熱,里里外外出了一身汗,渾身不自在。
    浴桶之中,磨盤入水,濺起水花,甄晴雙手交錯抱著削肩,伸出纖纖玉手,帶著玫瑰花瓣的洗澡水沿著秀頸落入,感受著陣陣異樣,秀眉緊蹙,美眸含煞,心頭不停暗罵某個混蛋。
    甄晴不敢多想,從浴桶之中起來,換了一身紅色裙裳,喚著丫鬟伺候著梳妝,而后,側(cè)躺在床榻上,撫著小腹,稍稍回復(fù)體力,剛剛閉上眼眸,似乎那混蛋讓人惱火不勝的話語依稀在耳畔響起。
    忽而,就聽到外間的嬤嬤,輕聲說道:“王妃,王爺回來了。”
    甄晴聞言,起得身來,仰頭看向從外間而來的楚王。
    楚王一身蜀錦圓領(lǐng)長袍,頭戴青色方巾,手中帶著綠扳指,在圓桌上坐下,看向?qū)γ嫒萆鼷惖挠袢耍繋诖貑柕溃骸巴蹂袢杖チ藢巼抠Z子玉怎么說?”
    甄晴看向楚王,心頭不知為何,不由起了一絲惱火,她去了寧國府,被人一番玩弄,現(xiàn)在王爺?shù)谝粫r間又問著她這些情況?
    但此刻的麗人,卻沒有想過,楚王如何得知她在寧國府的遭遇?
    “賈子玉也沒說別的,只是說王爺盡心國事,真到那時,既是為邊事效力,讓旁人幫著提議就是,他也不會反對。”甄晴壓下心頭的煩躁,低聲說道。
    楚王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向甄晴,也不知是不是燈火映照,發(fā)現(xiàn)自家妻子比之往日眉梢眼角見著幾分動人的綺韻,尤其是那雙往日凌厲的鳳眸,水波盈盈,霧氣潤生。
    至于一張宛如芙蓉花芯的臉蛋兒更是嬌艷欲滴,而恍若玫瑰花瓣的粉唇,瑩光微微,楚王心頭不由一動,低聲道:“王妃,天色不早了,咱們也早些安寢吧?”
    甄晴秀眉蹙了蹙,輕聲說道:“王爺,今個兒我身子不大舒服,只怕服侍不了王爺。”
    屋子里面,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耍缡羌∧w相親,還不被察覺出異樣?
    見甄晴眉頭顰起,鳳眸凌厲之色重現(xiàn),楚王面色頓了頓,只覺方才的一絲綺念也消散一空。
    其實(shí),也有些不想與王妃在一起,相比柳妃的小鳥依人、鶯啼婉轉(zhuǎn),王妃就好像…說的難聽一些,猶如一具尸體。
    其實(shí),甄晴性情保守是一,還有就是拿著皇后母儀天下的儀范,來要求自己,不可能如那等狐媚子一般魅惑夫君,會被楚王看輕。xしēωēй.coΜ
    捕捉到自家丈夫眉眼間的一絲輕快之色,甄晴柳葉細(xì)眉之下的清冽鳳眸閃了閃,心頭莫名煩躁幾分。
    待目送著楚王離去,捏在手中的茶盅,再也忍不住,狠狠砸在地上,“卡察”一聲,只見熱水四濺,原本想要進(jìn)來的女官,都是嚇的噤若寒蟬,垂手侍立。
    燈火映照之下,甄晴那張艷麗近乎妖媚的臉蛋兒,霜靄密布,眸生寒光,纖纖玉手攥成粉拳,心頭暗恨,說來說去,都怪那個混蛋!
    北靜王府
    甄雪同樣在浴桶之中沐浴著,輕輕撫著雪白柔潤的肩頭,看向隨著過堂夏夜晚風(fēng)而搖曳不停的燭火怔怔出神。
    那一句句面紅耳赤的溫言軟語,似乎猶在耳畔響起,讓人心驚肉跳,而陣陣溫?zé)嵊H昵的氣息,依稀還在臉頰呼吸,一幕幕回憶襲滿身心,最終定格在一張神色微冷的容顏上。
    花信少婦秀眉蹙了蹙,美眸失神,余光掃過之間,卻被一道珠輝玉麗的光芒吸引了心神,端詳著手上的戒指。
    心亂入麻,在嘩啦啦聲中,伸手輕輕搓洗著身子,而耳垂之畔的耳垂輕輕晃動著,好似麗人糾結(jié)百回、搖曳不定的內(nèi)心。
    就在這時,庭院之中女官的聲音傳來,“太妃。”
    “王妃呢?”北靜太妃的聲音次第傳來,分明帶著幾分不耐。
    “王妃還在沐浴。”那女官輕輕的聲音帶著恭謹(jǐn)。
    甄雪聞言,心頭一驚,也不敢怠慢,連忙迅速清洗著,不多一會兒,從浴桶中出來,拿著一旁的毛巾,迅速擦洗著里外都是濕漉漉的身子,然后喚著女官過來伺候自己更衣。
    過了一會兒,甄雪換了一身澹紅色衣裙,出了廂房,卻見前廳之中,北靜太妃坐在一張梨花木椅子上,正在端著茶盅,品茶不語。
    “婆婆。”甄雪喚了一聲。
    “怎么這么久才出來?歆兒呢?”北靜太妃“噠”地放下茶盅,打量著對面的北靜王妃,凌厲目光中見著幾許冷意。
    溶兒不在家,還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是個狐媚子!如果溶兒不是讓這狐媚子迷住了,怎么會這么久,房里人都沒有一個?
    “歆歆留在寧國府了。”甄雪低聲說道。
    北靜太妃冷聲說道:“她一個小孩子,你就放心留她在寧國府,你是怎么當(dāng)娘的?”
    “今天是認(rèn)著干親,按禮是該在寧國府住一晚才是。”甄雪輕聲說道。
    “干親?”北靜太妃眉頭皺了皺,問道:“我怎么不知道?認(rèn)得是誰?”
    甄雪道:“是永寧伯的夫人秦氏,王爺先前說過,甄賈兩家原是累世世交,應(yīng)該親近一些,加上秦氏喜歡歆歆,所以就讓歆歆認(rèn)了個干娘,此事,永寧伯也同意了。”
    北靜太妃聞言,道:“賈家?我聽南安太妃說,這永寧伯平時不大賣著我們這些老親的面子,眼高于頂,狂妄的沒邊兒?”
    “這個,我也不知道。”甄雪輕輕搖了搖頭,將到嘴的辯白之言壓了回去。
    北靜太妃冷哼一聲,面色籠霜,說道:“你那個姐姐心眼子多,你少和她在一起攪合,有時間在家?guī)畠海瑒e天天跑的不著家。”
    “是。”甄雪訥訥應(yīng)著,不敢還嘴。
    待北靜太妃離去,甄雪幽幽嘆了一口氣,重又回到廂房,輕輕躺下,此刻暮色四合,麗人只覺一股倦意襲來,沒有多大一會兒,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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