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佧醒過來時已是夕陽西下,柔和的光影透過窗子投射到女孩兒身上,為她籠上一層金色。滿室的白色讓她有片刻的怔忡,等反應過來身在何方,她的手被一只軟軟的小手握住,接著眼前出現(xiàn)一個小腦袋。
同時,一道稚嫩的童音傳進米佧耳里,“姐姐你睡醒啦?”
看著眼前虎頭虎腦的小家伙,米佧有種身陷夢中的錯覺。
閉了閉眼再睜開,模樣討喜的小人兒正好奇地看著她。
發(fā)現(xiàn)米佧盯著他看,小家伙拿他細細的小聲音說:“姐姐你真能睡,比我厲害哦。”
對于超級喜歡小朋友的米佧而言,小家伙具有很強的傷殺力,她眨巴著黑亮的眼睛握住他的小手,情不自禁地笑瞇瞇:“寶貝兒你是誰呀?”
小家伙奶聲奶氣:“我是衡衡啊,邢少衡。”
“邢少衡,衡衡?”一時沒聽出倪端,米佧的眼睛彎成月芽形:“告訴姐姐你幾歲啦?”
衡衡小朋友伸出手指比了比:“四歲半。”
病房門的門被推開,身穿軍裝的邢克壘抬步進來。
小家伙掙脫米佧的手,爬下床跑過去揪住他衣角:“媽媽還在睡嗎?我可不可以去看她?”
邢克壘俯身單手抱起他,“等會兒再去。”
“好吧。”衡衡摟著他的脖子,報告:“我有等姐姐醒哦。”
邢克壘微笑表揚:“乖。”
邢少衡?小朋友姓邢?
盯著一大一小兩張酷似的面孔看了片刻,米佧驚訝地彈坐起來:“你兒子啊?”
邢克壘覺得牙疼,把衡衡安置在床邊坐下,他掐了她臉蛋一下:“你給我生的啊?”
米佧打開他的手,不知道是被出現(xiàn)在師部的女子刺激了,還是被邢姓小朋友的突然出現(xiàn)驚到了,她忽然間有了勇氣,梗著小脖子質(zhì)問:“邢克壘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解釋一下?”
“解釋什么啊?”目光的落點是她尚未恢復血色的小臉,邢克壘親昵地抬手摸了摸,溫柔地問:“頭暈嗎?”
米佧扭過臉去:“不要你管。”
不理會她的小脾氣,邢克壘拉過她的手握住:“我不管誰管!”
米佧卻只看著衡衡不回應。
衡衡歪著小腦袋看向邢克壘:“姐姐好像不太喜歡你呢。”
“誰說的?!”邢克壘擰眉輕敲他額頭:“什么姐姐?差輩兒了,叫舅媽。”
“舅媽是什么東西?”衡衡想了想,不懂。
“舅媽不是東西。”
米佧掄起小拳頭照著他肩膀狠捶兩下。
見衡衡的小臉皺成小包子,邢克壘笑倪著她:“在我外甥面前折我面子是吧?”體貼地為她拉拉被子蓋到腰側(cè):“餓了吧?李念馬上就來了,陳伯給你做了好吃的。”
說曹操曹操到,話語間病房的門被敲了了兩下,得到邢克壘的回應后,進來一位身型挺拔的男子,眉宇間有股凜然的正氣。
將手中的保溫瓶遞過去,李念微笑著看向米佧:“謝謝你米醫(yī)生。”
米佧不解,拽拽邢克壘的袖子。
邢克壘溫存地摸摸她的頭:“李念。謝你給瑤瑤輸血。”
米佧就笑:“不用謝的,應該的呀。”
她所指的應該當然是救人,邢克壘卻故意曲解為另一種意思:“是啊,不用和她客氣,自家人。”
米佧瞪他一眼:“誰和你是自家人啊。”
邢克壘冤枉:“我也沒說是我啊?”
李念微笑抱起衡衡:“趁熱喝吧,我去看看瑤瑤。”
等病房里只剩米佧和邢克壘兩人,他打給保溫瓶給她盛湯,自己先嘗了下確定不燙嘴,才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以慣常調(diào)侃的語氣逗她:“得好好給我小媳婦補補,大功臣喲。”
米佧卻只是盯著他,氣鼓鼓的樣子特別讓人有欺負她的**。
邢克壘執(zhí)勺的手固執(zhí)地不肯放下:“陳伯親手熬的,你不喝的話我可喝了啊。”
邢克瑤根本不是師部門前的女子,那個她又是誰?
米佧猜測著,心里愈發(fā)難受,眼淚根本不需要醞釀,啪嗒一聲滴進湯里。
“怎么了啊?”見她小可憐似的眼淚汪汪地望著自己,邢克壘心疼得不行,把湯放下,他攬臂將她摟進懷里輕拍:“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去叫**子過來看看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米佧很抗拒他的擁抱,邊掙扎邊泣聲說:“別碰我,討厭死你了!”
邢克壘摟她更緊:“干嘛討厭我啊?昨天不還好好的嗎?不討厭也不能討厭啊,乖。”
“就是討厭你!”掙脫不成,米佧大哭起來。
除了慶功宴那晚也沒見她哭得這么厲害,加上又是自己擱在心尖上寶貝的女孩兒,邢克壘即時褪去一身痞氣,俯在她耳邊無限溫柔地哄:“怎么了啊寶寶,是不是誰欺負你了?還是被你爸爸發(fā)現(xiàn)了?沒事,他打你的話有我扛著。聽話,不哭了,才輸了血,又哭暈了怎么辦啊……”
可任他使出渾身解數(shù),米佧依然大哭不止。
情急之下,邢克壘拔高音量吼了一句:“不許哭了!”
米佧被喝得一愣,頓時就把哭音憋了回去,梗著小身子縮在他懷里。
邢克壘當然不是真的發(fā)火,見她消停了,他以指腹給她抹淚,溫聲軟語地說:“要是能把敵人哭敗國家就不必養(yǎng)我們這些人了。你看有事說事唄,哭什么。才因為‘大出血’暈倒過,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身體。”
米佧抹抹眼淚,以帶著哭腔的聲音問:“你昨天去哪兒啦?”
“在師部啊,不是和你報備過要開會嘛。”
米佧的眼淚噼哩叭啦掉下來:“你騙人!你明明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還拉人家手……”
“我什么時候拉人家……”邢克壘頓住,想起昨天傍晚的事情,反問她:“你看見了?哎呀,你別急著打我啊,我的意思是你去師部找我了?真去了?”嘴角的笑眼蔓延到眼底,他抱著她胡亂親了一通。
為免小女朋友再哭鬧不止,邢克壘趕緊坦白交代:“你昨天見到的女孩兒叫沈嘉楠,是我爸戰(zhàn)友的女兒,她的腿有殘疾,我是怕她摔倒才扶她的。”
淚仍掛在眼角,米佧訝然:“腿有殘疾?”
邢克壘點頭:“五年前的事了,也是一場車禍,她比她姐姐傷得更重,所以即便手術(shù)成功了,也恢復不到正常人的狀態(tài)。”
“原來是這樣,那她找你做什么呀?”回想女孩兒見到他時燦爛的笑,米佧低聲嘟噥:“戰(zhàn)友女兒什么的,不會是前女友吧?”
邢克壘拿紙巾給她擦干眼淚,俊臉湊到她面前,嘻皮笑臉的:“聽著怎么這么酸呢?誰家小妞打翻了醋壇子啊?”
米佧扯扯他的厚臉皮表示不滿。邢克壘則在她嫩嫩的臉蛋咬了一口,沒臉沒皮地說:“好媳婦,你吃醋的樣子真招人疼。”
“我才沒吃醋呢。”米佧止了哭就不承認:“她找你干什么呀?你們昨天去哪兒啦?”
邢克壘從小女朋友主動去師部找他的甜蜜里抽身出來,如實回答:“她大學剛畢業(yè),工作出了點問題,找我?guī)蛡€小忙。我啊,還真不能干一點壞事,才一天沒向首長匯報行蹤,就被抓了個現(xiàn)場。你也是,都到跟前兒了怎么不當面問我?還悄悄一個人生悶氣,掛我電話關(guān)我機是吧?”
“我又沒經(jīng)驗,哪兒知道怎么處理才對啊。”米佧孩子氣地撅嘴:“恕你無罪吧。不過提醒你哦,不許騙我,否則讓我爸爸修理你,讓你武藝全失,功力盡廢。”
什么亂七八糟的。邢克壘失笑,“你舍得啊?”
米佧倔倔的:“干嘛舍不得?你都騙我了。”
“說得跟真事兒似的。”邢克壘愛憐地輕刮她鼻尖:“我和她可什么事都沒有,別誤會了啊,這才沒好幾天呢。”
米佧撅了下嘴:“你妹妹沒事吧?其實我昨天嚇壞了,怕她有危險,又擔心你開快車。”
提到車禍,邢克壘更是心有余悸:“幸好及時輸了血沒有生命危險,腿上的骨折修養(yǎng)一段時間就好了。”
米佧安慰他:“那就好,你別擔心。”
“有李念照顧她,我不擔心。倒是你啊,輸了800毫升的血還進手術(shù)室,不要命了是不是?”邢克壘訓完在她腰側(cè)輕掐了下。
“沒事的,一次失血不超過1500毫升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我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信心,否則不會逞強進手術(shù)室的,你看我不是堅持下來了嗎?”
“那是誰暈倒了?”邢克壘拍拍她的小腦袋:“下不為例。”
米佧調(diào)皮地敬禮:“遵命長官!”
邢克壘很享受地任她在身上膩了很久,才在湯涼掉之前哄著她喝了。米佧原想去看看邢克瑤,可又不想打擾那一家三口,于是好奇心起地拉著邢克壘聊起衡衡小朋友:“你都沒說過瑤瑤結(jié)婚了呢。”
邢克壘的表情微有變化,他說:“她沒結(jié)婚。”
“啊?剛才那位李先生,他不是……”
“他是衡衡的叔叔。”
“那他爸爸呢?”
“犧牲了。”
“……我不是故意的。”
邢克壘攬住她的肩膀,“沒關(guān)系,瑤瑤都已經(jīng)接受了。”深邃的眼底涌起一種類似心酸的情緒,他說:“李恒是刑警,五年前他們籌備婚禮的時候他為救人質(zhì)犧牲了,瑤瑤那時已經(jīng)有了身孕。李念是他弟弟,也是警察,賀熹**子應該聽說過他,他們一個局的。這幾年他一直代替李恒照顧瑤瑤和衡衡。”
沒有想到邢克瑤的愛情經(jīng)歷是這樣的,米佧的眼睛濕了,她哽咽:“可是有些東西是他代替不了的吧。”
“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邢克壘的聲音低沉中透出艱澀,是旁人無法理解的意味深長。
忽然覺得此時的邢克壘是脆弱的,米佧反握住他的手,緊緊地。
“佧佧。”邢克壘其實很少這么嚴肅地叫她,輕輕親了親她的額頭,沉默良久后他低語:“我只想在來得及的時候好好對你!”
米佧以為自己聽懂了,卻沒有體會到他話里更深一層的意思。更緊地偎進邢克壘懷里,她輕輕地說:“我沒有別的要求,就是想和一個愿意寵我如孩子的人在一起。”
對于愛,米佧不是不懂,反而因為懂得,清楚一旦付出,就該全心全意。所以在遇到那個愿意寵她如孩子的男人之前,她將一顆完整的心妥善保存,等他珍惜。
對于米佧的要求,邢克壘沒有答應什么。
承諾,他向來不輕許。
冬日的夕陽里,兩人靜靜地擁抱在一起,渾然不覺有人來到了病房里。直到聽見輕咳聲,米佧才恍然回神,抬眼看到艾琳站在門口,她驚得險些從病床上跌下來。
相比之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邢克壘非常穩(wěn)得住,不慌不忙地為米佧理了理衣服,他起身相迎:“您來了伯母。”
作者有話要說:身體好多了,盡管白天有點發(fā)燒,吃了藥后就退了。
謝謝親們的關(gu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