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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先發制人,奶聲奶氣的帶著哭腔質問:“姐姐為什么要突然出現在門口?”
雖然被撞得肚子疼,卻因為是小孩子,丁苒還是柔著聲音回道:“下回記得出門別跑。而且人摔倒了不能怪地,得怪自己不小心。”
小家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抹了把臉,把眼淚都擦掉了,然后一臉你看我乖吧的表情望著丁苒。
丁苒揉了揉他腦袋,這才發現兩人是長得挺像的。丁苒雖然是遺傳田家的杏眼,不過額頭以上都隨丁致和,前庭飽滿,眉宇間帶著一股淡然和韌勁。
小家伙似乎還想拉著丁苒說些話,從客廳由遠及近傳來一聲呼喊,“牧元,別在外頭玩了,進來幫媽媽個忙。”
以前沒點人氣的別墅,現在熱鬧得非凡。丁苒望著小男孩,又聽了屋內飄出的聲音,覺得這近在咫尺的廳門遠在天涯,腳也跟灌鉛似的邁不動步。幸好周懷景陪著自己來了。
小家伙拉著丁苒的衣角,“跟我一起進屋吧,姐姐。”周懷景的大掌也安慰般在她背后摩擦了兩下,然后穩穩環上了她的肩。
“好,我們一起進去。”
小家伙聽到應允,拉著丁苒手就往屋里扯,還一邊叫著:“媽媽,屋里有漂亮姐姐來了,你快出來。”
丁苒暗暗使勁想要掙脫掉,卻又怕他摔跤,一時之間臉上神色尷尬不已。兩人拉扯間,旁地橫出一雙大手抱起了小家伙,“剛才撞疼了吧,姐姐自己能走,我抱你進去。”
小家伙嘟著嘴,望了眼兩個大人,臉色都不算好。他想反抗又有點怕,弱弱應了兩個字:好吧。
三人最終在還算正常的姿勢下進屋了。丁苒剛進屋,就看見了戴著圍裙守在門邊的蔣苓,臉上笑得很奉承。
“這孩子,怎么能要哥哥抱,快下來。您累著了。這是丁苒吧,我是牧元的媽媽。”蔣苓說的很婉轉,簡要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丁苒從蔣苓的話語中聽出了與謝秋月相同的川渝口音,本是爽快的調調,不知是否這兩人的性格原因,說得有另一種南方女子的味道,軟糯而不黏膩。
站在客廳能聞到從廚房飄來的陣陣菜香,電視也正放著少兒頻道的黃金欄目,隨處都能透露出點點滴滴的家庭生活氣息。
丁苒僵硬的彎了彎唇,“我是丁苒。”她沒想跟蔣苓介紹周懷景。
蔣苓臉上依舊保持著從進門來就看到的笑,“你們快進來坐吧,你爸昨天就跟我說你們要來,他今天也一直沒出門,就在樓上書房等著你們呢。我給你們叫去。”
一番迎客詞說得熱情,卻也是十足女主人的架勢。丁苒僵著臉禮貌回絕了她的好意,“不用了,我們直接上去就行。”
說罷,丁苒側頭低聲對周懷景說:“我們上去吧。”兩人移步于樓梯口,上樓前,丁苒回頭,就瞥見蔣苓懷里摟著小家伙,站在門邊注視著他們上樓,小家伙似乎想去看電視,被她緊緊箍在了懷里。
丁苒眼前閃過謝秋月畢業那天的臉,到底是真心提醒還是揚眉吐氣,她都不想去想,去猜,就像是此刻的蔣苓。
丁致和的書房在樓梯右轉彎的第一間,丁苒站在周懷景的前面,重重叩了兩下厚實的門。里面傳來粗糙的嗓音,“請進。”
推開門,滿屋都是煙味,丁致和就坐在煙霧繚繞中,嘴上還叼著一根煙。丁苒被嗆得咳嗽了兩聲,瞪著眼看著他。丁致和從他倆進門也一直看著他倆,瞧丁苒這副模樣,伸手把半截煙按滅,然后略帶怒氣的說道:“叫人都不會了,這么多年白教你了。”
兩人雖然將近一個月未見,但時間并沒有磨淡一點他們之間的沖突。丁苒在樓底下還藏著點情緒,逢著丁致和這個罪魁禍首,她就不甘示弱的懟回去:“我沒那么大興致去跟一個沒什么關系的人打招呼。”
丁致和被她激得一下子就站起來了,手抬起來指了指她,瞥到她身邊站著的人,還是垂下了手,態度也溫和了一些,“周先生也來了,請坐吧。”
周懷景站在丁苒的身側,平淡的說:“您直接叫我姓名就好,今天來拜訪您,我只有一個身份,丁苒的未婚夫。”他一邊說一邊往丁苒身邊靠。
丁致和從書桌前出來,用手示意他倆坐在沙發上,自己坐在了旁邊。斟酌了下才緩緩說道:“苒苒,爸爸的事確實是對不住你,沒事先商量你,但是你不能意氣用事。”
丁苒聽到丁致和這么叫自己,下意識地蹙起了眉頭,“以前的事,已成定局,我不想再提。我今天回來也不是來征得您同意的,只是辦結婚證需要戶口本,而我戶口還在您的戶口本上。”
丁致和轉而看向周懷景,眼神里的不確認和不敢相信暴露得很徹底。周懷景迎上他的視線,淡淡一笑,“您想多了,我和丁苒是彼此覺得合適才結婚的。您應該記得上個月在西餐廳碰著過我倆,那時,我們在約會。”
丁致和摸了摸口袋,似乎在找煙,沒摸著。他煩躁的開口:“兩人在一起多久了?”
“您跟樓下那位什么時候在一起。”
丁致和沒見過丁苒這副模樣,擺了擺手,“罷了,我這當爸的養你這么大,結婚都不關我事。丁苒,你越這樣,我還真對你媽和你一點歉意和內疚都沒有。”
丁苒覺得內心深處被針扎了一下一般,一下比一下深,心都要疼的縮一塊了。
“您把戶口本給我就行了。”
丁致和覷著眼前的年輕男女,兩人外觀確實般配,而且能討到周懷景這樣的女婿怎么著都是丁家占了便宜。只是,只是丁苒這丫頭,平時挺機靈,怎么遇到個什么事就想不開。明明就是件雙喜臨門的事。
“兩人結婚是兩家的事,我總要為你準備嫁妝,籌劃婚禮吧。”他丁致和現在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丁苒終還是他丁致和唯一的女兒,嫁得也是權貴之家,當然辦得風風光光。
周懷景雖然查了丁苒一番,知道她跟丁致和之間的那些矛盾,但是丁致和名義上仍然是她的父親,是他未來的老丈人。悶不聲娶人家的女兒,最后委屈的還是丁苒。
他站起來,正顏回道:“我和丁苒目前商量是暫時不辦婚禮,嫁妝您就暫時不用準備了。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她。”沉吟了一下,他繼續說:“日后我也肯定會補辦她一個婚禮的。”
周懷景一番話說得篤定認真,丁苒仰頭望著他,真還有點女婿給岳父承諾的感覺,不過他這話對著丁致和說,在她心中不過是一種嘲諷。
丁苒沒搭理兩人的對話,依舊是那句話,“給我戶口本。”
丁致和瞥了眼樣樣出色的女婿和正鬧著脾氣的女兒,起身去書桌抽屜里拿出了戶口本。他“啪”的一聲扔在桌上,“拿去。”
丁苒拿著戶口本緊緊握在手中,輕呵一聲,“我結婚,您有什么不如意的,不正好給您留地兒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只是我希望您以后少或者根本不要去看我媽了,讓我媽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快活點。戶口本用完我會快遞給您。”
丁致和在書桌上找著了煙,點燃,又坐回靠椅上。望著窗外,囁嚅道:“苒苒,我一直是希望你過得無憂無慮的。”
丁苒忍了半天眼淚還是沒忍住,喉嚨澀澀地發不出聲來,她喑啞地說:“什么都不知道就無憂無慮了。”
說完,她先拉開門沖出去。書房里光線很暗,現在突然暴露在強光下,眼睛不自覺瞇了瞇,丁苒趁機抹去了臉上的眼淚。她從樓上俯視,蔣苓正在和陳姨在餐廳忙活,聽到聲響,抬頭朝她望了一眼。丁苒當作沒有看見,對著尾隨出來的周懷景,平靜地說了一句,“直接去民政局。”
兩人出來又碰著了小家伙,小家伙不懂大人之間的暗波涌動,纏著丁苒叫漂亮姐姐,還囔囔說在家看見過她的照片。這么一提醒,丁苒想到自己留這還有點行李,兩人又返回樓上收拾了一通。
丁苒把所有衣服和一些私人物幾都一股腦塞進了行李箱,包括床頭柜里的幾本相冊。周懷景隨意坐在她床上,長臂一伸,撈到一本相冊。丁苒瞄到他的動作,急急沖過去搶,“私人物品,非禮勿視。”
周懷景也有所防備,微微往后仰,沒讓她夠著,“都要結婚了,我看看相冊能深入了解你。”
其實相片照出來確實是給他人和自己欣賞留戀的,但丁苒的相冊就不是了。她七歲以前是一本,七歲以后是一本。第一本基本大多數都是田正珺隨手拍的生活成長記錄,很少去照相館,后一本就完全是丁致和在每年生日強迫她去照相館拍的,沒有一張生活照。她小點的時候還挺樂意,后來漸漸長大就害羞了,也覺得沒意思,因為丁致和剛開始還陪著去,后來就是他秘書陪著了。那一個固定習慣堅持到了她十六歲。
最后那一年,她擱照相館拍了一兩張照片就溜了,把手機也故意留置在了那。后來晚上回去,丁致和直接把她鎖在了房間,生日都沒讓她過,以后也再沒提照相的事。丁苒自認為從此逃過一劫。
丁苒可不想讓某人看自己那苦瓜臉,她直接墊腳抻著身子,緊挨著他去搶。沒想到某人成心要看,又往后揚了揚,歪頭看著她一臉無辜。丁苒深吸一口氣,改為直接跪在軟綿綿的床上,一手撐在床上,一點點逼著他往后仰,直到整個人都躺在床上。
“給我。”
“武斗你斗不過我,智取吧。丁小姐。”
丁苒保持著與周懷景的對視,卻倏地往床頭一躍。周懷景還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左手拿著相冊,右手迅速敏捷地扯住了她的腳踝。丁苒偷襲沒成功,反被敵人扯住了后方陣營,干脆腿胡亂踢起來。
他哧哧輕聲笑了。
兩人在床上僵持不下。然門外傳來短促的一聲敲門聲,然后是陳姨低低的聲音:“苒苒,是陳姨。”
一聲低呼驚醒了兩人。周懷景松綁五指山放開了手上的滑膩,眼神又恢復清明,然后利落起身,雙手插兜立在床邊。
丁苒重獲自由,翻了個身,這才憶起自己還穿著裙子,立馬抬頭看向一旁居高臨下的某人。他卻心虛般微微移開了眼,不與她對視。丁苒立馬站起身,伸腿用鞋尖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腳,才稍稍解了點氣。某人沒計較,上下掃視了她一遍,他伸出溫熱的右手,手法熟練的把她的兩側的頭發都別到了耳后,“去開門。”
屋里雖然開著空調,但剛剛一頓折騰,已經讓丁苒隱隱有了汗意,當溫熱手指擦過她耳廓時,丁苒感覺忽地全身血液都沖向那一點,有點氣血上冒的感覺,額頭乍乍滲出微汗。
丁苒緊抿著嘴去開了門。屋外的陳姨明顯等候已久,一直沒聽到回應,想走開,卻又很想見她一面。
“陳姨,你找我有事?”陳姨一直是丁致和請的保姆,算得上是這個屋子里陪丁苒時間最長的人了,和她也很親。
陳姨看到丁苒,刷的一下眼淚就出來了,一手里抱著一大盒酥肉,另一只手扯著袖口不停擦眼淚。顫抖著聲音說:“我沒什么大事,就想看看你。這是我今天上午專門給你做的酥肉,帶回去吃吧。”說完,因為哭得太猛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丁苒接過沉甸甸的一盒酥肉,回頭看向周懷景,“你先下去等我,我一會就下來。”
陳姨看周懷景離開,才敢環視了下屋內。屋內大而空蕩,床上擺著丁苒剛剛收拾好的行李。陳姨掃到行李又哽咽了,“苒苒,我這,我和老馬......”
丁苒伸手輕輕抱住了陳姨,雖然是家里幫傭的,卻一直是用心在照顧她,關心她。陳姨被丁苒這么一抱,哭得更兇了,“陳姨還是希望你留在這的,起碼還能經常吃吃我做的飯,長胖點。自己以后出去生活該怎么辦吶。”
丁苒拿著紙巾給陳姨擦了好幾下眼淚,還是止不住,“您甭擔心我啦,我這么大個人會生活的好的,而且我要結婚了。”她拉著陳姨坐在床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怎么這么倉促結婚,苒苒你可千萬將就不得。家里其實還容得下你的,你蔣姨不是什么小肚量的人。”陳姨算不上什么有文化的人,但一顆心好,偏偏也因為這樣有時候就容易腦子跟不上嘴。
聽到提到不想聽的,丁苒按了按陳姨的手,“沒,他很優秀,是我高攀了。而且他應該會對我很好。”
耳邊還是會時時響起他說的那句:我會護著你。她動容的大概就是他給的這些承諾,如她孤獨地在晦暗的井底,他恰好伸出一雙手,讓她義無反顧的抓住。
陳姨又絮絮叨叨說了一些話,其中不乏說跟蔣苓這些日子相處的感受。可是丁苒后來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她惱的從來不是蔣苓,不是丁牧元,是他丁致和。多年的怨,找到個正當頭的出口,不是三言兩語能抹去的。
丁苒擱在馨園東西不多,輕輕便便一個小箱子,她拎著就下樓了。蔣苓正在陪小家伙玩,看見她再出來,笑得還是那么虛,言語也能感受到明顯的巴結。丁苒沒再計較。她決絕般拉開門走出去,然后,上了門前的那輛黑色奧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