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閣的事兒鬧得雖挺大,但是駱睦在朝中已經無人可依靠,雖沒人替他出頭。錦衣衛象征意義地查了一下,線索根本就是斷的。甚至可以說被人刻意抹得干干凈凈,打造首飾的手法完全一樣,寶釵閣以前用的金店不少伙計都離開了,根本無從查起。
最后這件事兒也就不了了之,駱睦只能自認倒霉。他渾身是傷,就連臉上都跟破了相一般。請大夫找人查案子,里外都是楊紅花安排的。她就在駱睦醒來之后,來瞧過一回,其他時間都在忙著看顧店鋪。卻也不敢有大動作,免得被人在暗地里使絆子。
駱睦心里的怨氣越來越大,身邊的小廝趁著空閑跑過來悄悄告訴他,楊紅花已經暗暗收回了駱睦在管的三家店鋪,說是要籌集銀子,再開一家寶釵閣。
“夫人,爺又在屋里摔東西了,您去瞧瞧吧!”一個丫頭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臉上帶著幾分擔憂的神色。
駱睦根本不能下床,更不能移動,所以只能靠摔東西這種方式發泄自己的不滿。
楊紅花眉頭輕擰,根本沒做理會,依然緊盯著手里的賬冊。
“夫人,爺他”那個丫頭見楊紅花無動于衷,不由得再次開口。
“他要鬧就給他鬧,摔壞的東西記在賬上,從爺的月銀里扣除!”楊紅花顯然十分不滿,冷聲打斷了丫頭要說下去的話,滿臉透著不耐。
幾個跟在身后伺候的丫頭都怔了一下,夫人這是要和爺正面對抗了?還說出要扣月銀這樣的話。那個來傳信的丫頭是駱睦貼身伺候的,聽到楊紅花這么說,當場臉色就變得慘白,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夫人,老爺畢竟還在病中,您經常教導奴婢,夫妻同心方能萬事無憂。”楊紅花身邊的大丫鬟不禁上前跨了一步,柔聲說了一句,足夠周圍的人聽到。
來報信丫頭的臉色也好了些,不由得對著那個大丫鬟輕笑著點了點頭。
“夫人,您不必給這些人授以話柄,店鋪都已經回到您的手中了,老爺又無法走路了。這駱府還不就是您的天下?”那個大丫鬟低下/身,壓低了聲音說道。
其他人都沒有聽清,還以為她在勸著楊紅花。楊紅花聽了她的話,果然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了,微微站起身道:“走,瞧瞧爺去!”
“噼啪!”剛走進院子,就從屋里飛了一只花瓶出來,摔到地上立馬就碎了,精致的花紋也變得異常猙獰難看。
楊紅花的眉頭緊蹙,這花瓶還是駱睦要附庸風雅,她特意花銀子尋來的,現在就這么碎了,真是敗家子兒!
她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提起裙擺走了進去,臉上笑顏如花。
“爺,您這是怎么了?身子還未好,就這樣大的火氣,小心傷了神!”楊紅花婷婷裊裊地走了進來,見到駱睦側躺在床上,臉上的笑意越發濃了幾分。
駱睦一聽到她那甜膩的聲音,就下意識地輕瞇起眼睛看著她,一見她淡妝濃抹,神態嬌媚,渾然不像夫君殘疾的女子。他心底的火氣又上升了幾分,暗暗咬緊了牙關,冷聲諷刺道:“娘子好手段好心機好狠毒,你若不想給,夫君又不會強求你,何苦要兜這么一個大圈,還把我的腿打瘸了!”
駱睦的聲音十分陰冷,倒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憤恨一般。他抬起頭,直視著楊紅花,雙眼猶如兩把利劍一般,直直地射向她。
楊紅花臉上的笑意繃不住了,冷下了臉來,怒極反笑:“夫君才是好生奇怪,那日我可是跟爺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寶釵閣事發突然,妾身也不知道具體情況。若是有什么差池,夫君不能責怪于我,當初夫君去之前可是酬志滿滿的模樣,現如今還是要怪罪到我的頭上么?”
夫妻倆都用一種仇恨的目光對視著彼此,似乎對方是自己生命里最大的敵人一般。
冬天很快就到了,蒼國二十年的春節跟著來了,楚侯府上下早就開始布置了。大紅的燈籠掛了起來,年貨也早早備齊了。薛茹今年特別地大方,每個下人都發了五吊錢。似乎察覺到今年,會是大姑娘以姑娘的身份在侯府里過得最后一個年,每個人都將身體里愛熱鬧喜氣的細胞調動起來,十分默契地讓楚侯府呈現一種前所未有的熱鬧的氣氛。
寧樂齋的各人也是上下換了一身新,每人的臉上都帶著一抹喜氣洋洋的笑意。楚惜寧身穿著大紅色的厚披風,站在梅樹底下,看著滿樹盛放的寒梅,心底透著一種復雜的情緒。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過了今年,她就可以去小霸王出生并成長的地方,成為他的妻子,和他相守。
蒼國二十一年,注定是喜事連連的一年,首先是二月初,陸王府的二少爺陸衡迎娶盧侯府的大姑娘盧芳雪。十里紅妝,嗩吶陣陣,迎親的隊伍占了京都整整一條長街,陸衡騎在高頭大馬上,新娘坐的轎子都是由世家公子抬得,圍觀的百姓一直都沉浸在興奮的討論之中。
在這門歡喜親事的熱度還未結束的時候,三月十六,沈國公府的世子沈修銘迎娶楚侯府嫡姑娘楚惜寧。天還未亮,楚惜寧就已經被服侍著起來了,披上火紅色的嫁衣,自有薛茹請來多子相熟的夫人來替楚惜寧開面。
那個夫人慈眉善目,先沖著楚惜寧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她的肩頭道:“第一回絞面有些疼,大姑娘忍著些?!?br/>
駱睦出了屋子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轉回身看了一眼亮燈的里屋,不由得輕哼了一聲,臉上也露出幾分嘲諷的笑意。半是低喃地說道:“女人啊,聽風就是雨?!?br/>
寶釵閣發生了什么事兒,他的確不大清楚,但是為了知己知彼,方便他奪來楊紅花的鋪子。他早就派人盯著那幾家店鋪,明察暗訪了許久。這寶釵閣是第一盈利的店鋪,前些日子查到除了掌柜的有些私貪銀子外,運作得還是不錯的。難以相信,楊紅花這樣的甩手掌柜,竟只有這寶釵閣有如神助一般,絲毫沒有出現問題。所以估摸著也不會發生什么大事兒,想來是掌柜的做賊心虛先跑了。
駱睦邊細細思考著,邊往外面走,頓時覺得心情大好。是天意要他將這寶釵閣收入囊中。
他坐上了馬車,車夫快馬加鞭地駛到了寶釵閣前。剛靠近,就已經聽見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鬧聲傳了出來,伴隨著砸東西的聲音傳來,一陣陣刺激著耳膜。
駱睦微微一愣,轉而心底漸漸發涼,他立馬撩開簾幕。不遠處的寶釵閣早就亂作一團,不少人聚在里面,都已經堵到門口了。里面并不是傳來“噼啪!”摔東西的聲音,駱睦輕輕瞇起眼眸,那些人大多數都是下人的打扮,從衣服來看,不少都應該是從富貴人家里出來的。只不過此刻,這些下人的臉上都帶著十足的憤恨。
“你們寶釵閣怎么做生意的,竟然給我們夫人用的是摻假的玉錦簪,一摔就斷了,丟死個人!”一道略顯凄厲的女聲傳來,只見一個丫頭奮力往里面擠,邊擠邊大聲地嚷嚷著。
“早就聽說寶釵閣的東西款式好,我家公子來買了一塊玉想送人,結果剛拿出來,那玉佩就碎了。哪里有這樣脆弱的玉佩,害得我被公子打了一頓!”一個小廝模樣的人也不甘示弱,臉上還掛著青紫的印記,顯然被打得不輕。
不少人都開始了抱怨,幾乎都在怒罵寶釵閣摻假,雖然款式好,但也不能容忍一碰就碎。不斷有新的人加入,寶釵閣的門口被擠得水泄不通,往里面擠的人也十分激動,寶釵閣的大門都快被擠歪了。
駱睦的心底一涼,暗暗思忖著莫不是楊紅花的詭計?為了不讓他得寸進尺,或者給他一個教訓,連寶釵閣都搭上了?
他正思索間,忽然見到一個高壯的漢子徑直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手里抓著寶釵閣一個伙計,猶如老鷹捉小雞一般扯了出來,對著他凄聲喊道:“我好容易聚了銀子,準備買支簪送給病重的娘子,結果那簪被我一捏就斷了,娘子她死之前都沒戴上!你說你怎么賠我?”
那漢子一瞧便知是個身強力壯的,使了全力搖晃著伙計。小伙計猶如一片樹葉般,隨風搖擺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甩出去一般。
那些擁擠的人也有不少圍了過來,似乎要把這伙計吃了一般。那伙計十分無奈,臉上露出幾分惶恐的神色,四處地偏著頭張望,似乎在找什么一樣。
“快,我們大東家來了!那就是我們大東家!”待伙計看到駱睦的時候,不由得眼前一亮,連忙伸出手指著駱睦,滿臉看到希望的表情。
駱睦暗暗叫遭,他上次來和寶釵閣的掌柜接觸的時候,就是這個伙計遞的茶水,沒想到竟是記住了。他連忙回身躲進馬車里,高聲對著車夫道:“趕緊回府!”
只是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咚”的一聲,轉而便是車夫聲嘶力竭的叫喊聲。駱睦整個人一顫,還沒反應過來,車簾已經被撩了起來,駱睦對上了一張異常冷厲的臉,正是方才那個壯漢,此刻在陰暗的環境下瞧著,異常的猙獰。
“你”駱睦剛說出一個字,就感到壯漢的手已經猛地抓住了他,猛地往外一扯。駱睦便被從馬車上拽了出去,一個踉蹌就摔倒在地上。
不少擁擠在寶釵閣門口的人也聽到了動靜,紛紛擠到馬車旁,將駱睦團團圍住。
“寶釵閣既弄得我們大家跟著倒霉,索性已經這樣了,不如就把店砸了,把這黑心的東家打一頓撒氣!”那壯漢說完便往自己的掌心吐了兩口唾沫,揮起手就甩了一巴掌過去。
駱睦立馬被打得摔倒在地上,眼冒金星,整個人都懵了。被這壯漢一慫恿,圍觀的那些人頓時是惡向膽邊生,紛紛簇擁了過來,對著駱睦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前面的人打累了,再換另一撥,一層一層地涌上來,倒是異常的波瀾壯闊。
駱睦一開始還能忍著,之后也顧不得什么禮儀,邊叫邊躲,方才那個壯漢是使了全力的。他的臉到現在還疼得厲害,估計已經腫起來了。身上的骨頭被人的腳和拳頭碾過,留下細細密密的疼痛,讓他一陣陣的難受異常。眾人打得渾身舒爽,有些人甚至為了能打到駱睦而推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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