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服老頭鬼和黃狗鬼的魂魄后, 手機(jī)也突然有了信號。兩人很快打到了車,回到蘇城。
抵達(dá)蘇城時,才晚上十一點。
下了出租車, 穩(wěn)穩(wěn)地踩上蘇城的土地, 連奚和捩臣非常默契地同時翻開無常證, 打開當(dāng)月業(yè)績排行榜:
第二十四名,蘇省無錫鬼差, 業(yè)績4214點。
第二十五名, 蘇省蘇城鬼差, 業(yè)績3943點。
連奚痛心疾首:“從我們打到車再到回來, 花了快兩個小時。整整兩個小時, 無錫鬼差居然一個積分都沒有增加!他們真是太不敬業(yè)了。”
捩臣看向他, 挑眉:話題來得有點突然?
連奚:“所以哪怕我們沒去收那個老頭鬼和黃狗鬼,無錫鬼差恐怕也不會收服這兩個業(yè)績。太浪費了,幸好有我們?!?br/>
黑無?;腥淮笪颍粗嗄暌桓绷x憤填膺的正派模樣, 他勾起唇角:“嗯,言之有理?!?br/>
連奚也點點頭:太有道理了。
這么一想,連奚心底角落里本來就小得只有芝麻大小的羞愧之情,頃刻間一掃而空。
對,無錫鬼差太不敬業(yè)!我們這是去幫忙了, 不是搶業(yè)績。
——幸好有你, 蘇城白無常。
他再看了眼一旁雙手插袋、莫得感情的黑無常。
——幸好有你,蘇城黑無常。
連奚:“現(xiàn)在才十一點出頭, 我們和無錫鬼差的積分一共就相差271點。如果運氣好的話,今天.晚上就能超過他們。”
鬼差的字典里就沒有睡覺兩個字,大好良辰, 必須得用來抓鬼。
兩人話不多說,直接開始抓鬼。
然而讓人遺憾的是,兩位蘇城鬼差的好運氣似乎一次性用光了。一整個晚上,連奚二人又抓了七只鬼,業(yè)績卻只增加了380點。
連奚翻開業(yè)績排行榜。
無錫鬼差,業(yè)績4423點。
蘇城鬼差,業(yè)績4323點。
整整差了100點。
“無錫鬼差還是在干活的。”連奚嘆了口氣,看向東方。只見朝陽升起,晨光熹微。
看來今天只能到這里了。
白天其實不是不能捉鬼。只是一來白天的時候陽光太刺眼,無常證的指引金光功能比較低級,不能隨著光線強度調(diào)整亮度,白天很難看清指引金光。二來白天的時候鬼確實比晚上少很多。
鬼因陰氣而生,青天白日,陽氣鼎盛,大多數(shù)鬼也會悄悄找個地方藏著,不會像晚上一樣到處亂逛。
忙了一整晚,二人回到家休息。
隨便洗漱完畢后,連奚倒頭就睡。他昏昏沉沉地睡到早上十點,直到手機(jī)突然響起。他接起電話,還有點迷糊:“喂,你好……”
電話里傳來男人爽朗的笑聲:“又熬夜打游戲了?”
聽著這聲音,連奚微微一愣,他看了眼手機(jī)屏幕上的名字:“陳凱?嗯,剛剛在睡,現(xiàn)在醒了。”頓了頓,連奚忽然意識到:“你打電話給我,是身份證的事辦好了?”
大學(xué)室友在電話那頭笑道:“對,辦好了。我今天早上剛拿到證件,你把地址微信給我,我給你寄個同城快遞,一小時內(nèi)就能送到。”
連奚笑了起來:“謝謝,你可真是幫了大忙了?!?br/>
掛了電話,連奚找到老同學(xué)的微信,把地址發(fā)送過去。
半個小時候,同城快遞就把捩總的身份證送了過來。拆開快遞文件袋,拿出里面薄薄的身份證,陽光下,連奚瞇起了眼。
【連捩臣
出生日期:1995……】
后面的信息都是連奚隨便瞎寫的。
辦這張身份證可不容易,首先陳凱那邊的關(guān)系很重要,要不是陳凱有個好女朋友,連奚花再多錢也不可能辦一張正兒八經(jīng)的身份證。其次,給黑無常填寫身份資料也很麻煩。捩字不是姓,連奚問了好幾遍,黑無常只一口咬定自己就叫捩臣。于是連奚干脆眼一閉,把自己的姓送給了黑無常。
網(wǎng)上總說辦一張假|(zhì)身份證很容易,似乎到處都有辦假|(zhì)證的。
可那些辦假|(zhì)證的只是隨便在生活中用用,他們不需要去公安局當(dāng)著警|察的面撒謊。
蘇驕從房間里走出來,看到連奚手里的身份證,驚訝道:“這就有啦?”
連奚笑著朝他揮了揮身份證:“保證沒有任何問題,資料也進(jìn)了信息庫?!?br/>
蘇驕嘀咕道:“哼,有關(guān)系就了不起嘛。”
連奚:“對不起,有關(guān)系就是很了不起。”
拿到身份證只是第一步,第二步……
連奚看著從房間里出來的黑無常,他深呼吸,走過去:“黑無常大人,我覺得……是時候該開啟你的新世界觀了?!?br/>
正低頭看業(yè)績排行榜的黑無常動作一頓,緩緩抬起頭。
……嚯?
接下來,連奚花了整整兩個小時,第一次向黑無常普及了一些現(xiàn)代社會的基本常識。
“首先,要做個遵紀(jì)守法的好公民。”連奚認(rèn)真道,“地府有地府的規(guī)則,陽間也有陽間的法律。既然你已經(jīng)來到陽間,那就要遵守陽間的規(guī)矩。遵紀(jì)守法,愛國愛黨,時刻牢記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核心價值觀!這才是不被404的關(guān)鍵所在?!?br/>
捩臣翻著手里的這張身份證,看著上面那張自己前兩天被連奚拉著去拍的照片,頗為好奇。他抬起頭:“你剛才說的那個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再重復(fù)一遍,沒聽清?!?br/>
連奚:“……”
這倒霉孩子!
連奚淡定地打開手機(jī),百度了一遍,再次把這二十四個字讀了一遍。一邊讀他一邊想:確實應(yīng)該背上這個……
從基本的現(xiàn)代科技產(chǎn)物,到一些最普遍的人際交往常識,連奚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
說到最后,他口干舌燥,覺得應(yīng)該不會再有什么問題了。
連奚:“還有什么問題嗎?”
連奚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黑無常真抬了眸子看他:“一個問題?!?br/>
連奚:“嗯?”
捩臣:“這個連,是怎么回事?!?br/>
順著黑無常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連奚了然:“這個,因為捩不是姓,所以我就只能隨便弄個姓上去?!?br/>
捩臣淡淡道:“姓甚名誰,是一個生靈的根本所在,為魂之所棲。”
連奚愣住。
只見男人抬起手指,涼薄的指尖在“連捩臣”三個字上輕輕一抹。連奚眼皮一跳,頓感不妙,再仔細(xì)一看捩總手指抹過的地方。
連奚:“……”
【捩臣
出生日期:1995……】
你把姓還回來?。。?!
連奚被黑無常這個舉動驚得頭皮發(fā)麻,他趕緊打電話找老同學(xué),請他幫忙看看能不能做個新身份證,最遲明天快遞過來。
陳凱奇怪道:“出什么事了,我不是剛把身份證寄給你嗎?”
連奚難以啟齒:“額,可能就是身份信息沒錄進(jìn)信息庫?和身份證上的有點差入?!?br/>
陳凱驚訝道:“不會吧,倩倩說全部弄好了的。我再讓她找人問問?!?br/>
很快,陳凱回了電話:“捩臣,你朋友的信息不是在信息庫里么?!?br/>
連奚抓住關(guān)鍵:“捩臣?”
陳凱:“對,捩臣,你朋友不是叫這個么?”
握著電話的手指微微縮緊,連奚笑道:“那沒事了,是我搞錯了。以后請你和嫂子吃飯?!?br/>
掛了電話,連奚不動聲色地看向繼續(xù)盯著業(yè)績排行榜的黑無常。
輕輕一抹,就毫無異樣地抹去身份證上的一個字,改了官方聯(lián)網(wǎng)的信息庫,同時,還沒有任何人察覺不對……
這也是屬于無常的能力嗎?
連奚正想著,忽然,一道低沉的男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姓與名,皆為生靈之根。忘記了姓名的生靈,無法轉(zhuǎn)入輪回。古時人間有所習(xí)俗,女子嫁人后冠以夫姓,此為上古時期地府之主給予人間的一份約定。冠以姓氏后,來生便會有一絲冥冥中的緣分。今生你愿冠以他的姓氏,來生會許你一場相見。未必能再續(xù)前緣,但不會永生不見?!?br/>
連奚:“地府還管這種事,這不該是月老的工作么?”
捩臣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么,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默了片刻,黑無常大人啪嗒一聲合上無常證,從容不迫,語氣平靜:“我忘了?!?br/>
連奚:“?”
捩臣抬眸看他,理直氣壯:“我失憶了?!蹦悴皇侵烂础?br/>
連奚:“……”
你這時不時想起一點什么,時不時又忘掉關(guān)鍵點的失憶到底是什么毛??!
連奚:“地府之主,是閻羅王嗎?”應(yīng)該算他的頂頭上司?連奚想了想:“閻羅王還管人間嫁娶,管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感覺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故事,比如那個地藏王不就有一個‘地府不空,誓不成佛’的故事,然后他才待在地府的。我感覺這個冠以夫姓的事,背后肯定也有原因,有個故事?!?br/>
黑無常本想開口說點什么,可腦子里一片空白。
既然忘了,那就肯定不重要。
捩總毫不在乎:只要我不問,那我就什么都知道。
連奚開始苦思冥想起來,地府之主和人間嫁娶能有什么故事?然而這個瓜他想了半天,沒有一絲線索,也想不到一點頭緒。
吃瓜吃到一半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吃瓜不易,連奚嘆氣。
連奚:“不過現(xiàn)代人早就沒這個習(xí)俗了,嫁人沒必要改姓,嫁了人也依舊是自己。”
這一點連奚還是很贊同的,現(xiàn)代社會每個人都是獨立的,無論男女,結(jié)婚并不能改變什么。
捩臣看了他一眼,腦海里迅速地閃過一句“又不是為了你們這些凡人才有的這場約定”,但下一刻捩總突然陷入邏輯的死循環(huán):給了凡人這個約定,卻不是為了凡人?那是為了什么?
這個繁雜奇怪、自相矛盾的問題讓黑無常突然陷入自我懷疑,但隨即他思索片刻,得出結(jié)論——
地府之主腦子壞掉了。
應(yīng)該是這個原因了。
連奚沒注意到黑無常的異常,他大概明白了對方堅持把“連”字從身份證上去掉的原因。
連捩臣。
冠以夫姓……
額,確實尬透了。
拿到身份證,普及完基本常識,連奚站起身,拍了拍手:“好,那我們就去公安局一趟吧。那邊早就催你去補筆錄了。黑無常大人,剛才跟您說的那些要點,您都記住了嗎。還有就是,怎么回答警|察的問題?!?br/>
“嗯。”
連奚拿出手機(jī)開始打車:“那就走吧!”
***
來到公安局,正是下午四點,臨近下班時間,可是刑警支隊的警|察們還在加班。
連奚帶黑無常來補筆錄,招待他們的小刑警將人單獨帶進(jìn)一個小房間。連奚坐在門外,有些緊張地頻頻看向房門,生怕黑無常忘記之前背下的要點,說錯什么話。
“蠻緊張的啊?!?br/>
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身后響起,連奚轉(zhuǎn)首看去,迅速想起對方的名字:“吳隊長?!彼?zhèn)定地笑道:“每次來公安局都緊張,以前從沒來過。”
吳副隊穿著便裝,聽了這話,笑呵呵地走過來,坐到連奚身邊:“最近過得怎么樣??戳四敲囱鹊姆质F(xiàn)場,這幾天都沒睡好覺吧。小伙子,黑眼圈挺重啊?!?br/>
連奚的黑眼圈全是這段時間出去抓鬼弄出來的,但他沒否認(rèn),點了點頭。
吳副隊:“說起來你曉得那個受害者,孫燕,她為什么說你室友是她男朋友嘛?!?br/>
連奚好奇地轉(zhuǎn)過頭。
吳副隊嘆了口氣:“唉,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亂搞男女關(guān)系。劉皓都交代了,他跟孫燕談戀愛后,他自個兒有女朋友,不能讓女朋友知道。但是孫燕每次給他打電話還偏偏喜歡當(dāng)著舍友的面打,舍友問她是跟誰打電話,她就推脫說是跟你室友蘇驕。劉皓說,你室友這個小伙子吧,不大會來事,朋友少,也沒人會問他有沒有和孫燕談戀愛,宿舍又在劉皓隔壁。這樣孫燕來研究生宿舍樓找劉皓,大家還以為是來找你室友的。”
吳副隊笑瞇瞇道:“這個蘇驕還真是倒霉,你回去幫我跟他說聲對不起,一開始把他抓進(jìn)來問話,嚇到他了吧?!?br/>
連奚:“……”
回想起室友表示自己是因為長得帥、才會被孫燕拿去當(dāng)吹噓資本的洋洋得意的模樣,連奚一臉認(rèn)真地點頭:“您放心,我一定會跟他說?!?br/>
“好了不說了,我還要回去查案子?!眳歉标犘α诵?,起身離開。
連奚:“您慢走?!?br/>
連奚有點迫不及待,吳副隊一走,他立刻拿出手機(jī)。
【連奚:我已經(jīng)知道孫燕為什么說你是她男朋友了……】
室友秒回。
【蘇驕:哦,因為我長得帥啊。】
連奚微微一笑,把吳副隊的話發(fā)過去。
【蘇驕:……】
【蘇驕:我不信!這不可能!??!】
【連奚:接受現(xiàn)實[微笑]】
【蘇驕:?。?!】
看著室友氣急敗壞的模樣,連奚淡定地收起手機(jī),深藏功與名。
十分鐘后,房門咔噠一聲打開。
年輕刑警送捩總出房門,伸出手:“謝謝您配合調(diào)查。”
捩臣低下頭,看著小刑警伸出來的手:這是要做什么來著?
連奚趕忙走上去,把人拉走:“沒事沒事,幫助調(diào)查是我們市民應(yīng)盡的義務(wù)。”
出了公安局,連奚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搞定!”
沒得到回應(yīng),連奚轉(zhuǎn)首看向身旁的黑無常。
只見燦爛的陽光下,俊美冷淡的男人微微歪著頭,他舉著自己的手定定看著。捩臣:“伸手,要做什么來著?”
話音剛落,下一秒,一只溫暖柔軟的手倏地握住了捩臣的手。
黑無常身子一僵,緩緩抬頭看向面前的青年。
連奚笑了:“握手啊?!?br/>
片刻后。
捩臣:“嗯?!?br/>
……
從公安局出來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
肚子餓得咕咕叫,連奚這才想起來,今天一整天他們還沒吃過飯!
帶著黑無常隨便來到一家路邊面館,連奚:“老板,來兩份奧灶面。”
老板被叫醒,看了連奚和捩臣一眼:“好嘞!”
店里生意并不好,明明是晚飯時間,卻沒人來吃飯。
估計是口味不怎么樣。連奚默默想到。
不過沒辦法了,公安局附近沒什么館子。連奚沒時間去找吃飯的地方,等會兒他還要去園區(qū)醫(yī)院找一下王醫(yī)生,問清楚當(dāng)年給他接生的護(hù)士的事,只能將就將就在這兒吃了。
不知是否是連奚二人進(jìn)店后帶來了一些人氣,沒過兩分鐘,又進(jìn)來了一對母女。
走在前頭的是穿西裝裙的短發(fā)姑娘,她走得很快,十分干練。進(jìn)了面館后她轉(zhuǎn)過身,看著站在面館門口突然不動的母親,皺起眉,語氣不耐:“快點進(jìn)來啊,干什么呢,你不餓我還餓呢?!?br/>
穿著樸素的母親在門口猶豫地站了幾秒,女兒再次抱怨了一句,她嘆了口氣,終究還是走了進(jìn)來。
那姑娘看到連奚和捩臣,目露驚訝,但并沒有再多看,似乎對帥哥沒什么興趣。
她走到兩人隔壁那桌坐下,喊道:“老板,來兩份燜肉面?!?br/>
老板:“好嘞!”
很快,老板先端上了連奚這桌的兩碗面。
不知是不是因為餓了,連奚嘗了一口:居然還不錯?
連奚:“你嘗嘗。”
捩臣看了他一眼,再低頭去看自己面前這碗紅湯底的面。頓了幾秒,黑無常拿起筷子,也嘗了起來。
連奚笑道:“不錯吧?!?br/>
捩臣隨意地嗯了聲。
兩人一邊吃面,連奚一邊道:“奧灶面是蘇城特產(chǎn),這家店算是比較地道的。小時候我爸帶我去三塘街那兒吃過一家奧灶面,那是真的好吃。當(dāng)然,這家店的也不錯?!?br/>
老板正好端著兩碗燜肉面走出來,聽到連奚這話,他笑道:“小伙子挺懂的,我家面不錯吧?!?br/>
連奚:“地道!”
老板走進(jìn)廚房:“哈哈,那就多吃點,我再送你們一份蝦仁。”
“你這幾天有點不一樣?!?br/>
清冷漠然的男聲驟然響起,不僅是連奚,連隔壁桌的短發(fā)女白領(lǐng)都愣了下,悄悄地看向一身黑衣的男人。
黑無常的聲音,有一種獨特的意味。冷冷的,淡淡的,夾雜著一絲孤僻冷寂的味道。很難說為什么一個人的聲音讓人聽出這么多的感覺,但如果一定要形容,那么這個男人一開口,就讓人覺得難以接近,他也不想讓任何人接近。
簡而言之,一聽就覺得:這是個自閉孤鵝。
連奚:“有什么不一樣。”
捩臣看向他:“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br/>
連奚:“!”
艸。
你居然背上了!
捩臣:“你以前不會說這些?!?br/>
連奚忽然怔住。
他明白黑無常的意思。
不會告訴他什么叫常識,不會帶他了解這個世界,不會說等下個月發(fā)工資我給你買個手機(jī)……
什么都不會。
為什么?
因為,只把你當(dāng)提款(金光)機(jī)器。
有的人天生慢熱,天生社恐。和蘇驕相處,連奚都是花了將近一個月,才和對方成為了朋友。而現(xiàn)在……
樸素卻干凈的街邊小店里,青年露出笑容:“因為我們是朋友。”
嘴唇翕動,捩臣定定地看著面前的青年。過了會兒,他淡定地“哦”了一聲,繼續(xù)低頭吃面。
一旁全程圍觀的女白領(lǐng):“……”
“這兩人長得不錯,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大白天的突然開始背核心價值觀。”女白領(lǐng)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她抬起頭,看見桌子對面的母親也悄悄地在看這隔壁桌的兩個人??粗赣H那熟悉的眼神,女白領(lǐng)頓時明白了,她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看什么看,媽,你夠了啊,別大街上隨便看個男人都想給我找對象!”
中年婦女一愣,回頭看向自己的女兒:“我沒……”
女白領(lǐng)無語道:“那你說,又是什么陳會計,又是什么旅游局的小王?你能不能消停會兒,我不想談戀愛,我現(xiàn)在只想工作!”
中年婦女訕訕道:“不是,你現(xiàn)在都二十九了,還沒談戀愛,這以后年紀(jì)大了生孩子不好?!?br/>
女白領(lǐng)徹底不耐煩了,扔了筷子:“誰說就一定要生孩子了,你有完沒完,我說了我不想結(jié)婚,我不想生孩子!”
“你不生孩子,等你老了誰照顧你?媽還能陪你一輩子嗎?!?br/>
“那我賺更多的錢不就好了?我只要有錢,多的是人想照顧我,我找個特別好的養(yǎng)老院不行?”
“那些人能真心實意地照顧你嗎,都是為了你的錢!而且小慧啊,你要是不生孩子,你這輩子都不是個完整的人生。你現(xiàn)在說不要孩子,等你生了就懂了,一個女人怎么能不當(dāng)媽,等你當(dāng)了媽我看你還這么說不?!?br/>
“你這什么觀念,我就非得結(jié)婚生子,找個男人嫁了,弄個孩子,才是完整的人生?”
“那你想怎么樣,這輩子不嫁人?”
“你能不能跟上時代,憑什么女人就要結(jié)婚生子。我先是個人,我才是個女人,我有權(quán)利選擇我的人生!”
“你曉得村里人現(xiàn)在都怎么看你的嘛!”
“我又不跟他們過日子,我管那些人怎么看干嘛。他們有病,你也跟著有?。磕銈冞@都是什么惡心的三觀,非得逼人結(jié)婚生孩子才行?我一個人過得不好嗎。吃完面你就回老家去,別來找我。”
這話一落下,中年婦女低下頭,不再吭聲了。
過了許久。
“之前二姑奶奶跟我說她有個遠(yuǎn)房侄子也在蘇城打工……”
“你煩不煩!閉嘴行不行?你非要我罵人是吧?”
中年婦女再次閉上嘴,不再說話。
看著母親這個樣子,女白領(lǐng)氣急了,她直接放下筷子,聲音哽咽:“我每個月給你生活費沒,我什么都沒跟你要,我一個人在城里打拼,我容易嗎?我同事爸媽,又是給買車,又是給買房,我什么都沒有,我還要給你錢!你看我說什么了嗎?”
“小慧……”
“我求求你了,別拿這種事煩我。你知道我工作多煩嗎,你知道我工作壓力多大嗎。我沒空談戀愛,我也不想談戀愛!”
“我……”
女白領(lǐng)擦了擦眼淚:“這么多人呢,別丟臉好吧。”
中年婦女沉默地低下頭,手指絞著自己的衣角。
似乎是沒心情吃下去了,女白領(lǐng)隨便吃了兩口,說了句“老板錢放桌上了”,拿著包起身就走。她走向公交車站的方向,一邊走還一邊說自己的母親,求求她放過自己,別給她相親了。
等女白領(lǐng)走了后,面館老板走過來收拾碗筷。他伸長脖子看著女白領(lǐng)的背影,扭頭對連奚二人道:“那女的是不是腦子有毛病?!?br/>
連奚沒有說話。
老板低頭看向桌子,只見那張桌子上,做好的兩碗面,一碗面只吃了兩口,一碗面根本連動都沒動過。
老板干脆自己坐到凳子上,拿了筷子,端起那碗沒人吃的面大口吃了起來?!斑@女的肯定有毛病,一個人來還點兩碗面,還大嚷大叫的,老嚇人了?!?br/>
連奚沒有回答,他翻開自己的無常證,看著上面最新浮現(xiàn)出的一行名字。
【李秀蘭,1967-2020,病故?!?br/>
連奚:“老板,錢放這了?!?br/>
老板:“哦哦哦,好,慢走啊。”
出了面館門口,連奚看向公交站臺,只見剛才的短發(fā)女白領(lǐng)剛好走到站臺。
“我說了,我不想談戀愛,我不想嫁人,你到底聽沒聽……”
聲音戛然而止,轉(zhuǎn)過身,女白領(lǐng)呆呆地望著身后空蕩蕩的空氣。
“……媽?”
剎那間,一幕幕畫面在腦海里閃過,記憶排山倒海涌來。
在田里干活突發(fā)腦溢血的母親,被鄉(xiāng)下親戚突然打電話告知的自己。
在手術(shù)室門口守了一整夜,祈禱了一整夜,等來的卻是醫(yī)生的一句“節(jié)哀”……
媽媽走了。
已經(jīng)走了兩個月了。
“我沒有媽媽了?!蓖諝猓瞪档卣f了句。
眼淚傾涌而下,瞬間打濕了臉頰。
“我沒有媽媽了啊……”
連奚望著女白領(lǐng)蹲在地上崩潰大哭的背影,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世界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
她沒有錯,母親也沒有錯。
她想讓母親理解自己,接受先進(jìn)的觀念,或許某一天她們真的能相互理解。只是,她再也沒有機(jī)會了。
連奚想起一件事,他看向身旁的黑無常:“那個母親進(jìn)店前是不是看到我們了?”所以才在門口停了那么久,不肯進(jìn)來。
捩總沒有吭聲,他把黑無常證遞到連奚面前。
連奚:“?”
捩霸天難得地勾起唇角,露出故作淡定又難掩欣喜的笑意:“超過了?!?br/>
連奚:“什么?”
捩臣:“超過了,無錫?!?br/>
“無錫?”愣了片刻,忽然,連奚睜大眼,看向無常證上的字。只見上面赫然寫著——
第二十四名,蘇省蘇城鬼差,業(yè)績4473點。
第二十四名,蘇省無錫鬼差,業(yè)績4423點。
連奚:“!!!”
幸福來得太突然,這個中年婦女居然價值150點業(yè)績!
與此同時,無錫,新吳區(qū),碩放鎮(zhèn)。
一個個頭不高、看上去只有初中生年紀(jì)的男孩手里拿著一本白色封皮的作業(yè)簿,四處張望。他穿著一身藍(lán)白色的校服,穿行在田野小道間,一邊走,嘴里還一邊嘀咕:“昨晚上明明有個很粗的金光指向這兒的啊,怎么走到一半突然就不見了。怎么回事啊……”
男孩癟著嘴,撓了撓頭,實在想不出原因。他干脆翻開手里的作業(yè)簿:“會不會是無常證壞掉……”
聲音突然停住。
男孩睜大了眼,清秀而富有膠原蛋白的臉上布滿震驚,下一秒:“臥槽!蘇城鬼差不是昨天比我還差2000多分的嗎,這怎么可能,一夜之間,不可能!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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