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先生?"</br>
我驚訝地叫了起來,原來這個黑影竟然是小枝的父親!他的手中正握著一支竹笛。</br>
歐陽先生下意識地伸手在臉上擋了一下,嘴里喃喃地說:"你怎么來了?"</br>
"這--這是怎么回事?"在黑夜高高的山峰上,幽暗的月光和煤油燈光照射著歐陽先生的眼睛,我茫然地問道:"剛才的笛聲是你吹的嗎?"</br>
"是的,我是個鄉村教師,身體一直不太好,這幾天晚上我總是失眠。"歐陽先生嘆了一口氣,他的表情已漸漸恢復平靜,"因為睡不著,所以我就到山上來吹吹笛子,這樣可以使自己放松一下。"</br>
"我明白了。可我覺得您的笛聲太特別了。"</br>
"這是因為笛子很特別。"</br>
歐陽先生就把笛子交到了我的手中。我的指尖立刻感到一絲寒意,莫名其妙地顫抖起來。借助著煤油燈的光線,我看清了這支笛子--這是一支傳統樣式的竹笛,大約四十厘米長,笛管涂著棕黃色的漆,笛孔之間鑲有紫紅色的絲線,膜孔上貼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笛膜。</br>
"你也許不會相信,這支笛子已經有幾百年歷史了。"</br>
"幾百年?"</br>
"小枝已經對你說過胭脂的傳說了吧。"</br>
我點了點頭,看來小枝和她爸爸不開心,大概就是因為這件事了。</br>
"在胭脂的傳說里,有一個游方僧人送給了她一支笛子。"歐陽先生指了指我手中的笛子說,"就是這一支。"</br>
我拿著笛子的右手一下子變得冰涼起來。</br>
"你一定還不知道胭脂傳說的結尾吧?"歐陽先生搖了搖頭說,"胭脂在重陽之夜吹響了這支笛子,與丈夫的幽靈相聚,一起度過了幾天幾夜,也就是老人們所說的鬼丈夫。當胭脂知道自己丈夫已死的真相以后,她痛苦萬分,幾次想要自殺,但都奇跡般地活了下來。直到三個月后,她發現自己已經有孕在身。"</br>
"她丈夫不是已經死了嗎?難道胭脂懷上了鬼胎?"</br>
歐陽先生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沒錯,這是一個奇跡,她腹中懷的那個孩子,確實是戰死沙場的丈夫魂兮歸來后播下的種子,這是老天有眼不讓他絕嗣。當胭脂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以后,荒村的村民們開始懷疑她紅杏出墻,他們用最惡毒的語言侮辱胭脂,認為胭脂肚子里懷的是野種,甚至有輕薄浪子弟來欺負她。但胭脂堅持自己是清白的,一直保持著對丈夫的貞節。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胭脂受盡了苦難,懷胎十月,終于把兒子生了下來。"</br>
"天哪,這故事真像是霍桑的小說《紅字》。"</br>
在寒冷的冬夜里,聽著這個凄慘的故事,我不禁想起了《紅字》中的海絲特,還有她胸前的那個紅色的"A"字。海絲特寧死不肯說出那個男人的名字,把女兒看作是主賜給她的天使,為此她愿意承受任何痛苦。那么幾百年前荒村的胭脂呢?她是中國版的《紅字》?還是真的懷上了丈夫留給她的鬼胎?</br>
"從此,胭脂母子倆受盡了歧視和侮辱,她一個人將孩子帶大,將兒子送去讀私塾。十幾年后,胭脂終因操勞過度而死,但她的兒子考中了科舉,從秀才到舉人再到進士,金榜題名成為天子門生。后來,他母親胭脂的事跡傳到了皇帝耳中,皇帝也被這個故事所感動了,便御賜貞節牌坊一座,以表彰胭脂的德行。"</br>
沒想到胭脂的故事竟是這樣一個結局。我低頭向山下的荒村望了望:"原來如此,那么現在村口的貞節牌坊就是給胭脂的?'進士第'也是胭脂的兒子建造的?歐陽先生您,還有小枝--你們都是胭脂的后代?"</br>
"沒錯。這支笛子正是我們家祖上傳下來的。"</br>
我看著手中的笛子,再也不敢觸摸它了,立刻交還到了歐陽先生手中。我試探著問道:"那么胭脂的事跡究竟是傳說還是事實?"</br>
"誰都說不清楚,但幾百年來荒村人都相信,至少這支笛子是真實的。"(未完待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