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雨夜,密雨乘著狂風(fēng)猛擊撲撞在詠安街兩側(cè)大門緊閉的官宅上,昏黑中馬蹄聲由遠及近,伴著四濺水花近了于府。
“老爺回來了!”
林盞翻身下馬,黑衣斗篷下是閃著銀光的半張面具。走在熟悉的路徑上步伐極快,沖著小桃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焦急地問:“子遇怎么樣了?”
“少爺黃昏時好了些,現(xiàn)在又熱了”小桃引他進屋為他脫去濕透的外衣,才剛解下斗篷,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不沐浴了,你幫我取一套那種衣服,叫石頭進來幫我換上,我趕緊去瞧瞧子遇”
小桃聞聲趕緊轉(zhuǎn)身到一小柜跟前,打開柜門從深處抽出一套衣服,香氣馥郁——這種提前熏香的衣服,是為掩蓋執(zhí)行任務(wù)后揮散不去的血味而特別準備的。孩子還小,有些事情暫時沒辦法與他解釋清楚。
擦干了發(fā),洗凈面部脖頸和雙手,將手指湊近鼻尖細嗅,確定聞不到指尖血腥后,才斂斂衣袖朝子遇房間走去。走在廊上他皺眉抽了抽鼻子,這衣服子遇聞著只道【爹爹香】,于他一個極度依賴嗅覺聽覺的盲人而言太過濃郁,甚至有些刺鼻了。
“子遇,子遇”才剛到門口林盞便喚他名字,昨天夜里孩子忽然渾身發(fā)熱,晨了也沒降下溫,偏不巧繡衣使為今日之任務(wù)已暗中計劃近半月,事關(guān)朝廷機密重大他怎能臨時告假,掰開了緊緊攥著他衣袖的小手,林盞咬咬牙離開子遇床邊。
“爹……”聽見孩子啞著嗓子叫自己,林盞三步并兩步上前半跪床邊,這一整天他心都懸得發(fā)慌,可算摸到孩子的臉蛋卻是滾燙,林盞不禁眉頭緊鎖。
“爹回來晚了。難受嗎?”
“嗯……”委屈至極的一聲輕哼
“小桃說你不肯喝藥,怎么能行”
“爹不在……”
“想爹喂?”子遇不用說出后半句他也明白。自記事起每每小家伙不適他都守著,陸進延好幾回說他過分緊張,林盞也自知容易使得子遇太過依賴,可他想到孩子從小就依靠拐杖走路,腳漸漸長大但鞋子始終只有一只,心里便又緊又疼,事無巨細地呵護他都覺不夠。
林盞小心坐到床邊,蹬掉靴子后摸著子遇的肩膀?qū)⑺従彿銎饋?,兩腿抬到床上,抱子遇在自己胸前靠好,小桃擺上一只矮桌架在床上,湯碗端放正中,林盞朝床外伸手,一只瓷勺遞進掌中。
“藥不燙,咱們趁熱喝了”林盞柔聲說著,左手順著孩子肩膀摸上臉頰,手指輕點尋到了他的嘴角,右手舀了一勺湯藥,怕灑出來不敢太滿,在碗上方懸了懸,確信不會有湯藥從勺邊滴下,才去尋左手所放的位置,將手緩緩移了過去
“張嘴,啊——”怕子遇怕苦不張口,林盞手指又往邊緣輕觸了一下,確定嘴唇已經(jīng)分開,才將湯勺往前遞
聽到了液體入口的聲音,林盞才再舀下一勺。林盞動作本就緩慢遲疑,每喂下幾口還要用拇指在子遇唇下輕刮以抹去嘴邊水跡,一碗藥要全部喂子遇服下需要好久。他也不懂為什么子遇定要讓他親自來喂,這苦口的湯藥一口一口慢慢喝,應(yīng)該更難以下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