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一次交鋒

　　下午五點。蕭夢非家中。
　　蕭瑤被藺筱晨粗暴地塞到車里，原來卻是回了自己的家。
　　望著這個幽暗狹窄的門廊，蕭瑤更覺得心中憤懣，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到這樣的地方來，別沾臟了大少爺的鞋子。”
　　藺筱晨滿肚子的火氣，行，蕭瑤，我暫且讓你嘚瑟一會兒，等你把契約簽了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這地方的條件的確不怎么樣，不過，畢竟這是你的家。”藺筱晨說著敲響了門，“你母親身體不好，一會兒說話的時候注意點，要是刺激的她老人家生病，我可饒不了你。”
　　“藺筱晨，你這個小人！你們母子不要欺人太甚了！”蕭瑤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她知道這樣的指責和咆哮對于心硬如鐵的人來說起不了任何正面的作用，也許，他們正享受這樣的感覺。
　　蕭瑤話音未落，蕭夢非已經打開了門，她只是簡單披了件衣服，沒想到藺筱晨會在這個時候帶著蕭瑤過來。
　　“哎呀，是你們？快進來，快進來。”
　　蕭瑤踏前一步，擋在了門前，氣呼呼的道：“媽，不要讓他們藺家的人進我們的家門！”
　　蕭夢非臉色一變，看起來自己之前跟蕭瑤講的那些話，她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瑤瑤，你這是怎么跟你哥哥說話呢？”說著，推開蕭瑤，把藺筱晨讓了進來，還連連致歉，“真是抱歉，瑤瑤被我慣的一點規矩都沒有，以后，還請筱晨幫著管教了。”
　　“蕭阿姨不必客氣，我知道應該怎么做。”藺筱晨說著走了進來，環視了整間屋子。
　　屋子里只有四五十平米的樣子，雜物堆滿了每一個角落，不過卻被收拾的井井有條，并不顯得臟亂。雖然簡單擁擠，卻很有家的感覺。
　　某一個時刻，藺筱晨忽然很羨慕蕭瑤，可以和母親在這樣的房子里相依為命。
　　蕭夢非招呼藺筱晨坐下，又叫蕭瑤給藺筱晨倒水，這時忽然反應過來，“誒，今天不是應該考試嗎？你們怎么？難道瑤瑤還是沒有參加考試？”
　　“是的。”藺筱晨毫不隱瞞，蕭瑤正倒水的手忽然抖了一下，藺筱晨真惡毒。
　　“蕭瑤原本答應了考試，結果去而復返。蕭阿姨您知道的，我們數學聯盟的規矩是，一旦棄考，是沒有第二次機會的。”
　　蕭夢非的臉色忽然就變了，話音里卻是失望和氣憤：“瑤瑤，你為什么？你知道你能考Z大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嗎？這樣好的機會你為什么要放棄？”
　　沒等蕭瑤解釋，藺筱晨又道：“蕭阿姨先別著急，考試已經取消了。”
　　“取消了？”蕭夢非不明所以的看著藺筱晨。
　　藺筱晨冷靜的點點頭，道：“我覺得，還是另一件事情更重要一些。”
　　蕭夢非和蕭瑤都明白，藺筱晨說的另一件事情是什么。
　　“哼！”蕭瑤冷哼一聲，“我死都不會簽下那樣的契約的！”
　　“那，我死呢？”蕭夢非忽然悲憫的反問蕭瑤，她抬起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眼神復雜的看著蕭瑤。
　　蕭瑤從來沒見過母親這樣的眼神。這些年母親備受欺凌，可是卻從來沒有低過頭，她一直很好的保護著自己。可是這次到底是因為什么，讓母親如此決絕的答應了這樣的不平等條約？
　　蕭瑤的眼圈紅了，遲遲沒有回答這個。
　　藺筱晨心中惆悵，只能低頭喝水來掩蓋真實的心情。妹妹，真的對不起，哥哥眼下的能力有限，不能和你說出實情，只希望你快快成長起來，就算以后我失敗了，你也有本事自保。
　　總有一天，你能明白我這番苦心的。
　　蕭夢非知道蕭瑤此刻心里難過，便直接打開她的書包，果然找到那張已經被她揉搓的不堪入目的契約。
　　字跡依稀可見：
　　兄妹契約
　　甲方：藺筱晨
　　乙方：蕭瑤
　　甲方承認與乙方存在血緣關系，甲方可以為乙方提供學習和工作的機會，乙方憑能力可進入Z大和藺氏集團，需應允以下幾個條件：
　　第一條，乙方不可姓藺，不可入住藺家，將來對藺家財產沒有任何繼承權；
　　第二條，遵守藺家家規，無條件服從甲方一切命令；
　　第三條，尊敬甲方未婚妻林語嫣，不許違逆、頂撞。
　　如有違反，甲方將與乙方切斷聯系，再無瓜葛。
　　甲方：
　　乙方：
　　XX年XX月XX日
　　蕭夢非有些難為情的看著藺筱晨：“這契約還有新的嗎？”
　　藺筱晨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從口袋里拿出那支隨身攜帶的金筆，在契約上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蕭夢非又遞給蕭瑤，蕭瑤卻怎么也不肯接。她的眼淚倏然而下。
　　蕭夢非心疼不已，卻忍著眼淚說道：“這個世界上，誰都有理由害你，只有我沒有。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我，是為了你好，以后，你會懂得…現在，我只要求你，把名字簽上。”
　　蕭瑤猛的擦了一把眼淚，猛的拿過契約，胡亂從書包里翻出一支筆，刷刷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因為用力過猛，紙都有些劃破了。
　　藺筱晨小心翼翼的把契約收好，蕭夢非顫抖著聲音說道：“以后，我就把蕭瑤交給你了……”
　　藺筱晨輕輕一笑，道：“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只是，她必須要遵守我們藺家的家規。”
　　怎么？還有什么慘無人道的家規嗎？
　　蕭夢非喃喃的道：“我知道，我知道。”蕭夢非遲疑了一下，然后從另一間屋子拿出來一根戒尺模樣的東西，遞給藺筱晨，“這是我們蕭家的家法，以后，就交給你了……”
　　“媽！你要干嘛？”蕭瑤瞪大眼睛看著蕭夢非，失聲喊道。
　　藺筱晨同樣驚訝，楊韻的兒子，可以得到這樣信任嗎？
　　蕭夢非上前兩步，微笑著拉起藺筱晨的手，親自將戒尺放在他的手上，再次拜托道：“你只別忘了一句話，瑤瑤是你唯一的妹妹……”
　　藺筱晨握著戒尺，沉聲道：“我會負起兄長的責任，阿姨你放心。”
　　蕭夢非含淚點點頭，“我出去買點菜，你們兩個先說會兒話吧。”說著，蕭夢非有些遲緩卻沒有遲疑的穿上外套，甚至都沒看蕭瑤一眼，直接出了門。
　　關上門的一剎那，蕭夢非的眼淚終于決堤了，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屬無奈。她的身體每況愈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撒手人寰了。剛強了一輩子的女人，卻不得不向命運低頭。
　　蕭夢非之所以狠下心賭藺筱晨，還是因為三年前那件事情。
　　那時候蕭瑤剛剛讀高一，有一天晚上放學，自己卻接蕭瑤放學，卻發現蕭瑤被一群人欺負。蕭夢非不顧一切沖上去，卻也被圍在中間。正當不知所措的時候，門外沖出來一個身手不凡的小伙子，將那些欺負蕭瑤的人一頓痛打。
　　事后，蕭瑤拉住小伙子的手臂，問他是誰。小伙子只說自己是打抱不平，便匆匆的走了。
　　但是蕭夢非還是發現，這個人她有些印象，是從小跟在藺筱晨身邊的保鏢，他叫陸南。
　　從此以后，蕭夢非每天都會來接蕭瑤放學，學校里也再沒有人主動找蕭瑤的麻煩。
　　那時候，蕭夢非雖然感念，卻并沒有對蕭瑤提起這件事，她實在不想再招惹藺家的人，只想和蕭瑤母女二人平平安安的度過余生。
　　直到年前，她忽然發現自己得了絕癥，蕭瑤還未成人，將來又該怎么辦……思來想去，只有藺筱晨。
　　很容易就和藺筱晨聯系上了，這更側面證實了藺筱晨一直關注她們的事實。只是沒想到，藺筱晨拿出這樣一份契約。
　　按照楊韻的脾性，這已經是很大的妥協和讓步了。瑤瑤，別怪媽媽，誰讓你落在我的肚子里，而不是楊韻的肚子……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豪賭，當年她賭定了藺恕堂，結果一敗涂地，這一次，她希望自己賭對了——老天爺也不忍心總是可一個人欺負吧？
　　屋子里忽然安靜下來，只有蕭瑤不平穩的喘息聲。蕭瑤狠狠擦干了眼淚，惡狠狠的瞪著藺筱晨。
　　藺筱晨暗暗苦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了，還真是頭疼。
　　藺筱晨拿起手中的戒尺在空中揮了一下，劃破了沉悶的空氣。這跟戒尺的質量還真不錯，用起來一定很順手。
　　“跪下！”
　　蕭瑤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好了，藺大公子，我們不要再玩這么可笑的游戲了好嗎？我要違約。”
　　“啪！”呼嘯而來的一個巴掌落在蕭瑤稚嫩的臉上。蕭瑤有點蒙了，藺筱晨真的敢這么對自己。
　　“契約是寫給別人看的，你母親的家法今天給了我，明天也可以給別人。但是我今天站在這里，只是因為我是你哥哥，我要管你！我要對你負責！”
　　蕭瑤眼神有些迷離，這些話好像在某個遙遠的夢里曾聽到過，可當自己真實的聽到了，卻又縹緲如在夢中，除了臉上火辣辣的疼。
　　“跪下！”藺筱晨的聲音更冷了。
　　蕭瑤回答他的，只有一個淺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