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會議室，靠窗坐著的是凌蘇木、菀真姐和張律師，對面的是云天酒店的客房部經理，偷拍照片的人，最初的導火索就是他，坐在中間的兩個警察剛走，客房部經理戴著手銬低著頭，始終沒有抬頭看蘇木。
    當事人提出要見蘇木的時候，菀真姐想阻攔，但是看著蘇木堅定的眼神然后爽快的決定，心里應該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警察告知的是客房部經理劉超侵入他的房間，拍了照，然后再賣給蘇木的粉絲以獲得利益，深林社區的照片不是他傳上去的，但是接下去網絡上發生的舉報事件是他沒有想到的。
    那蘇木收到的那些照片是誰給塞進門縫的，但是劉超交代給警察這邊的時候并沒有說把照片賣給了別人，要么是劉超說謊，要么是有人偷偷進他電腦把照片偷了出來。
    “你真的沒有把照片賣給粉絲之外的其他人？”
    菀真姐也想到了蘇木收到照片這點上，坐在對面的劉超眼神一直躲閃。
    “沒有。”
    抬起頭的那瞬間，蘇木看著他，兩眼布滿血絲和恐懼，搖著戴著手銬的雙手，“我拍完就拿回家存在電腦上了，沒有人動過我電腦。”
    “我已經把微信交給警察了，包括購買照片者的資料，我知道錯了，對不起，凌先生，我也三十八歲了，沒個家庭，不僅房買不起還借了網貸，天天被催債，被利益沖昏頭腦，你拍戲住在我們酒店的時候，看到娛樂圈的狗仔、你的粉絲，還有代拍的那些人二十四小時全都擠到停車場、大廳拍你，所以我才動了歪心思，對不起，該說的我都跟警察說了。”
    “但是現在因為你的貪欲把整個娛樂圈都攪翻天了，”菀真姐激動地說，“還有蘇木......”蘇木抬起右手示意菀真姐不要繼續說下去。
    “凌先生，網上流傳的照片比我賣出去的多好幾倍，我也納悶，不知道是不是有誰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偷了我的照片或是動了我的電腦，我給照片排了一個順序，總共十組，每組十張，根據給的錢多錢少來選擇，我發誓我賣出去的只到第三組。”
    “對不起，凌先生！”
    走出警局，蘇木揚起頭看了看天空，雨停了，云還很厚，側過頭對菀真姐說：“去墓地陪王叔去看看阿姨？”
    “吳越馬上就把車開過來，就目前警方的證據還不能查到是誰把所有照片泄露到網上的，今天我們提供的資料希望能起點作用。”
    “菀真姐，跟剩下的五個合作代言負責人聯系一下，由我們主動來解約吧，再持續下去，合作方承受的壓力和承擔的損失只會越來越大。”
    “如果是我們主動解約，那么解約賠償這方面我想還是跟他們再協商一下。”
    “既然他們能撐到現在都沒有提解約的事情，應該有商量的余地。”
    兩人上了車，坐車趕往墓地，著黑色衣服的王叔一個人佝僂著站在墓碑前。
    吳越說：“王叔這幾個月來蒼老了不少。”
    蘇木走到身后替王叔披上大衣，然后菀真姐、吳越一起向阿姨鞠了躬，王叔感激的望著他們，又望了望老伴的墓碑。
    菀真姐：“王叔，節哀。”
    蘇木：“王叔，節哀。”
    吳越：“王叔，節哀。”
    三人圍了過來，蘇木挽著王叔往回走，“王叔，小心臺階。”
    王叔拍了拍蘇木挽著他胳膊的手背，“蘇木啊，浩宇能遇到你們，這是他的榮幸，我已經是身子在土里的人了，生老病死、天災人禍這都是必經的過程，我這把老骨頭也值了，只不過浩宇的尸首還在警察局。”
    “王叔，我一定會找出浩宇死的真相，這需要一點時間，牽涉的面有點廣。”
    “這真是難為你了，昨天樓下的老人說，你現在也深陷什么網暴中，我還問了他們什么是網暴，就天天遭人罵，解約代言這些網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一切都會過去的，既然選擇了就得走完，你也一定能行，希望我們浩宇的事情也應該是這樣。”
    “我的事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浩宇的事會水落石出的，警方那邊也一直在徹查，不過牽涉廣查清楚需要點時間。”
    “沒事，交給警方還有你，我放心。”
    “王叔，浩宇在世的時候有沒有跟你們提過他放東西的地方，或是他小時候他會把他喜歡的東西藏在什么特別的地兒，我再想浩宇的手機會不會藏在某個只有你們知道的地方。”
    “特別的地方？放東西的地兒？你讓我想想。”
    “嗯，比如我小時候就愛把什么東西都往存哆啦A夢的錢罐里丟，每次只要不開心，我爸就會打開那個存錢罐看看，我最近又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了。”
    “聽你這么一說，我還是回去看看家里面有什么特別的地，這么想還真想不起來，這年紀大了，記性大不如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沒事，王叔你慢慢想，你記起來了給我打電話，這陰雨天氣比較多，你要多注意身體。”
    “時間會說明一切，這都五月份了，白天越來越長了，你看這雨也停了。”
    ......
    凌蘇木和周也兩人再次重逢，是二零二零年的八月二十五日，七夕節，這中間足足隔了十二年，在喜燕居酒店電梯間。
    新冠肺炎疫情一直在持續，酒店客人、街道行人都帶著口罩捂得嚴嚴實實的，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很難認識。
    電梯從頂層下來，坐著輪椅的周也和大哥周炎生、侄子小久站在電梯一角，周也的帽檐壓得很低，戴著藍色的一次性口罩。可愛的侄子則穿著灰色的馬褲和白色的T恤，一臉懵的瞅著電梯的每張海報。
    電梯下到十二層的時候，進來兩男一女站在他們對面。一男的戴著黑色棒球帽和藍色口罩，搭配著白色襯衫和T恤，站得挺拔，雙腿修長，藍色的牛仔褲顯得腿很長，身材勻稱，平常都會身材管理的人。
    十幾萬的包掛在旁邊菀真姐的左肩上，走進電梯的時候雙手忙著戴口罩，看到電梯里有周也一家，眼神似乎很緊張瞄了一眼帶頭的男子，然后又拿出黑的棒球帽戴在頭上，應該是周也一家的穿著又讓她放下了戒備，不是什么狗仔、私生粉之類的，沒有發出刻意提醒瘦高男子的信號。
    他們剛進電梯的時候，周也感覺到了他的氣息，眼睛沿著帽檐看到對面瘦高的男士腳穿小白鞋，露出骨感的腳踝和上面的紋身。
    剛進電梯，周也就認出了他，凌蘇木。
    她微微抬起頭，視線剛剛好可以看到他的臉，口罩之外那雙清澈深邃的眼睛雖布滿紅血絲但顯得很迷人。
    臉上一直掛著微笑的侄子小久，手里攥著幾顆糖，應該是剛才辦理入住手續時在大廳的服務人員拿的，就一直捏著沒舍得放在房間。
    小久笨拙地拆開糖紙遞給瘦高的男生用奶奶的語氣說：“哥哥，你要吃嗎？”看得出來隨行的女子很緊張，想打斷小久的行為，男生稍彎下身微笑著說：“不了，哥哥有，不要吃太多的糖哦，小心長蛀牙！。”小久似懂非懂的奶萌的聲音喔了一聲點點頭，迅速扯下口罩把糖送進自己的嘴里，然后又迅速的戴上口罩，大眼睛撲哧撲哧轉的打量著對面的他。
    小男孩的爸爸就是周也的大哥周炎生寵溺的摸了摸他的頭，禮貌性的向他們點了下頭。
    說完話的蘇木不經意看了一眼周也，很快又收回眼神。
    聽到蘇木說話的聲音，周也心頭一顫如一場海嘯，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已五味雜陳。
    是他，真的是他，凌蘇木。
    他已不再是年少的凌蘇木，當初那個校園里肆意的少年回來了。
    盡管這個城市的每個街道、每個高樓都有他的海報，周也打開電視手機，走在路上都能看到他，曾無所次幻想過重新遇見的畫面，但是真的沒有這一刻來得真實。
    十二年來內心深處那個沒有選擇遺忘的秘密始終是她黑暗世界里的一道光。
    “那個，同學你需要幫忙嗎？”這是蘇木在學校和周也說的第一句話。
    下午最后一節課，班上的同學都去上體育課了，小便很急的周也在學校廁所門口跌倒了，盡管被改造過的坡道，但是輪椅還是側翻在狹小的角落里，拖把打翻在一邊，她一個人在門口無奈的掙扎，失去感覺的腿萎軟無力使不上勁，污漬到處都是。
    上完廁所的蘇木路過，當時周也覺得羞愧難當，因為不知什么時候有異味的尿液流了出來，臉漲得通紅，大顆的眼淚吧嗒吧嗒的從眼眶里冒出來。
    “快，快，快幫我叫我哥！”
    蘇木迅速地脫下校服蓋在周也下半身，然后抱著她就往校醫院沖，那天金黃的杏葉隨風飄零在整個校園，他大口喘著氣，去的路上盡可能的避開了操場上的同學。
    周也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脖子，眼淚不爭氣的打濕了他白色的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