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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一聲巨響,是林卓妮拍桌聲。
林卓妮在宿舍用艾葉泡腳,丁苒坐在旁邊給她復述周懷景下午的原話。
“我就說你這么個妙人怎么可能入不了他眼,誰特么當初相完親給我快哭了的?!”
丁苒剜了林卓妮一眼,“我當初沒哭,只是感傷一下第一次相親就這么失敗。”
“行行行,怎么著,見兩次面確認關系?”林卓妮一副看好戲的得意勁。
“說什么呢,我跟他不可能的。他那種跟鈔票打交道的人,骨子里都是貪婪與掠奪,滿滿的不安分因子,不是能夠過安分日子的。我就想當個小中醫,惹不起。”
都說人干每一件事都要遵循自己的內心,那么她一丁點兒都不想再跟周懷景繼續下去。不是他不夠優秀,是太優秀了。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個同樣成功的女人,不一定是事業成功,可能是性格,亦或是為人處世。但是無論是哪樣,丁苒都沒有信心去做好。
她想要的只是安穩,不是名頭上的,是滲透到生活里的安穩。兩個人一起守著的小家庭里的點點滴滴的浪漫。然而,周懷景陪她過不了這樣的日子。
“說的好有道理呀,我都不能反駁你了。沒想到你跟錢聰她們住了四年,對她們這類人研究這么透徹。行啊,小妞,你咋不去學心理學呢?”林卓妮對著丁苒滿臉寫著“不相信”,畢竟旁觀者清。
“林卓妮,你正經五分鐘不行,好好動腦子想想,周懷景這第二回看到我都是偶然,我們相完親半個月沒聯系,你覺得他重視的點在哪?”丁苒踢了林卓妮泡腳盆一腳,上~床睡覺去了,沒打算深聊下去。
小妮子腦回路就是一條路,簡單粗暴。
爬上~床,丁苒回想起今天下午周懷景說那句話的神情,除了“高深莫測”找不到其它形容詞。
既然捉摸不出來,又覺得人不合適自己,還是早點睡了,早點起來準備答辯的事。
丁苒剛睡迷糊,電話鈴聲就鬧起來,眼睛沒睜開就把電話接了。
“喂”
“是我。”
“那你是哪位啊?”丁苒睡懵了,也辨不出聲音來。
周懷景在電話里那頭笑了,白天看她一臉糾結,晚上睡得還挺香。
“周懷景”
丁苒拿過枕邊的手表看了時間,九點半,聽著他這語氣應該沒急事找她。
“周先生,您好,有什么事嗎?”她起身坐起來,清了清嗓子。
“丁苒你這學醫的記性也這么不好?也沒什么事,我覺得我倆作為相親對象接觸太少了。下個星期六,你要沒大事就空出來給我吧。”極富磁性的聲音隔著手機傳過來,一個字一個字的把她給完全激清醒了。
約會邀請?!
“額,我…”
“行了,接著睡罷。”周懷景又迅速武斷地把電話給掛了。
丁苒舉著手機看了會,這人還真是不給人留拒絕機會,人都沒反應過來,通話結束。丁苒卷了被子,翻了個身,昏昏沉沉地又睡過去,她睡一半被弄醒,整個腦袋都發麻,心里也窩著一團無名火,無力無心情去推敲周懷景的心思。
那就再接觸一次,反正就是氣場不和嘛。
***
丁苒慣常睡眠就不好,被一通電話吵醒了,再睡過去就是一個夢接著一個夢。
夢很亂,沒有連貫性,誰都有。
之前自我診斷又開藥,買了一大罐酸棗仁天天晚上泡水喝,但是寧心安神的效果也沒顯出來。丁苒清楚自己的問題靠藥是治標,關鍵的本是她的心放不開,更放不下。
心不寧,神不安,覺不眠。
丁致和在她回學校后只打了一通電話來,說的也依然是房子的事,三言兩語話不投機后,又有人提醒他開會時間到了。丁苒卻是很慶幸有人打斷了這一場完全不愉快的談話。
然這一場電話被打斷雖是解了圍,丁苒卻也很惋惜。
她其實這么多天一直就在等丁致和的電話。他那天沒有講完的話,是一顆定~時~炸~彈。
在她記憶里,丁致和從小對她講話都是直接爽快的,所有事情只講重點,或者直接丁致和一句話安排好一切。像之前的欲言又止,現在的閉口不提,都讓她充滿了不安。
丁苒其實心里已經有了假設性的猜測,可是只要往那個方向想一想,沒有深想,拒絕的想法已經溜出來。
雖是夢不斷,丁苒還是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點多,這個時間點宿舍里的人都走光了。丁苒讀研還是和林卓妮一個宿舍,不過這回分的宿舍是和本學院的住在一起了,但因為導師不同,新舍友本科也不是在d大讀的,平時交集并不多。
下床喝了一大杯涼水,丁苒覺得通體一陣激涼,頭也沒昏沉沉了,洗漱完就出宿舍去實驗室了。
五月中旬正是梔子花開的時候,d大女生宿舍前的潺香園西南角就栽了幾棵梔子樹,這幾棵梔子樹栽了有幾個年頭了,花開的一年比一年繁茂。梔子有清心除煩的功效,時常就有女生摘上幾朵,再用水泡著放在宿舍,滿室清香。梔子花香不濃郁,很淡,遠比不上八月開得桂花,丁苒卻喜歡的緊。
小時候丁苒就盼著六一兒童節,那天早上母親總會從院子摘兩朵盛開的梔子花綁在她的兩個馬尾上,一整天頭頂都嗅得到香氣,后來是外婆替她綁。直到她升初中,雙馬尾變成了后腦勺的一個馬尾,她也不再過兒童節,就再也沒有梔子花頂在頭頂的樂趣了。
丁苒經過潺香園,嗅著梔子花香,心神舒坦了很多,又像是心靜了。還是做好眼前的事就好,起碼現在一切平靜,就算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也要享受生活給予的每一片刻安寧。
到了眼下,畢業的鐘已經快要敲響,又預示著另一種生活的啟程樂就要奏響。
丁苒其實已經不用每天來實驗室,她碩士論文已經通過,答辯準備進入末期。可是,情往往都是離別時更甚,更深。
丁苒不疾不徐地到實驗室,正碰上林卓妮從吳教授辦公室出來,看到她沒像往常一樣過來摟摟抱抱的,反倒是一臉頹廢。
“妮子,大清早不開心?”
林卓妮趴在桌上沒吱聲,丁苒知道這她又是碰上郁悶的事了,給她沖了杯果汁放在桌上,就做起了實驗室的日常工作。實驗室其他師弟師妹每個星期這天上午都有課,也沒來,就剩她兩人在一片靜寂中各自忙活著。
過了很久,林卓妮像似緩過來了,端起杯子抿了口果汁,才緩緩開口,“李鶴回國了。”頓了一下,她又繼續說道:“回來結婚,我收到請柬了。”
丁苒正好在洗試管,試管刷在試管里面轉來轉去轉了好幾圈,倏地像是故意又像是失手直挺挺地捅破了試管底部。把手上的破碎一截隨手往水槽里一扔,在龍頭底下洗手,手在白大褂上蹭了蹭,然后脫掉白大褂,丁苒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才過來擁住林卓妮。
李鶴是林卓妮大學談了三年的前男友,兩人沒有躲過畢業分手季的魔咒。這不是林卓妮的初戀,卻是林卓妮最認真的一段感情,甚至是到現在,她還是相信,李鶴留學歸來兩人會重修舊好。
丁苒想不到如何安慰,大概這個時候給一個溫暖的擁抱是最好。
一段感情的結束不是分手,是一個人讓另一個人死心。
丁苒陪林卓妮去吃了一頓超級辣的川味火鍋,林卓妮一邊吃一邊哭,不知道是被辣哭的還是……
她火鍋吃完就又恢復了原來沒心沒肺的模樣,不過主動跟吳遠娟教授申請帶著幾個師弟師妹下鄉調研去了。因為要接著考吳教授的博士,全然沒有顧忌到馬上畢業這回事。
林卓妮突然就走了,丁苒也沒來得及跟她講周懷景的那通電話。每時每刻跟自己一起晃悠的人離開了,丁苒頓然就有了孤獨感,因而她每天中午跟錢聰送飯就忍不住多留會聊聊天。
接下來兩天她給錢聰送飯,進門就看見錢聰對著顯示屏皺著眉頭,鼠標點來點去,瞧著就一副煩躁樣。
丁苒放下飯盒敲了敲桌,“休息會,吃完再弄。”
“砍死我拉倒,院里什么苦差事都交給新人。”錢聰是東北人,快人快語,說話有股東北的大碴子味,自帶幽默感。以前大家住一個宿舍,就跟林卓妮像演小品似的把宿舍氛圍弄得很嗨。
丁苒猶豫了下還是接了話頭,“忙畢業生的事?”
錢聰啃著學校食堂的大雞腿,含糊不清的說:“也算畢業生的事,不是走了一批就有一批頂上嘛。我們學院跟db投行一直有項目合作,現在一批本科研究生畢業,合作還得繼續呀,一大堆學生遞交了申請加入新一輪的項目,我進行初選。”
丁苒聽到db投行后愣了下,周懷景就是db投行的執行總經理。
錢聰很快就啃完一個雞腿,又接著說道:“我們學院和db合作的項目估計還挺重要的,前兩天db的負責人也就是我們學院趙彩容教授的兒子,周總還特意過來和院長談了。據說人家剛從香港出差了半個月回來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所以我更得慎重進行初選啊。”
丁苒臉色變了變,狀似不經意的問:“聽說他在db職位挺高的,這個合作還重要到他親自來?”
錢聰搖了搖頭,表示不了解:“說起來一般也是他助理來談的。可能這次涉及到新一輪的合作親自來比較合適吧。”
丁苒輕輕嗯了一聲。
錢聰恰好啃完兩個雞腿,一邊伸懶腰一邊戳手邊的表格,“管人來干什么,說不定看他媽,或者看妹子,都不關我的事。選人才是頭等大事,選不好我就要另尋出路了。哎,丁丁,給我來杯水。”
丁苒聽了錢聰第一句話就溜了號。周懷景確實來看了人,看的還是她。她一直沒把跟周懷景相親的事告訴錢聰,此刻就更沒必要提起這回事。
錢聰伸手在丁苒眼前晃了晃,“妹子,跟你講話呢。這表情是思念誰?”
丁苒回過神來,模仿平時林卓妮嗲嗲的聲音掩飾了剛剛的失態,“思念我家林卓妮啊。”
“滾犢子~~~丁丁,你被林卓妮帶壞了,快離我遠點。”
兩人又閑聊了會,丁苒打道回府。丁苒一邊下樓梯一邊心里琢磨著事,就不小心踩空了。
“哎喲,可得小心哈,現在年輕人這馬虎勁。”這人在丁苒快要摔倒時從身后伸手扶住了她。
丁苒站穩后回頭看才發現是經濟學院的一位老教授,年齡跟趙彩容差不多。
“謝謝您!老師好!”丁苒慶幸著樓梯上沒有別人,不然要丟臉到其它學院了,看著老教授心里忽地又有點后怕。
要是今天扶她的是趙彩容教授怎么辦?
今天能碰到這個老教授,那會碰到趙教授的機率同樣大。趙彩容和吳遠娟一樣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人卻閑不住,接受了返聘回來給學生們講課。不過沒有像吳遠娟教授一樣還帶研究生和博士,她純講講課,經常會出現在經濟學院的院樓里,丁苒要是依舊每天這么來,遇上的概率很大。
丁苒暗暗下了心思,以后進這個樓就得低調,碰上不該碰上的人就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