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br> 紫薇和乾隆，居然有這么好的開始，大家都高興得不得了，小燕子真是興奮極了，每天都高興得手舞足蹈。這天，她要帶紫薇去景陽宮看五阿哥。和紫薇研究了半天，決定“正大光明”地去。</br> 于是，小燕子穿著一身紅色的格格裝，紫薇穿著一身綠色的宮女裝，兩人都裝扮得十分美麗，昂頭挺胸地走在前面。后面緊跟著金瑣、明月、彩霞、小鄧子、小卓子，一行人非常惹眼，浩浩蕩蕩地往景陽宮走去。她們一路走，身前身后，一直有太監伸頭伸腦地窺探著，紫薇拉拉小燕子的衣服，小燕子就發現了，仔細再一看，容嬤嬤居然站在假山后面，全神貫注地看著她們。</br> 小燕子就不動聲色，大聲地說：</br> “紫薇，我現在帶你去五阿哥那兒走走，五阿哥在兄弟姐妹里，跟我最談得來！奇怪的是，我每次去看五阿哥，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在我后面伸腦袋。你瞧，那兒就有一個！”</br> 小燕子一面說著，就突然飛躥到一根柱子后面，捉出一個太監，撂倒在地，對那小太監大聲一吼：</br> “誰要你來跟蹤我的？說！”</br> 小太監嚇得魂飛魄散，跪在地上大拜特拜。</br> “格格饒命！沒有人要奴才跟蹤您，是奴才正穿過花園，要去坤寧宮辦事……”</br> 小燕子一腳就踩在太監的胸口。</br> “你說不說？說不說？”</br> 紫薇拉拉小燕子的衣袖，慢條斯理地說：</br> “格格不要生氣！上次你把那個侍衛踩到吐血，你忘了？你腳力大，別鬧出人命來！”</br> “那我可管不著！他不說，我就踩死他！”小燕子說著，用力一踩。</br> 小太監嚇得渾身發抖，尖叫起來：</br> “格格！高抬貴腳呀！冤枉啊……高抬貴腳啊……”</br> “我這個‘貴腳’抬不起來了！你再不說，我要把你的五臟都踩出來！”</br> 小燕子再一用力，小太監尖叫出聲了：</br> “是容嬤嬤！容嬤嬤！”就對著容嬤嬤的藏身處大喊，“容嬤嬤救命啊！”</br> 容嬤嬤一見情況不對，閃身要溜，誰知，一個人影一閃，已經攔住了她。容嬤嬤定睛一看，原來是永琪。</br> “容嬤嬤！站住！”永琪大喝一聲。</br> 容嬤嬤嚇了一跳，只得站住。永琪就厲聲說：</br> “這宮中規矩，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br> 容嬤嬤維持著驕傲，說：</br> “奴婢不知道五阿哥是什么意思？”</br> 永琪氣勢凌人地一吼：</br> “什么意思？這‘格格’大，還是你大？”</br> “當然‘格格’，大！”</br> 小燕子可逮著機會了，大喊：</br> “放肆！說話居然不用‘奴婢’，反了！金瑣！給我教訓她！”</br> “啊？格格……”金瑣愣住了。</br> “金瑣，你不知道怎么教訓，是嗎？就是上去給她幾巴掌，就像她上次給你的！”小燕子喊著，氣勢洶洶。</br> 金瑣眨巴著眼睛，訥訥地說：</br> “格格……奴婢不會這個！”</br> 小燕子沒轍，又喊：</br> “明月！你去教訓她！”</br> 明月一驚：</br> “格格……奴婢不敢！”</br> 小燕子跌腳大嘆：</br> “真沒出息！你們不敢教訓她？那么，我親自教訓她！”</br> 小燕子說著，已經飛身上前，啪的一聲，就給了容嬤嬤一耳光。</br> 容嬤嬤一直是皇后面前的紅人，哪里受過這樣的侮辱，又驚又怒。可是，面前的人，一個是格格，一個是阿哥，她只能忍氣吞聲，動也不敢動。</br> “這一耳光，是當初你打我，我沒加利息，就這樣打還給你！現在，紫薇和金瑣的賬，我再和你一起算！”小燕子嚷著，舉起手來，還要繼續開打。</br> 斜刺里，賽威匆匆趕到，飛身而上，攔住了小燕子。</br> “格格請息怒！容嬤嬤是皇后娘娘身邊的人，又是老嬤嬤，格格手下留情！”</br> 小燕子見是賽威，就停住手，喊：</br> “賽威！你武功好，身手好，我把你看成一個好漢！為什么好漢不做好事，老是跟我作對？”</br> “奴才不敢！”賽威看著小燕子，誠懇地說，“奴才是奴才，上面有主子，主子是主子，主子有命，奴才從命！對主子不忠，就不是好漢了！”</br> 小燕子呆了呆，聽得頭昏腦漲。</br> “什么主子奴才，我頭都給你繞昏了，不過，好像你有你的道理……”就抬高聲音，“那么，你不預備讓開了，是不是？”</br> 賽威躬身行禮，說：</br> “請格格息怒！”</br> 小燕子背脊一挺，怒喊：</br> “我今天一定要打容嬤嬤，如果你不肯讓，你就得把我撂倒，你要忠于你的主子，你就動手吧！”說著，往前一邁步，氣勢凜然，賽威不得不往后一退。</br> 永琪就義正詞嚴地大聲喊：</br> “賽威！你只要碰格格一下，你就是以下犯上，罪無可赦！你想想清楚！摸摸你脖子上有幾顆腦袋，哪有奴才攔格格的路？你也反了嗎？”</br> 容嬤嬤到這個時候，才知道情況嚴重，眼見很多太監宮女都圍過來，生怕當眾吃虧，下不了臺，便屈服急呼著：</br> “格格息怒，奴婢知罪了，奴婢不敢了！”</br> 紫薇見容嬤嬤年邁，一臉的委屈驚恐，心中不忍，就走上前來，對小燕子說：</br> “格格！大人不計小人過，你就饒了容嬤嬤吧！就像這位勇士說的，容嬤嬤上面有主子，主子有命，奴才從命！生為奴婢，也有許多身不由己！容嬤嬤雖然是奴婢，在宮中多年，也算是長輩了！不是‘人不獨親其親’嗎？您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br> 小燕子對紫薇驚問：</br> “紫薇！你居然幫她說話？你忘了她怎么欺負你？怎么打得你臉都腫了？這正是報仇的時候，你不要報嗎？”</br> “格格，我寧可不報！”</br> 小燕子愣了一下，這樣放過容嬤嬤，心有不甘，就說：</br> “那……還有金瑣的賬！”</br> 金瑣急忙往前一步，說：</br> “格格，我和紫薇一樣！她不報，我也不用報了！”</br> 小燕子跺腳：</br> “我這個漱芳齋全是一些沒出息的人！只會同情別人，不會保護自己！”就抬頭看永琪，“五阿哥，你怎么說？”</br> 永琪就往容嬤嬤面前一站，正氣凜然地說：</br> “容嬤嬤！今天，我和還珠格格就放你一馬！我們饒你，不是因為賽威擋在前面，賽威功夫再好，不能和主子動手！你心里也明白這個道理！今天饒你，是因為你這把年紀，這個輩分，真要挨打，你的面子往哪兒擱？看在你四十年的工作上，我們放了你！你自己也想想清楚，和我作對，和格格作對，你值得嗎？你夠分量嗎？我們尚且顧全你的面子，你呢？”</br> 容嬤嬤臉色鐵青，此時此刻，不得不低頭，就忍辱地說：</br> “謝五阿哥不罰之恩！謝還珠格格不罰之恩！謹遵五阿哥和格格的教訓，奴婢知錯了！”她仍然維持著尊嚴，只屈了屈膝。</br> 小燕子怒叫：</br> “跪下！”</br> 容嬤嬤不得不雙膝落地，臉色慘白。</br> 小燕子就聲色俱厲地喊：</br> “容嬤嬤！不要以為你不會落單，不會栽跟斗！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今天，五阿哥說放你，紫薇說放你，金瑣說放你，我就放了你！我現在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要到五阿哥那兒去坐坐，你不用再跟蹤我了！你回去告訴你的主子，我們漱芳齋所有的人，都在五阿哥那兒串門子，皇后娘娘沒事做，也可以來參加！你那些偷偷摸摸的事，你就給我免了吧！”</br> 小燕子說完，掉頭看紫薇。</br> “紫薇，我們走！”小燕子就高昂著頭，和永琪、紫薇向前走去。</br> 金瑣、明月、彩霞、小鄧子、小卓子一群人跟隨，個個都感到痛快極了，對容嬤嬤勝利地注視，大家昂首闊步，趾高氣揚。</br> 容嬤嬤像個被斗敗了的公雞，跪在那兒，灰頭土臉，咬牙切齒。</br> 教訓了容嬤嬤，小燕子好得意，和紫薇走進永琪的書房，爾康爾泰早已等在那兒了。小燕子一看到爾康兄弟，就興奮地大嚷：</br> “我們剛剛碰到容嬤嬤，我和五阿哥把她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總算出了半口氣，報了半箭之仇！”</br> “什么叫半口氣、半箭之仇？”爾泰問。</br> “本來，我可以狠狠地給她幾耳光，在所有的太監宮女面前，打得她臉蛋開花，那才算是出了一口氣，報了一箭之仇！都是紫薇攔著我，五阿哥又說什么她那把年紀，要給她留點面子，所以，我只好‘手下留情’了！結果，只出了半口氣，只報了半箭之仇！”</br> 爾康嚇了一跳，急得跺腳，說：</br> “為什么要逞一時之快？小不忍則亂大謀啊！”</br> “什么‘快不快，小人大貓’的？”小燕子瞪圓眼睛。</br> 永琪義憤填膺地接口：</br> “沒辦法忍了，我贊成小燕子的做法，總要讓容嬤嬤知道一下利害！一個格格加一個阿哥，還收拾不了這個老刁奴，也大不像話了！”</br> 爾康著急，看著紫薇，他已經好多日子沒見到紫薇了。</br> “那么，你們這樣一鬧，待會兒皇后又會找來了，大家還有機會說話嗎？”</br> 小燕子就把紫薇推到爾康身前，急急地說：</br> “所以，你們有話快說！我們去門外幫你們兩個守門，只要聽到我們咳嗽什么的，你們兩個就知道有人來了！”就回頭喊，“五阿哥！爾泰！我們回避一下！”</br> 紫薇臉一紅，說：</br> “不要這樣嘛，大家一起說話嘛……”</br> 小燕子偏著腦袋看看紫薇，喊著：</br> “那你的‘悄悄話’怎么告訴他？”</br> 紫薇臉更紅了：</br> “我哪有‘悄悄話’嘛！”</br> 小燕子就偏著腦袋看爾康：</br> “那……爾康的‘悄悄話’怎么告訴你？”</br> “誰說……他有‘悄悄話’嘛！”紫薇哼著。</br> 小燕子看看紫薇，又看看爾康。</br> “都沒有‘悄悄話’？好奇怪！那我就不走嘍，你們不要后悔啊！”</br> 爾康只好笑著上前，對小燕子一揖到地。爾泰就笑著喊：</br> “小燕子，不要耽誤他們兩個的時間了！走走走！”</br> 小燕子這才嘻嘻哈哈笑著，跟爾泰、永琪跑出門去了。</br> 房里剩下了紫薇和爾康。</br> 兩人深深注視，爾康就激動地握住了紫薇的手。</br> “我都聽說了！皇上跟你下了一夜的圍棋？”</br> 紫薇興奮地點點頭，眼睛發光。</br> 爾康凝視紫薇，又驚又喜地說：</br> “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會下圍棋！你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簡直是深藏不露啊！”</br> 紫薇談到乾隆，就興奮起來，好多話要告訴爾康：</br> “我現在終于知道，我娘為什么為他付出了一生，臨終還要我來找他！他是個好有深度，好有氣度，好有風度的人，我崇拜他！想到他是我爹，我就充滿了幸福感！當他幾次三番問到我娘的時候，我的聲音都激動得發抖，如果不是為了小燕子，我真想把一切都告訴他！”</br> 爾康眩惑地看著紫薇，分沾著紫薇的喜悅，也有著無數的擔心：</br> “我就知道，你的光芒遮也遮不住，藏也藏不住！不過，我沒想到這么快，你就進入情況了！我真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你這么爭氣，憂的是這深宮之中，危機重重，生怕皇上對你的喜愛，會變成你的另一個危機！紫薇，你真的要小心啊！”</br> “我知道！你放心，我會拼命保護自己和小燕子的！”</br> 爾康就熱切地、渴望地、上上下下地看她，低聲問：</br> “想我嗎？”</br> 紫微頭一低。</br> “不想！”</br> “有沒有‘悄悄話’，要告訴我？”爾康再問。</br> 紫薇頭更低了，輕聲說：</br> “有一句。”</br> “是什么？”</br> 紫薇就在他耳邊，吹氣如蘭，低低說：</br> “那句‘不想’是假的！”</br> 爾康一個激動，就把她擁入懷中。</br> 紫薇依偎著他，兩人片刻溫存，畢竟有所顧忌，就輕輕分開了。紫薇想了想，說：</br> “有件事一直擱在心上，希望你幫我辦一下！”</br> “什么事？”</br> “柳青和柳紅那兒，我大概暫時沒辦法過去了！上次他們把我藏在小茅屋，給你們找到了，接著帶進宮，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我對他們兄妹好抱歉，該給他們一個交代的！你可不可以去看看他們？那個大雜院里的人，你也要時時刻刻去照顧一下！”</br> 爾康凝視紫薇。真的，那個柳青柳紅和大雜院里的老老小小，是個大大的隱憂，不能不解決了。他鄭重地點頭。</br> “是！我知道了！”</br> 爾康第二天就去了大雜院，交給柳青一個錢袋，鄭重地說：</br> “這是小燕子和紫薇托我交給你的！里面有五十兩銀子，她們暫時無法照顧大家，希望你和柳紅，幫大伙兒搬一個地方住！”</br> 柳青銳利地盯著爾康：</br> “你是說，要我把大雜院里二十幾口人，都給疏散了？”</br> 爾康也銳利地盯著柳青：</br> “不錯！給老人找個可以安養的地方，給孩子們找個家，如果找不到，這些錢可以蓋一個！但是，必須離開這個大雜院，而且，越早越好，走得越遠越好！”</br> 柳青抓起錢袋，往懷里一揣，簡短地說：</br> “我們換一個地方說話！”</br> 兩人來到郊外。站在一個山岡上，四顧無人，柳青才正色地問：</br> “你是不是預備告訴我，小燕子和紫薇到底是怎么回事？”</br> 爾康搖頭。</br> “不，我不預備告訴你！你知道得越少，對你越好！我只能告訴你一件事，小燕子把紫薇也接進宮里去了，你們那個大雜院，出了兩個進宮的姑娘，總有一天，會引起注意，為了大家的安全，我才對你做那樣的要求！”</br> 柳青鎮靜地一笑。</br> “那么，讓我告訴你是怎么回事好了！假格格進了宮，真格格進了府！現在，你又把紫薇送進宮去，想讓皇上再認一個！”</br> 爾康大驚失色：</br> “誰跟你說了這些話？”</br> 柳青一嘆，直率地說：</br> “小燕子在大雜院住了五年，她的事，我哪一件不知道！至于紫薇，自從來到大雜院，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找她的爹！她和小燕子每天嘰嘰咕咕，總有一些蛛絲馬跡露出來。等到小燕子和紫薇闖圍場，小燕子變成了格格，紫薇居然瘋狂到去追游行隊伍，然后留在你們的府中，就不回來了！事情一直發展到今天，如果我還看不明白，我就是傻瓜了！”</br> 爾康點點頭，對柳青誠摯地說：</br> “紫薇說你是俠客，碰到困難就找你！小燕子想把你們兄妹弄進宮去當侍衛！她們如此器重你，我想，她們都沒有看錯你！”</br> 柳青眼光閃了閃，心里就萌生出一份“士為知己者死”的知遇之感來。</br> “是嗎？她們這么說？”</br> 爾康凝視著柳青：</br> “是！你都分析出來了，我也不瞞你了，小燕子和紫薇，是一個陰錯陽差的錯誤！紫薇才是真正的‘還珠格格’。我們現在把紫薇送進宮，是抱著一線希望，希望真相大白，而不會傷害到小燕子！也讓紫薇得回她的爹和她應有的身份！”</br> 柳青沉思，許多疑團全部解開了，不禁驚嘆：</br> “一直知道她不簡單，原來竟是一個格格！”</br> “我希望，你會咬緊這個秘密！”</br> “你把我看成什么？搬弄口舌的無聊漢嗎？”柳青有些生氣地說。</br> “當然不是！我一直欠你一份最深刻的感激！謝謝你上次幫助紫薇！”</br> 柳青一笑，掉頭看爾康：</br> “你會保護她們兩個的，是不是？”</br> 爾康誠摯地回答：</br> “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她們兩個！”</br> 柳青點頭，和爾康交換著深沉的注視。</br> “好！那么，我去保護大雜院里的老老小小！你放心，十天之內，大雜院里的人就都不見了！沒有人再會泄露任何秘密！如果她們需要我，你去上次紫薇住的小茅屋，告訴那兒的張老頭，就可以找到我！記住，不是只有你，愿意為她們出生入死！”</br> 爾康感動極了。</br> “紫薇說你是俠客，我認為你是英雄！”</br> 柳青微微一笑，兩個男人把所有未竟之言，都心照不宣了。</br> 小燕子有了紫薇做伴，又打了容嬤嬤，真是“志得意滿”，快樂得不得了。至于爾康擔心的“小人大貓”，她一點都不放在心上。這天心血來潮，帶著整個漱芳齋的女性，裁了一大堆的錦緞，在那兒縫制一種奇怪的東西。</br> 紫薇一面縫，一面說：</br> “我覺得你做這個有點多余，真用得上嗎？”</br> 小燕子拼命點頭，說：</br> “用得上！用得上！我告訴你，等到做好了，我們每個人膝蓋上都綁一個！我已經想了好久了，才想到這個主意！這一天到晚下跪，總得把膝蓋保護保護！我就不明白，皇阿瑪那么聰明的一個人，干嗎動不動要人跟他下跪？”</br> “你綁這么厚兩個東西在膝蓋上，走路會不會不靈活呢？”紫薇問。</br> 金瑣已經做好了一對，就對小燕子說：</br> “格格！你要不要先試一試看！”</br> “好！”</br> 小燕子就興沖沖地坐下，撈起褲管，金瑣把“護膝”給她綁上，明月、彩霞都來幫忙。綁好了，金瑣說：</br> “怎么樣？膝蓋動一動看，如果太厚了，我再把它改薄！”</br> 小燕子把褲管放下，滿屋子跳來跳去，得意地哈哈大笑：</br> “哈哈！好極了！一點都不妨礙走路！”在室內繞了一圈，突然重重地嘣咚一跪，“哈哈，像跪在兩團棉花上，可舒服了！這玩意好，我給它取個名字，就叫‘跪得容易’！我們漱芳齋每人發一對！大家趕快做，我還要去送禮！五阿哥、爾康、爾泰、小桂子、小順子、臘梅、冬雪……簡直人人需要！你們想，常常在那個石子地上，說跪就跪，幾次都把我跪得青一塊，紫一塊！”</br> 紫薇失笑：</br> “你別送禮了！五阿哥他們收到你這樣的禮物，不笑死才怪！你教他們戴上這個，我想，他們沒有一個人肯戴！”</br> 小燕子瞪大眼：</br> “為什么？這么好用的東西，為什么不戴？趕明兒，我還要做一個‘打得容易’，那么，就不怕挨打了！”</br> 金瑣實在忍不住，問：</br> “你這個‘跪得容易’綁在膝蓋上就可以了，那個‘打得容易’要怎么綁？”</br> 小燕子納悶起來：</br> “是啊！說得也是！這有點傷腦筋！”</br> 明月貢獻意見：</br> “格格以后都穿棉褲算了！”</br> “那不成，”紫薇笑著說，“這個大熱天穿棉褲，就不是‘打得容易’，是‘中暑容易’了！”</br> 大家都笑了起來。室內嘻嘻哈哈，好生熱鬧。就在一片笑聲中，小鄧子帶著小路子來到。小路子甩袖跪倒，對小燕子說：</br> “格格！皇上在書房，要格格馬上過去！”</br> 小燕子一呆，喊：</br> “完了！完了！皇阿瑪一定又找到什么‘好運壞運’、‘大桶小桶’的東西來教訓我！看樣子，我最該發明的，還是一個‘寫得容易’！”</br> 小燕子走進御書房，抬眼一看，爾泰、永琪都在，正給她拼命使眼色。除了他們還有一個紀曉嵐。她糊里糊涂，心里有點明白，自己又出了什么錯。仗著膝蓋上綁著“跪得容易”，她對著乾隆就砰地跪倒，說：</br> “皇阿瑪吉祥！”</br> “起來！”</br> 小燕子心里一陣得意，那個“跪得容易”真好用，膝蓋一點都不痛。站起身來，面對紀曉嵐，又嘣咚一跪。</br> “紀師傅吉祥！”</br> 紀曉嵐嚇了好大一跳，慌忙伸手扶起小燕子。</br> “格格請起，為何行此大禮？”</br> 小燕子剛剛起身，又對著乾隆撲通跪倒。</br> “皇阿瑪，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事？”</br> 乾隆好生納悶。這孩子怎么被嚇成這樣，左跪右跪的？</br> “起來！起來！”</br> “我就跪著吧，反正‘跪得容易’！”小燕子自言自語。</br> 乾隆聽不懂，伸手一揮。</br> “叫你起來就起來，又沒罰你，你一直跪著干嗎？”</br> 小燕子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來。</br> 乾隆拿著好多篇文稿，對小燕子說：</br> “今天，朕跟紀師傅研究你們的功課，朕剛剛看了永琪和爾泰的文章，心里非常安慰！可是，紀師傅把你的功課拿給朕一看，朕就頭暈了！”把一張字箋遞給小燕子，“這是你作的詩嗎？”</br> 小燕子拿過來看了看。</br> “是！”</br> “你自己念給朕聽聽看！”</br> “最好不要念！”</br> “叫你念，你就念，什么最好不要念！”</br> 小燕子迫不得已，只好低頭念：</br> “走進一間房，四面都是墻，抬頭見老鼠，低頭見蟑螂！”</br> 永琪爾泰彼此互看，拼命要忍住笑。</br> 紀曉嵐一臉的尷尬。</br> “你這是什么詩？”乾隆看著小燕子。</br> “這是很‘寫實’的啦！我現在住在皇宮里，當然什么都好！可是，我進宮以前住的那個房子，就是這樣！那個李白，能夠‘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一定是窗子很大，又開著窗戶睡覺，才看得到月亮。我那間房，窗子不大，看不到月亮，半夜老鼠會爬到柱子上吱吱叫。至于蟑螂嘛，也是‘寫實’。”</br> “你還敢說是‘寫實’！”乾隆大聲一吼。</br> 小燕子嚇了一跳，慌忙說：</br> “下次不寫實就好了嘛！”</br> “這首也是你作的？”乾隆又拿出一張詩箋問。</br> 小燕子拿來一看，頭大了，點點頭。</br> “念來聽聽看！”</br> “可不可以不念？”</br> “不許不念！”</br> 小燕子只得念：</br> “門前一只狗，在啃肉骨頭，又來一只狗，雙雙打破頭！”</br> 永琪和爾泰拼命忍笑，快憋死了。</br> 紀曉嵐也忍俊不禁。</br> “你這種詩，算是詩嗎？你也交得出來？”乾隆瞪著小燕子。</br> “沒辦法，師傅說：‘你給我作鬼打架也好，狗打架也好，反正一定要作首詩給我！’我想，還是寫實一點，‘鬼打架’我沒看過，狗打架，我看過！所以就寫了這首！可是，師傅說我‘雙雙’兩個字，用得還不錯！”說著，就求救地看紀曉嵐。</br> 紀曉嵐就急忙說：</br> “皇上！格格已經進步很多了，她確實在努力學習，偶爾還有很典雅的句子出現，慢慢調教，一定會進步的！”</br> 永琪也上前稟告：</br> “皇阿瑪！小燕子本來字都不認得幾個，現在能寫兩首打油詩，真的已經難能可貴，不要把她逼得太緊，反而讓她對文字害怕起來！”</br> 爾泰也上前幫忙：</br> “皇上，小燕子作詩，已經分得清‘五言’、‘七言’，也會押韻了！她起步太晚，有這樣的成績，是師傅的‘功勞’，徒弟的‘苦勞’了！”</br> “哼！”乾隆瞪瞪小燕子，啼笑皆非地說，“作出這樣的詩來，居然還人人幫你說話！”又抓起第三張詩箋，對小燕子說，“你再念這首給朕聽聽！”</br> 小燕子大大地嘆口氣，無奈地念：</br> “昨日作詩無一首，今天作詩淚兩行，天天作詩天天瘦，提起筆來喚爹娘！”</br> “又是一首‘寫實’詩？”</br> “是！”</br> “作詩那么辛苦啊？”</br> “是！”</br> “還敢說是！”</br> “本來就是！如果說‘不是’，就是‘欺君大罪’！”</br> 乾隆一拍桌子，揮舞著那張詩箋：</br> “可是，這就不是‘欺君大罪’了嗎？是誰幫你寫的？從實招來！這首詩雖然努力模仿你的語氣和用字，仍然不是你寫得出來的！是永琪寫的嗎？還是爾泰寫的？”</br> 永琪和爾泰，慌忙搖頭否認。</br> 小燕子見又逃不過，只好招了：</br> “皇阿瑪！這作詩，不是那么容易嘛！我已經很努力地學了，那個‘平平仄仄’實在很復雜，什么是‘韻’還沒弄清楚……”</br> “你不要跟我東拉西扯，先告訴朕，是誰代筆，朕要一起罰！”乾隆生氣。</br> 小燕子一急：</br> “您罰我就可以了，罰她……”忽然眼睛一亮，“如果是罰寫字，就罰她好了！她不怕寫字，寫得又快又好！”</br> 乾隆納悶。</br> “她是誰？”</br> “紫薇！”</br> 乾隆震動了。紫薇？又是紫薇！</br> “這首詩是紫薇寫的？”</br> “是！她說我作詩實在太辛苦了，幫我隨便寫了兩句！”</br> 乾隆眼前，立刻浮起紫薇那清靈如水、欲語還休的眸子。耳邊，也縈繞起她那纏綿哀怨的歌聲。好聰明的丫頭，好動人的丫頭，好奇怪的丫頭！他不由自主就出起神來。</br> 爾泰和永琪，又對看一眼，有意外之喜。</br> 乾隆出了半天神，這才回過神來，轉眼看紀曉嵐。</br> “曉嵐，朕覺得，小燕子必須管得緊一點，她的幫手一大堆，課堂上好幾個，家里還有，你不能不防！”</br> “臣遵旨！”紀曉嵐看乾隆，“其實，格格天資聰穎，生性活潑，有格格的長處！在課堂上規規矩矩地上課，對格格是一種虐待，如果能從生活上教育，說不定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br> 乾隆沉思，就把作業推開，說：</br> “紀賢卿說得很有道理。好了！功課的事，就讓紀師傅去傷腦筋！聯最近想出門走走，‘微服出巡’一趟，視察視察民情。紀賢卿一起去！永琪、爾泰，你們和爾康也一起去！”</br> “是！”永琪和爾泰興奮地應著。</br> “我也一起去！”小燕子急忙喊。</br> “你是女子，不能去！”</br> “你‘微服出巡’也是要化裝的，我裝成你的丫頭，不就行了嗎？”小燕子興奮極了，哀求地說，“皇阿瑪，求求你帶我去，我整天悶在宮里，都快要生病了！有我在路上跟你做伴，說說笑笑，不是很好嗎？”</br> “你想去，有個條件！”乾隆盯著小燕子。</br> “什么條件？”</br> “把李頎的《古從軍行》給背出來！”</br> “‘古從軍行’是什么東西？”小燕子自言自語，“不管它是什么東西，我背就是！如果我背出來了，皇阿瑪，你可不可以也答應我一件事？”</br> “你也要講條件嗎？你說！”</br> “你不能只用一個丫頭，讓紫薇跟我一起去！”</br> 乾隆想了想。紫薇一起去？路上，有人下棋唱歌，豈不快哉？他爽氣地一點頭：</br> “好！讓紫薇跟你一起去！”</br> “皇阿瑪萬歲萬萬歲！”小燕子這一樂，非同小可，情不自禁，就歡呼了起來。一面喊著，一面就高興地一躍，又嘣咚跪下，謝恩：“小燕子謝皇阿瑪恩典！”</br> 誰知，小燕子這一次動作太大了，這樣一躍一跪，兩個“跪得容易”就滾了出來，跌落在地。</br> 乾隆驚愕地喊：</br> “這是什么東西？”</br> 小燕子慌忙抓起護膝，納悶地說：</br> “這是‘跪得容易’！怎么一跳就掉出來了？簡直變成‘掉得容易’了！不行！還得改良！回去再研究！”</br> 爾泰、永琪、紀曉嵐全都瞪大了眼睛，個個莫名其妙。</br> 乾隆稀奇極了，困惑極了，喃喃自語：</br> “跪得容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