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巍絕望的閉了閉眼。</br> 眼淚從眼眶中流出，那淚都是血。</br> 他幾乎跌坐在地，哀哀欲絕，“好，我答應。”</br> “爹！”</br> “將軍！”</br> 所有的副將紅著眼，流著淚，看著他們老將軍上前，一點一點去舔二皇子的鞋。</br> 二皇子和游濤對視一眼，眼底全是得意。</br> “舔的干凈點，二殿下府中養的狗都比你有用！”</br> 游濤刻毒的笑聲在營帳里飄蕩。</br> 每一個副將，都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br> 偏偏不能。</br> 他們需要那批軍糧。</br> 他們行軍打仗保家衛國，為何就要如此被羞辱！</br> 怒吼咆哮心頭，憤懣憋屈五臟六腑。</br> 可沒有這糧草，若是戰事不利，便是黎民百姓的受苦之時。</br> 這煎熬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br> 直到二皇子一雙鞋被老將軍用舌頭，一點一點的舔舐干凈，二皇子才心滿意足的道：“看在你像狗一樣聽話的份上，軍糧賞你了！”</br> 刷。</br> 二皇子從身上摸出一份地圖。</br> “這軍糧的藏身之地，地圖上標注的清清楚楚，狗東西，去取吧！不過，你可別想著過河拆橋，畢竟，本王給你的軍糧，也只夠一天的，今兒吃了，明兒還沒有，明兒若是想要，那要等明兒你來求本王。</br> “當然，除非我們的老將軍驍勇善戰，今兒就將那敵軍擊退。</br> “本王期待老將軍的表現哦！”</br> 二皇子滿臉獰笑，轉身在趙巍的桌案后面坐了，挑釁而狂妄的看著趙巍。</br> 趙巍咽下這口氣。</br> 大局為重。</br>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西北戰地的百姓被敵軍蹂躪。</br> 轉頭出了營帳。</br> “爹！”趙巍的長子將獸皮水袋送到趙巍跟前。</br> 趙巍抬手一擺，嘴皮磨得出血，他搖頭，滄桑而艱澀，“不用了，伱率一千騎兵，去取糧草！剩下的人，先和我去迎擊來犯敵軍，你們取了糧草，立刻供應補給。”</br> 半空中。</br> 姜寧寧抬眼看飄在自己旁邊的尸王趙巍。</br> 她開啟時光回溯，帶著趙巍的身體回到當年的戰場。</br> 回到當初，趙巍無動于衷。</br> 游濤出現，趙巍無動于衷。</br> 二皇子挑釁，趙巍無動于衷。</br> 甚至他跪在地上去給二皇子舔鞋，旁邊的尸王都無動于衷。</br> 就那么面無表情的，堪稱麻木的看著底下發生的一切，仿佛這份羞辱，是加于旁人身上，與他毫無關系。</br> 可直到他看著當年的自己吩咐自己的長子去取糧草，他忽然神情亢奮，怒火一下燃燒整張臉，他怒吼咆哮。</br> 啊啊啊啊！</br> 瘋狂的嘶吼。</br> 姜寧寧眼睛發澀，“那糧草有問題是嗎？”</br> 她問。</br> 一直不給姜寧寧任何眼神的尸王，尸王趙巍，轉頭看向姜寧寧，滿目的哀求。</br> 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br> 只有捶胸頓足的嘶喊。</br> 喊聲里。</br> 全是絕望的哀求。</br> 姜寧寧道：“我可以幫你，糧草有問題，我把問題解決了，給你的將士吃沒有問題的糧草，你去打這一仗，輸贏全憑本事。”</br> 尸王喊聲停下，怔怔看著姜寧寧。</br> 姜寧寧道：“之后，是公平的較量，輸或者贏，你要放下執念。”</br> 尸王趙巍通紅的眼睛望著姜寧寧，重重的點頭，撲通，給姜寧寧跪下。</br> 姜寧寧之前都不知道趙巍的尸體，為什么眼睛是通紅的。</br> 現在知道了。</br> 他流的是血。</br> 她怎么當得起趙巍這一跪。</br> 抬手扶了趙巍，“男兒膝下有黃金，將軍頂天立地，不跪任何人的。”</br> 不跪任何人。</br> 卻為了糧草，給二皇子跪下舔鞋。</br> 偏偏那用尊嚴和脊梁骨換來的糧草，是被人下了藥的。</br> 他的將士吃了那軍糧，全身乏力，無法作戰，在戰場上，像是被人宰殺一般的屠殺。</br> 趙巍心頭的怨氣怒氣怎么散的了！</br> 將趙巍扶起，姜寧寧抬手捏一個訣，轉瞬。</br> 趙巍真身消散，地上那個他，整個人一個激靈，倏地轉頭去看一側。</br> 就見身邊多了一個小兵。</br> 長著姜寧寧的模樣，卻是穿著他軍中將士的衣袍。</br> 扮做小兵的姜寧寧道：“將軍放心去作戰，那糧草放心用，其余有我。”</br> 趙巍點頭。</br> 姜寧寧抬腳就往營帳走，“將軍不介意的話，營帳借我一用。”</br> 營帳外有人把守。</br> 姜寧寧抬腳要進去，卻被那人一把攔住，“干什么的！”</br> 趙巍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姜寧寧被攔，“放她進去吧，我讓她進去幫我拿行軍圖。”</br> 門口把守的人，是二皇子的人，那人將信將疑看了趙巍一眼，滿目譏誚嘲蔑。</br> 要什么行軍圖，反正一會兒也是去送死、</br> 他收回手中的長刀。</br> 放行。</br> 姜寧寧掀開門簾直接進了營帳、</br> 她進去的時候，國師游濤和二皇子正喝酒吃肉，不知說到什么，兩人笑的放蕩、</br> 見突然進來一個人，游濤頓時不悅道：“干什么的，一點規矩沒有，二殿下用飯，也是你能來打擾的？”</br> 二皇子登時眼色一冷，朝來人看去。</br> 姜寧寧一步一步上前。</br> 一邊走，一邊轉手腕。</br> “游濤，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br> 聽得這人直呼自己名字，游濤一愣，錯愕看著姜寧寧，“你是誰？”</br> 姜寧寧抬手一個彈指，直接一道訣送到游濤眉心處。</br> 前世今生，頓時所有思緒朝著游濤紛沓而來。</br> 他腦子里登時就像是炸了雷！</br> 不對！</br> 不是就像炸了雷、</br> 是根本就炸了雷。</br> 他清清楚楚的記著，明明還是他，但是，名字卻叫牛云泰、</br> 被一個走地雷鉆進屋里，轟隆，給他炸死了！</br> 而眼前的這個小兵，不對，不是小兵。</br> 眼前的人，叫姜寧寧，就是那個送他去死的人。</br> 游濤登時滿目惶恐。</br> 咕咚。</br> 從椅子上跌翻在地。</br> “你，你，你是姜寧寧，到底怎么回事，我腦子里為什么會出現那么多不屬于我的畫面。”</br> 姜寧寧冷聲道：“你跟著你師父做事，你師父不是交給你術術？術術驚絕，能給人糧草之中做手腳，難道不知道自己有前世今生？</br> 我說過，我見你一次，讓雷劈你一次。</br> 當時在警局，你是不是記起來自己的每一世，都被雷炸死？”</br> 姜寧寧手腕一轉。</br> “唯獨缺了這一世，我來給你補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