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面空氣清新，氣溫比城里要低很多，晚上滿天布滿星星，蘇木想起了那些和浩宇一起跑劇組的日子，為演一個小角色，兩人睡一張床吃一個饅頭搶一桶方便面的生活，為保持穿衣有型、脫衣有肉的體型，沒錢去健身房，兩人就只能帶著同一個耳機在公路邊夜跑，偶爾還能遇到幾個要求合影的粉絲。
    王浩宇，你不應該放棄你自己的。
    蘇木坐在山頂石頭上，仰著頭看著漫天閃著光的星星。馬上我就可以帶上你了，你不是說你想做山頂的那顆星星嘛，不管遇到什么事你應該告訴我的。
    對紫外線過敏的蘇木吹著晚上的涼風，臉上的皮膚立馬不那么刺疼了，就是手腳被凍得差點沒有知覺，只能蜷縮在衣袖和褲腿里，勉強能保點溫。劇組的一條黃狗挨著他趴在一旁，蘇木伸手摸摸它的頭，黃狗特別享受著他的觸摸。
    蘇木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連續幾天吊威亞的腰酸痛伸展不開，他用手揉了揉拍了拍腰，想起軍隊訓練站軍姿時都沒有這么辛苦，蹣跚著往山下走去，吳越則拿著保溫杯沖上來和他撞在一起，黃狗圍著吳越轉，舔著他的鞋面。
    “哥，菀真姐看咱倆也來這山里半個月了擔心吃不飽穿不暖，寄來一些吃的，還有羽絨服，我去小鎮上拉回來了。”
    “她還說了什么？”
    “你是不是想問浩宇哥的事情？”
    “明知故問，那菀真姐她到底說什么了？”
    “什么都沒說？就說做好你現在手上的事情，然后我去拿包裹的時候順道去了小鎮的網吧上了一個小時的網，上海警方也沒有公布王浩宇具體墜樓的死因，就說還在調查中，但是我看一些網上的小道消息，說王浩宇的父母堅持尸檢。”
    “堅持尸檢？”蘇木沒有繼續往前走，站在那又問了吳越一遍，就算不堅持，警方調查死因這是必走的程序，網上的報道真的是太沒有公信力了。
    “后來我也打電話給關系處理得比較好的媒體，他們都說不知道誰傳出來的，他們也只能跟風報到，還有菀真姐說，別瞎打聽，她會處理好，叫你好好拍戲。”
    “追悼會呢？”
    “沒開呢，你也知道，浩宇哥在娛樂圈的地位，網上平常一起參加過節目看似關系比較好的同行都沒有人發個微博悼念一下。”
    蘇木長嘆了一口氣，望著山下從帳篷里發出的燈光，“世態炎涼啊”。
    “唉，你說浩宇哥正直善良、謙虛謹慎，那么好的人會得罪誰，為什么就是要置于他死地？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浩宇哥手上？”
    “微博呢？”
    “你悼念浩宇哥發的微博因為設置了不能評論，轉發量驚人。”
    “我們還要拍多久才能殺青，”
    “哥，計劃是三個月，但是除去天氣惡劣的那些天，還得多呆半個月，而且菀真姐還交代了你不能請假，請假了責任就算我的還得解聘我扣我工資，說咱不能背上不敬業的罵名。”
    “走，先回住處，溫度越來越低了。”
    回到帳篷，看到堆得老高的箱子，足足有七八個，蘇木開始拿著剪刀拆起來，“你開小三輪去取的？”
    “對，拉回來一大車包括咱導演和其他演員的，堆個小山似的。”
    “辛苦你了，弟。”
    “哥，你說的是哪兒的話，你給我兩倍的工資我還不好好干活，那是人嗎，其實是我遇到好的老板了。不過哥，我看你這幾天天天往山上跑，是不是夢見浩宇哥了？”
    “每天晚上都夢到他躺在紅地毯上的畫面，自殺你信嗎？。”
    吳越搖搖頭說，“不信，不過他經紀人陰陽怪氣的發了一條微博，我還截圖下來了，你看。”蘇木接過手機。
    一個演員的意外死亡是這個行業的悲哀。
    “他這意思是他還替浩宇哥感到可惜？那天他在警察局說出那樣的話，去年有段時間浩宇哥三個月沒有一個通告，還不是歸功于他。”
    “尸檢？”蘇木一屁股坐在簡易的椅子上，喝了一口熱水，又拿出手機左右搖晃，試著能不能連上網。
    最后也只能無奈的把手機丟在床上。
    “吳越，明天我給你一個號碼，你幫我聯系一下，讓他打聽看看，浩宇的事情進展，會不會透露一點信息。”
    “哎，好，剛好這有備好的安神的中藥，開水沖兌一下就可以吃了，菀真姐想得真周到，你今晚必須喝一次，睡好了咱才能好好拍戲，菀真姐擔心你一直進入不了狀態，耽誤拍攝進度。”
    “明天你去小鎮的時候，打電話跟菀真姐說，別讓她擔心，咱哥倆一個主外一個主內一定會把這個劇拍好。”
    “嗯，還有膏藥，這膏藥來得真及時，你這幾天吊威亞腰都疼了好幾天，肌肉也拉傷了。”
    “演員這個行業比起大多數行業來說已經算輕松了，不要過度渲染，沒那個必要，有那么多收入就應該吃那么多苦。”
    “哥，清醒的發言啊，真不愧是上交過給國家的人，這點辛苦跟你搶險救災真沒法比。”
    “看看，有沒有暖寶寶，我腳都快凍沒了，這熱水也就能暖暖胃，到不了四肢末梢。”
    “等著，我給你找找。”吳越把所有的箱子都翻了個遍才找到。
    “好嘞，我先貼個暖暖再洗腳，咱們再把這些東西理理，分分類。”兩人埋頭整理起房間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天復一天的拍攝，吳越幾天就往鎮上跑一趟去完成蘇木交代的任務。
    晨起的蘇木掀開帳篷，遠處的山巒被雪覆蓋，拍攝全程歷經八十八天，今天終于可以回家了，蘇木拍拍肩膀，伸個懶腰，裹緊軍大衣抱著熱水袋跑向導演的工作間。
    寒冬吹風扇、冬天鉆冷水、倒吊威亞、拖拽摔打等等都讓蘇木體驗了個遍，零下10度的溫度經常凍得瑟瑟發抖，蘇木沒有一句抱怨，倒吊威亞眼睛甚至爆炸的感覺，現在想來心有余悸，拍攝環境艱苦，他只希望一切都值得。
    交代吳越打聽的事情也沒有后續發展，進山三個月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樣了，從飛機上走下來，提著行李箱在機場穿梭，終于見到人了。一個坐著輪椅的女孩從他身旁走過，女孩戴著黑色的圍巾遮住半張臉，壓著大波浪的頭發，只露出一雙干凈的眼睛，望著玻璃外的飛機，蘇木拼命的往女孩走的方向趕，身影卻消失在人潮涌動中，好像她，好像又不是。
    “哥，你看到熟人了？”
    “沒有，菀真姐來接咱倆嗎？”蘇木問吳越。
    “知道今天咱倆殺青回城，不過看到估計都認不出咱倆了，這皮膚黑的跟燒火做飯的鍋底似的。”
    “這樣不是更好嗎，就不怕被人盯上了。”
    “哥，你想多了，看。”機場VIP出口兩邊聚集了數百名的粉絲舉著牌子、拿著手機已經等候多時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蘇木，我愛你！”
    “哥哥，我喜歡你！”
    “哥哥，我愛你！”
    “沒騙你吧，真的是凌蘇木！”
    看他們熱情的模樣，蘇木趕緊抱著手，擔心他們會不會把自己吃了，還好機場的安保人員開出了一條路，才得以穿過人群能上車，還被扯下了圍巾。
    看著車身后的粉絲，蘇木眼睛劃過一抹無奈，瘋狂的粉絲還在吶喊。
    “蘇木，我愛你。”
    “哥哥，你要多吃一點。”
    “凌蘇木，發微博！”
    蘇木往后挪了挪屁股，靠在座位上，說實話，他對粉絲的這些行為感到非常厭惡，但是沒有粉絲，也就沒有他的今天，他更多的是希望粉絲理智一點，過好自己的生活。
    “菀真姐，咱們沒有泄露行程啊，他們是怎么知道的？這一堆堆的太可怕了。”吳越輕拍著胸脯。
    “人家蹲在這拍的不僅僅是蘇木一個人，還有其他的明星演員，短視頻那么火，都在想蹭熱度流量，不過今天人是有點多，三個月沒見，你倆咋黑成這樣？”
    “浩宇的事情進展得怎么樣？”
    “還在在調查中，尸檢的結果浩宇有吸毒史，具體的咱們現在去找他父母，他們一直住在浩宇貸款買的房子那。”
    吸毒，浩宇怎么可能吸毒。
    蘇木直瞪瞪的盯著菀真姐的臉，像被電擊處于呆呆的狀態中，“我當時聽到這個結果也是五雷轟頂。”菀真姐說，蘇木皺著眉頭，頭發絲感覺都豎起來，這一路后面的行駛過程中菀真姐說什么似失聾都沒有聽到，只看到她的嘴唇在動。
    浩宇父母的精神狀態比上次見面的情況還差，看上去老了十歲，看到蘇木眼睛才稍微顯現出一點光來。
    浩宇父親：“非常抱歉，蘇木，麻煩你這么多事，你這拍戲剛回來就往我這跑，菀真這幾個月也一直陪著我們。”
    蘇木：“哪來的話，王叔，作為浩宇的好友，這是我應該做的，警方新的調查結果我都聽菀真姐說了。”
    浩宇母親激動地說，“浩宇怎么可能吸毒啊！”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眼角還帶著淚痕，菀真姐挽著她的肩安撫浩宇母親的情緒。
    浩宇父親：“老伴啊，難道你還不相信警察嘛，蘇木啊，我都這把年紀了，也不相信我兒子會吸毒，這可是犯罪，他不會那么傻，這是自斷出路。”
    蘇木：“我也相信浩宇，不管怎么說警察一定會查出真相的。”
    浩宇父親：“還有浩宇的手機一直都沒有找到，家里也翻遍了，公司、出事的酒店都沒有找到。”
    菀真姐：“他們公司有我一徒弟，也偷偷的在找，但是警察走了之后能帶走的都被帶走了，其他沒用的東西就都被當垃圾處理了，團隊也解散了，助手和經紀人那邊警察暫時沒有透露調查結果。”
    浩宇父親：“現在浩宇的死就是一個謎團，你阿姨情緒也不好，也吃了藥，也不知道持續到什么時候，我和老伴還好有點錢，打算把存款拿出來把這房子的后續房款都交清了，也好留個念想，這找半天，房本上寫的都是你姨和我的名字，你說這么懂事的人一眨眼的功夫說沒就沒了？唉。”
    蘇木：“王叔，你和阿姨先保重身體，其他的交給我來處理就可以了。”
    浩宇母親：“我的兒啊，真的是太冤了，造孽吶！”菀真姐把她扶到房間，吃藥的時間到了，吃了讓他好好睡一覺。
    浩宇父親空洞的眼神目送她進房間，蘇木所有所思，浩宇的死也許不是他能想象的簡單。
    蘇木回到公寓洗完澡，已經是晚上八點了，今天去看望浩宇父母突然想念父母了，拿起手機連線了父母。
    隨著嘟嘟嘟的聲音，視頻接起來了。
    “爸爸媽媽，你們吃飯了沒？想我了沒？”
    “吃了，你過年都沒回來，你外婆念叨你了好久。”
    “我不是在山里拍戲嘛，你們身體咋樣，生病了沒有？我外婆呢，血壓控制起沒有？”
    “都好著呢，咱小聲點，你外婆睡覺了，聽到你聲音可能今天興奮一晚上要跟你講話，我們就不用睡覺了，在山里生病了沒有？”
    “媽，沒有，我跟你說我還看到雪了，那個山里面山頂上堆滿了雪，下次有時間我帶你們去看雪嘛！”
    “好好，你外婆叫了，我去看看，你爸單獨跟你說兩句。”
    “有時間我就回家看外婆你們啊！”
    “兒子，爸就有一個要求，什么時候帶個女朋友回來，你小叔家過年的時候都抱上大孫子了，他家那個小子年紀比你還小。”
    “爸，”
    視頻里的笑聲就一直沒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