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來看看第五艦隊的現(xiàn)狀，而正好他又是一個稍微了解點物理常識和軍事常識的家伙的話，一定會跳著腳罵娘，原因不外乎是這些巨型星艦現(xiàn)在都以一種相當不科學相當不合理的方式“堆積”在一起，甚至讓人懷疑它們都是已經(jīng)報廢的破銅爛鐵，被扔在宇宙的某個犄角旮旯里，然后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才變成了這么一大坨。長達數(shù)百公里的戰(zhàn)艦擠擠搡搡，互相之間距離甚至只有百米，大型戰(zhàn)艦因形狀問題而在相互之間留下了不少空隙，于是那些小飛船就連這點空間都不放棄地聚集在里面，仿佛躲藏在珊瑚礁陰影中的小魚小蝦。如此巨量的大型戰(zhàn)艦堆積在一起產(chǎn)生了巨大的引力混亂，因此所有飛船都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就會頃刻間碰撞坍塌成一個廢墟星球，所有具備引力控制功能的戰(zhàn)艦現(xiàn)在都連接在一個大型數(shù)據(jù)網(wǎng)絡上，通過唯一的一臺主機協(xié)調(diào)，以保證這個超巨大陣列那微妙的引力環(huán)境不至于崩潰――那玩意兒一旦崩潰的話，對最核心的飛船而言，其殺傷性絕對不亞于一次引力武器打擊+飽和轟炸的。
    可可基納說的沒錯，現(xiàn)在要是敵人攻過來，別說反擊，他們甚至只要動一下就會先把自己干掉一半，用珊多拉的話說，這些戰(zhàn)艦現(xiàn)在“如同亂糟糟的線團一樣糾纏在一起，除了纏的很密實之外沒有任何好處”。不過對我們而言，纏的很密實就是唯一需要的條件了。
    “支撐這么大規(guī)模的虛空領域沒問題么？”珊多拉已經(jīng)將穿梭機停在整個艦隊的最核心位置。旁邊就是可可基納的座艦：海頓三號，穿梭機的主機已經(jīng)和海頓三號巨艦連接在一起，所有系統(tǒng)都掛載到一個網(wǎng)絡中，以保證稍后的轉移可以在完全同步的情況下進行，珊多拉則最后確認了一下第五艦隊如今經(jīng)過高度壓縮之后的秩序場的范圍，皺著眉頭說道，“還是有些超出預期。你從來沒將自己的虛空領域擴展到這種地步……籠罩整個艦隊，這太困難了。”
    “困不困難還是我說了算，我覺得應該沒問題。”我看了看全息畫面上的數(shù)據(jù)，跟自己通過精神感應偵測到的虛空邊界進行對比，以確定自己需要擴散到什么程度。“而且現(xiàn)在也沒得選擇了不是，可可基納肯定不會放棄自己的人，他已經(jīng)把那部分無人貨艦扔到秩序場外面了，現(xiàn)在剩下這些飛船都必須保住。而且你看他們可真是盡了全力――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大個的飛船敢跟拼積木一樣這么堆起來，你說待會等它們到站之后可怎么拆開啊？”
    珊多拉白了我一眼：“……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既然沒問題你就開始擴散，我把系統(tǒng)設置到五分鐘后開始集體跳躍，在那之前，有任何情況你必須立刻說出來，我會馬上急停。明白么？”
    我點點頭，開始轉變自己的形態(tài)，變成那個殘念的純黑裸奔無臉男――我tm真是快受夠這個形態(tài)了，而且最近我發(fā)現(xiàn)一件事，或許在解決自己有沒有臉的問題之前。自己應該先考慮給自己弄一身衣服，起碼看上去是衣服的東西……實在不行的話就把身上的黑暗濃霧加深加大加厚，參考奧蕾莉亞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可基納，確認所有星艦的引擎都已經(jīng)開始倒計時，”珊多拉帶著壞笑在我身上捏了捏，一扭頭。口中的語氣卻又換成了凌然高貴的感覺，主題包換的那叫一個順溜，“一定要保證跳躍的絕對同步，一旦有人脫離了皇帝的保護，必然會在這種跨度的傳送中尸骨無存。另外，虛空領域已經(jīng)擴展開，檢查一下有沒有飛船產(chǎn)生異常現(xiàn)象，有情況立即匯報，你們還有四分鐘。”
    “倒計時正常，所有引擎都交由時鐘同步通信系統(tǒng)進行統(tǒng)一調(diào)動，絕對沒有延時誤差。”可可基納的聲音聽上去好像也帶上了緊張，因為他知道，整個第五艦隊的命運即將交給四分鐘后的一瞬間來決定，人生能有幾個一瞬間會如四分鐘之后的那個一樣意義重大呢？
    在通訊器上，可以看到他身后的戰(zhàn)艦控制臺也是一片忙碌，第五艦隊的軍官和技術人員一遍遍確認著系統(tǒng)狀況，并隨時監(jiān)控虛空領域在秩序場中的蔓延情況，很多人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他們一邊驚嘆，一邊帶著前所未有的新奇感完成手頭的工作。
    可可基納也向我們傳達了他現(xiàn)在的驚奇：“這是我這么多萬年來第二次對一件事情如此震驚――第一次是面對那些瘋狂的墮落使徒，這一次是面對著如此溫和的虛空。前所未有的奇觀，虛空領域在秩序場內(nèi)部彌漫開來，直接接觸到每一艘飛船，甚至穿透了所有的護盾和裝甲，彌漫在我們身邊……我能感覺到自己身處于一個從未接觸過的環(huán)境下……難以理解，無法分析，很多超出感官的信息縈繞在精神邊界――幸好只有艾倫靈族對這種超現(xiàn)實的感覺很敏銳，否則恐怕我們的工程師連自己的工作都無法進行下去了。這是貨真價實的虛空，但我們的一切秩序感官都還健在，我還能看，能聽，如果可能的話，真希望能知道這是什么原因。”
    “看樣子虛空領域?qū)δ芰矿w生物的影響是最大的，”珊多拉似乎帶上了笑意，看著通訊器中的可可基納，“你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有些亢奮。”
    “哦，是的，我知道，我發(fā)現(xiàn)了，”可可基納在珊多拉的提醒下迅速鎮(zhèn)定下來，“主要是這種感覺太奇妙了，艾倫靈族是對外界信息變化極其敏感的種族，雖然彌漫在秩序場中的虛空環(huán)境在盡可能模擬出有秩序的一面，但我仍然能感覺到很多超邏輯的東西。看樣子這不是凡人的大腦可以直接理解的奧秘。我能感覺到它們，卻絲毫讀取不到有意義的信息。”
    “所以你們應該感覺到慶幸，選擇相信我們的善意是個正確的決定，”珊多拉向后靠在座椅的靠背上，露出一個淡然的笑容，“不知道你們是否想到了，其實只要我的伴侶愿意。現(xiàn)在籠罩整個艦隊的溫和虛空領域就可以瞬間變成真正的虛空，他能控制自己力量范圍內(nèi)的一切――別緊張，這不會發(fā)生的。我只是隨口一說，以保證消除最后一點不安全的可能性。現(xiàn)在，準備跳躍吧。”
    珊多拉的話音落下。正好系統(tǒng)進入了十五秒倒計時，可可基納無暇他顧，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設備上，我看了珊多拉一眼――當然，我假設自己是有眼的，后者對我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我用精神連接掃描了整個艦隊，有大量精神源都處于強烈不安甚至偏執(zhí)狀態(tài)，如果不讓他們在最后這幾秒鐘內(nèi)被一劑猛藥鎮(zhèn)住，真的可能會有蠢貨惹亂子。”
    我聳聳肩，什么也沒說。而系統(tǒng)提示音也恰到好處地響起：“系統(tǒng)倒計時還有五秒，四，三，二，一。引擎啟動！”
    在別人眼中的一瞬間，在我眼中被無限拉長，跳躍開始之后，那種熟悉的眩暈感再次襲來，不過有了之前的一次經(jīng)驗，我?guī)缀跏钦Ｑ坶g便恢復了對自己意志的把握。并且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再次進入了重歸虛空的狀態(tài)，一個清亮上揚的女聲也如預料的一樣在自己精神世界中響起：“誒呀，你又回來了？這么竄來竄去的，你沒事吧？”
    “希拉姐……我忙著呢。”
    “哦，代我向星臣問好。”希拉咕噥了一句，翩然下線，我也沒工夫繼續(xù)研究這里奇妙的虛空“景色”了，因為某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深深的疲憊感已經(jīng)如約襲來。
    就仿佛第一次變形成虛空生物，將領域釋放到最大范圍和冰蒂斯打完一架之后的那種情況，明明在**上不會產(chǎn)生任何消耗，卻從靈魂中感覺自己全部的力量正在如水般流逝，我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的虛空領域張開的太大了，以至于它們在和真正的虛空環(huán)境接觸之后不可抑止地與后者產(chǎn)生了同化和融合，每融合一分，就相當于自己的力量消耗一分，我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有閑工夫慢腦子跑偏，因為我竟然神奇地想到了一塊掉進水盆里的香皂，我就是那香皂……
    我是香皂，是冰塊，是砂糖，是三九感冒靈，是一切扔水里就會化的玩意兒，希拉大姐說的對，適度遛彎有益身心健康，過度泡澡容易神經(jīng)衰弱，我現(xiàn)在真的神經(jīng)衰弱了……衰弱到自己竟然被主動踢出了重歸虛空的狀態(tài)，眼前一陣模糊，眩暈感瞬間消散，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穿梭機的駕駛艙中，眼前是一雙眨來眨去的海藍色漂亮大眼睛，以及快要占據(jù)自己全部視野的那一頭耀眼的金發(fā)，少女溫熱的呼吸拂過自己臉頰，讓我有點癢癢。
    “珊多拉，你嚇人吶，靠這么近干嘛？”
    海藍色的大眼睛眨了眨，總算稍微拉開點距離，珊多拉臉上帶著點后怕和慶幸的表情：“跳躍已經(jīng)結束了，但你半天沒反應，我有點擔心。”
    “結束了？”我高興地笑起來，但很快發(fā)現(xiàn)在沒有嘴的情況下微笑是個技術活，于是解除了虛空形態(tài)，補上一個傻笑，“艦隊情況怎么樣？安全抵達么？”
    與此同時，我也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嗯，基本上在預料之中，軀體本身當然是不會有什么損傷的，但精神消耗巨大，靈魂疲憊，那種發(fā)自根源的無力感就好像當年被冰蒂斯一套王八拳全面命中之后一樣，不過情況也有好的一面，自己這么長時間來的鍛煉和學習總算沒有白費，精神已經(jīng)適應了高強度的消耗，因此感覺虛弱程度恐怕還沒有上次那么嚴重，并且自己所消耗掉的力量也正在以很快的速度恢復著――回去之后或許不用進醫(yī)療艙躺著了。關于這個問題我覺得有必要正式提一下，醫(yī)療艙的設計者是科學家這沒問題，但醫(yī)療設施的使用和維護者仍然是科學家那就有點奇怪了。尤其是我們一家子偶爾意外進醫(yī)療艙之后，主治醫(yī)師竟然都是塔維爾，想想我就渾身發(fā)毛，眼鏡姐姐看著躺在醫(yī)療艙里的我們時那眼神跟姐姐炒菜的時候看著案板上的魚一樣……果斷扯遠了。
    “嘛，艦隊情況良好，甚至有點超出預料的好，沒有一艘飛船掉隊。”珊多拉表情有點微妙，“只是有些飛船在容差值內(nèi)稍微漂移了一點，發(fā)生局部碰撞和融合。不過幸好沒有人員傷亡。現(xiàn)在他們正忙著在太空中把艦隊拆開呢，糾纏的跟線團一樣，拆起來恐怕也是個技術活。只不過在別的方面……咱們好像出了點意外。”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意外？”
    珊多拉指了指控制臺前的全息畫面：“你自己看吧。咱們好像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了。”
    我這時候才注意到，控制臺前顯示的已經(jīng)不再是虛空航行狀態(tài)那種復雜的圖表，而是直接顯示著穿梭機外面的景象，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從第五艦隊那龐雜的“垃圾堆”中脫離出來，應該是停靠在艦隊陣列附近，可以從畫面上看到遠處的巨型星艦正在重新編隊，按照正常的飛船列隊守則組成松散陣型。而在畫面另外一半則有一顆懸浮在深沉黑暗太空中的蔚藍星球，星球表面的海陸分布相當陌生，一看就知道那肯定不是地球。
    也不是原本計劃中的終點：凱魯達克星。
    “我剛剛校準星圖，確認這里不在帝國疆域內(nèi)。這個宇宙沒有登記在案，甚至宏世界都沒有記載，”珊多拉皺著眉頭，“也就是說，來到了完全無從定位的地方呢。”
    “我去。怎么會出這么大偏差……”我看著下面那顆陌生的星球，目瞪口呆。
    “其實吧……也沒有太超出預料，”珊多拉看上去好像并不太悲觀，“這種情況仍然是有所預期的，畢竟攜帶整個第五艦隊進行這種跨度的跳躍，一切意外情況都會被考慮進去。現(xiàn)在可以確認，雖然我們沒有進入帝國境內(nèi)，但應該也是大致朝著這個方向行進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跳躍定位出了問題……咱們或許被卡在某個岔路上，但肯定已經(jīng)甩掉了那些梅洛瓦飛船。”
    “總之第五艦隊暫時是安全的，”我飛快地思考著，珊多拉說的沒錯，即便跳躍過程中出了不為人知的岔子，至少我們的大方向應該沒問題，現(xiàn)在沒有進入帝國境內(nèi)，應該也是在附近某個地方才對，只是由于脫離了帝國數(shù)據(jù)網(wǎng)絡，無法查詢艦隊當前的坐標，要知道艦隊到了什么地方，首要的還是和泡泡那邊恢復聯(lián)系，“通訊系統(tǒng)還能用么？”
    “設備沒壞，但需要一點時間調(diào)整，”珊多拉聳聳肩，“可能也是跳躍失敗的原因，現(xiàn)在咱們手頭的通訊裝置都被錯亂的信息沖刷過一樣，處于宕機狀態(tài)。不過你可以試試精神連接。”
    “精神連接？”我愣了一下，“那個還能用么？”
    “我的已經(jīng)中斷了，和泡泡她們都聯(lián)系不上，不過你或許可以，”珊多拉敲了敲額頭，“你忘了？你的力量在虛空中幾乎不怎么衰減，或許你的精神連接可以跟誰說上話。”
    珊多拉一提醒我才想起這茬，于是暫且集中起精神，尋找已經(jīng)刻在靈魂深處的，淺淺她們的精神印記，并嘗試著發(fā)出信息。這很困難，因為手頭的一切通訊設備都已經(jīng)完蛋，我現(xiàn)在沒辦法借助帝國網(wǎng)絡來對精神連接增強，珊多拉在這種情況下干脆就斷了網(wǎng)，而我呢？
    珊多拉說的沒錯，我的力量在虛空中幾乎不怎么衰減，而且或許現(xiàn)在艦隊距離帝國疆域真的不是很遠，在嘗試通信了許多次之后，我好像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回應。
    “木頭！木頭！是你嗎？”
    將精神集中到極限之后，終于聽到了對面的聲音，這種別人復制不來的獨有“昵稱”，沒錯了，肯定是我的大小姐。
    其實我之前也已經(jīng)猜到了，在這種情況下，最能和自己順利建立聯(lián)系的肯定只有林雪，其次是曉雪，這是因為她們娘倆各自的能力恰好對這種超邏輯通信有加成。
    “是我是我，謝天謝地，總算連上了――我們沒事。”
    “……我還沒問呢，嘛，沒事就好，”大小姐那邊明顯松了一大口氣，“你個混蛋，差點嚇死我你知道不……現(xiàn)在死哪去了！”
    聽著大小姐這毫不客氣的毒舌，不知怎的，我竟然感覺心里一暖，這個嘴硬的家伙，后半句話……都帶上哭腔了啊。
    “應該是在帝國境外，距離不會太遠，不過已經(jīng)超出了珊多拉可以支持的精神連接的范圍，具體位置無從確定，我們這兒沒有任何參照物，珊多拉正在校準通訊器，大概到那時候才能重新定位吧。別擔心，這里情況好著呢。哦，我們現(xiàn)在停靠在一顆星球的高位軌道上，看上去似乎是個有生命的類地行星，應該是自動導航直接按照預定規(guī)則鎖定了最近的有生命星球，把這里誤當成凱魯達克了。”
    林雪那邊停頓了一下，通過泄露過來的只言片語，我知道她正在和專家團交流，然后她再次開口了：“還真不知道你到哪個犄角旮旯了，根據(jù)精神連接的狀況也無從判斷，你們不是通過正常途徑跳躍過來的，所以定位系統(tǒng)沒辦法按照正常步驟重新校準……唉，看樣子我還得去那套棺材里躺著……你這個死木頭！”
    我：“……”(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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