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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天下無“爺” !
    章節(jié)名:第四十九章
    這來人自然就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兒準備來收拾他媳婦的太子爺。
    鳳無絕死不愿意承認,剛才柳天華帶他往這邊來的一路上,他的小心情飛揚著幾乎要飄到天上去。即便不承認,他也知道,這一段日子的思念幾乎要折磨死了他,連帶著要收拾喬青的心,也隨著一步步靠近她而消失殆盡,只剩下了將喬青揉進骨血里拆吃入腹的欲望。
    不過——
    好么,他看見了什么?
    這該死的混小子給了他一個什么樣的驚喜?
    鳳無絕幽暗的眸子在床榻前站起來的男人身上停駐……
    忘塵正對著他,眼里卻只有喬青的影子。他那么靜靜地站著,懷中抱著一把殘琴,像一株安靜又筆直的樹。身后窗外一排挺拔的翠竹,默默地黯然失色,全部成為了襯托忘塵的一副布景。
    闊葉輕響,青綠相間,一室旖旎。
    ——自然了,如果這旖旎的另一方不是“他的人,他的喬青,他的太子妃”的話。
    鳳無絕讓這副畫面給戳的眼疼,好你個喬青!捉賊拿贓捉奸拿雙,你真是給了老子好大一個驚喜!
    這一切落在柳宗老祖的眼里不過是個眨眼功夫,他甚至都沒搞明白門口這突如其來的器宇軒昂的年輕人的身份。就見他臉色狠狠一變,嘴角狠狠一抽,眉毛狠狠一跳,青筋狠狠一蹦!
    然后咬牙切齒地低低罵了一句臟話,咬著后槽牙朝那喬青小子騰騰而去。
    喬青此刻,臉上的表情極為古怪。
    剛才和忘塵目光一交匯,她竟有一種電火相擊的感覺,淡淡的熟悉而親切感沿著血脈游走周身。搞什么,難道老子真對這人一見鐘情了?這種詭異的感覺就連她都開始懷疑起來,這忘塵到底和自己有什么樣的關(guān)系,上輩子的情人?
    正想著,腰際被一只手猛的勾住。
    她條件反射,出手回擊。
    那手像是早已經(jīng)料到,一個巧勁把她揮出的拳頭給壓了下來。反手一轉(zhuǎn),輕飄飄拉開了她的五指熟稔地扣在一起。隨后,便有一道寵溺笑聲從她頭頂響起:“調(diào)皮。”
    喬青虎軀一震。
    怎么搞的,今天耳朵長歪了么?她傻不愣登地抬頭上望,正正對上鳳無絕青黑中笑意盈盈的俊臉,那笑直接笑出了她一身的汗毛倒豎。喬青眨眨眼:“你怎么來了?”
    你當然不想我來!鳳無絕心下翻騰,面上那笑更寵溺,理了理她額前的碎發(fā):“想你了。”
    想你了想你了想你了……
    三個字在腦中顛來倒去,誰能告訴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
    喬青一臉驚悚,這男人來就來了,她幻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性,比方說殺氣騰騰,比方說怒目而視,比方說冷言冷語,可這種明明不想笑卻笑的跟朵花一樣的陰陽怪氣兒是怎么回事?試探性地抽了抽他掌心的手,換來更緊的十指相扣。好吧,她放棄:“那個,什么時候來的?”
    在你跟奸夫眉目傳情的時候!鳳無絕的余光一寸不離對面死盯著喬青的男人,哪個犄角旮旯里蹦出來的,知道喬青是有主的沒有:“新……朋友?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介紹介紹么?”
    喬青琢磨了兩遍這“朋友”二字,總覺得里面透著點不明不白的歧義。
    尤其是,這真的是眼前這冰山男會說的話么?她有些接受不能地看回忘塵,只一眼,她悲催的手就遭到了某個男人無情的蹂躪,嘶,疼死了!喬青呲牙咧嘴地抽了口冷氣,瞄一眼鷹眸彎彎如月牙的鳳無絕,頓時明白了過來,唔,有點酸啊……
    鳳無絕還就是酸到底了:“不方便介紹?”
    喬青暗暗磨了磨牙,這哪是方便不方便的事兒,而是她和忘塵都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還沒人給他們倆互相介紹介紹呢。可關(guān)鍵是,面對鳳無絕的醋意,連她自己都有點心虛,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對忘塵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最起碼,絕對不止于一個普通的只見過兩面的陌生人。
    ——媽的,這都是什么操蛋的事兒!
    喬青拿眼睛死命斜老祖。
    老祖正一頭問號地站在那,不,應(yīng)該說,自從鳳無絕這一出現(xiàn),他和門外的柳天華就開始裝死。這氣氛,也太像正室捉了小三的奸了。眼見著喬青一眼一眼朝他猛打眼色——你徒弟的火不想治了?
    老家伙撇撇嘴,認命被威脅地走上來:“呃……這是忘塵,”再看向鳳無絕:“這是……?”
    喬青望天:“嗯,這是鳳無絕。”
    鳳無絕繼續(xù)笑,小刀子一樣的眼神兒猛戳她。
    她嘆氣,補充:“咳,我男人。”
    噗——
    門口看熱鬧的柳天華一口口水噴老遠。喬小友,你真的不覺得剛才這話,很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么?柳宗老祖更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他幾乎不理世俗事,也就自然不曉得一年前鬧的沸沸揚揚的男男大婚。這會兒嘴角抽搐著哭笑不得,果然是他老了么,什么時候斷袖都可以光明正大了?
    不管旁人是什么反應(yīng),太子爺卻是滿意了。
    這誰是正誰是偏必須得有個名分,外面的小花小草哪里有家花香……啊呸!意識到自己想了些什么的男人立馬黑了臉,該死的,他都被喬青給氣魔怔了!但是不得不說,喬青這一句話的確取悅了心情陰暗的他。鳳無絕扭頭朝忘塵點頭致意,良好的素養(yǎng)和君子翩翩的風度掩飾不住身為正室的優(yōu)越感:
    “忘塵公子,久仰大名。”
    “……”
    忘塵連眼角都沒分給這徑自得瑟的男人一毫厘,只一眨不眨盯著喬青的臉,細細描摹著她的五官。清冷的氣質(zhì)中透了幾分執(zhí)著的疑惑,他甚至朝前走了兩步,手微微一動,像是想抬起觸碰她。
    “忘塵公子!”鳳無絕臉上的笑消失了,他擋住喬青,冷峻地宣告所有權(quán):“這么盯著在下的內(nèi)人,未免有失禮數(shù)。”
    柳宗老祖只覺得,這一天的刺激比以往一輩子都要多。
    柳天華看樂子不怕事兒大,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摸下巴。
    喬青默默捂住臉,隨這男人怎么說去吧。
    而忘塵呢,他終于將視線投放到了鳳無絕的身上,以一種檢驗的目光打量著他。片刻垂下眼,懷中的琴抱的更緊了些。
    他道:“送客。”
    嘶——
    說話了?老祖倒抽一口冷氣,這倔強又沉默的小子,可是在好幾年之后才對他說話的。當年他可沒少對著這小子的冷臉,而即便是現(xiàn)在,他同他的對話最多也不超過五個字。更不用說別人了,柳天華甚至沒有超過兩個字的待遇。
    可這會兒,忘塵竟然對著外人說話了?
    還一說就是倆?
    如果說,能用忘塵句子里的字數(shù)來衡量重要程度的話,柳天華悲催的想,他完敗了!他看一眼同樣一臉郁悶的老祖——輸給一個只見了一面的小子,老祖這會兒估計很暴躁啊。老祖的確很暴躁,他不爽地哼哼了聲,也知道今天這火焰的事兒是談不成了。遵循著愛徒的旨意送客,他高高在上地下令道:“兩位……”
    不等他話說完,鳳無絕已經(jīng)摟上喬青肩頭,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回去吧?”
    他根本就巴不得現(xiàn)在就走!立刻,馬上,一秒鐘都不浪費!
    真是幼稚啊幼稚!你要是不使勁兒捏著我的肩,這句寵溺還有點可信度。喬青心里腹誹著,被他看似親密無間實則威脅十足地劫持了出去。臨著出了門,她又回頭看了忘塵一眼——
    墨色的面具遮不住周身的風華,他站在那里,眼睛低垂,只得一把殘琴為伴。猶如清冷高崖最頂端的一抹積雪,永恒,亙古,孤冷……又寂寞。
    肩頭又是一疼,鳳無絕的聲音咬牙切齒響在他頭頂:“該死的,把你的視線收回來!”
    喬青老老實實收回視線。
    “喬小友,鳳太子,本宗送你們。”柳天華眼見著沒戲可看,失落又惋惜,正要和兩人同路想著有沒有漏了的樂子可撿,喬青已經(jīng)一眼看穿他,對待這人,她可沒了好脾氣,冷颼颼地睇一眼:“柳宗主,不必麻煩。”
    柳天華訕訕一笑,沒敢跟。
    ……
    這一路上,喬青都在打量著鳳無絕的神色,嘖,臉有點臭,眉有點皺。要說鳳無絕來了柳宗,她心里不歡喜是不可能的,還多少有點小得意。尤其是這男人一來先兜頭喝了一盆子醋,喬青狐貍一樣瞇起了眼睛,笑瞇瞇勾上他胳膊。
    鳳無絕瞬間甩開她,狠瞪一眼:“好好走路。”
    她碰了個硬釘子,踢踢踏踏地跟在一邊:“喂,差不多行了啊,你都威脅了老子一上午了。”
    鳳無絕冷嗤一聲:“你要是不心虛,至于被我威脅么。”
    這才是他真正生氣的點。喬青是什么脾氣?沒理都要爭三分呢,何況是占著理的時候?可她剛才小媳婦一樣退讓又退讓,分明是心虛到了極致的表現(xiàn)!尤其這會兒,一句話后這小子竟然沒反駁,而是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鳳無絕第一次這么恨自己了解她至此,該死的,她和那忘塵到底是個什么關(guān)系!該死的,這才分開多點兒的時間!該死的,他怎么就這么晚才來柳宗!他一肚子惱火,越想臉色越臭:
    “回去再收拾你!”
    “唔,收拾……”
    喬青咂著嘴巴想著這“收拾”,吹了聲曖昧的口哨,嘀咕一聲:“還不知道誰收拾誰呢。”
    鳳無絕氣的甩袖就走。
    喬青笑瞇瞇跟在后面。
    院子里,鳳太后邪中天玄苦大師和陸言四人都在里面,見著兩人回來紛紛迎了上來。尤其是鳳太后,笑的眼睛都快成一條縫了,這混小子戳在鳴鳳半月,總算是開竅了:“哼,舍得來了?”
    邪中天搖著扇子橫在一棵樹干上:“吆,無絕,來堵人啊?堵的真寸!”
    玄苦坐在樹下鼓掌:“真寸!真有技術(shù)含量!”
    可不是有技術(shù)含量怎么的。
    太子爺聽著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他來的時候那兩人正含情脈脈呢,要是再晚一步,說不得都得你儂我儂了,再晚呢,翻云覆雨?鳳無絕立馬掐死腦子里不斷飄上來的讓他幾乎要瘋了的畫面,這么一想,臉色又黑了兩分。
    他冷睨著喬青:“你不覺得需要解釋解釋?”
    喬青聳聳肩,一臉真誠:“爺都不認識他。”
    喬青這話真心是大實話,比珍珠還要真。可落在親眼看見了那詭異一幕的鳳無絕耳朵里,無異于變成了知錯不改滿口胡言睜眼說瞎話被逮個正著還妄想著狡辯:“他眼珠子都快粘你身上扒都扒不下來了。”
    “那我不也一樣么。”
    “……你還敢說!”
    聽著喬青那小聲嘀咕,鳳無絕就氣的頭疼,可不是么,忘塵盯著她看,她又何嘗不是盯著忘塵看個沒玩沒了。剛才走的時候,她還回頭“依依不舍”地又瞅了一眼,還被他抓了個現(xiàn)形。鳳無絕揉著突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從未有過的無力感讓他思維都跟著脫了軌:
    “喬青,你不就是仗著我喜歡你!”
    喬青霍然扭頭,臉上泛起了冷意:“你什么意思?”
    她因為有小小的心虛,尤其這男人大老遠地找來了柳宗,她心里歡喜,還一路好聲好氣的。可喬青到底不是個好脾氣的人,這會兒聽鳳無絕這話,好像從頭到尾她仗著這男人的愛干了多么了不得的事兒一樣,又好像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一個人在付出。
    喬青也犯起了倔:“沒錯,老子就仗著這一點,有種的你別讓爺仗。”
    “你說的?”鳳無絕冷冷盯著她,眼睛里都布上了血絲。
    “還想再聽一遍,爺不介意再說一回。”
    “喬青,話出了口,你別后悔!”
    鳳無絕這句一出口,反倒有些后悔了。若她真的下了死心又怎么樣?鳳無絕的眉眼發(fā)顫,他這輩子,只要一對上這小子,就是不淡定,就是沒辦法。可這些日子的憋屈和惱恨縈繞在心頭,堵的他連呼吸都困難。
    他梗著這股子氣,反倒神色越來越冷,就這么直勾勾地盯著她,等她給一個說法。
    喬青也一樣,死死盯著鳳無絕,目光越發(fā)的冷。
    眼見著氣氛越來越僵,不明就里的鳳太后幾人都懵了,齊齊嘆了口氣。
    這就是傳說中的旁觀者清了。這兩人都是強硬的脾氣,鳳無絕在為著她遷就,喬青也在為他改變。都想讓對方安安心心站在身邊,前方風刀霜劍,自有自己去擋。可他們也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說到底,沒學會怎么同另一個放在心尖兒上的人相處。說到底,骨子里都是橫行霸道的主兒。什么時候真正拿著熱臉去貼人的冷屁股過?
    對鳳無絕來說,喬青是獨一份兒!
    對于喬青,鳳無絕又何嘗不是?
    兩人目光相對,誰也不讓分毫,皆是從未有過的氣惱。
    鳳太后立即一人給倒了一杯茶:“不像話了啊,來,都喝杯茶把火氣兒給歇了。”
    喬青一杯茶咕咚咕咚喝完,鳳無絕亦然。這會兒兩人都沒注意,若是平時這老太太怎會是這種態(tài)度,直接抄起拐杖來幫著孫媳婦揍孫子出氣了,還會一人倒一杯茶充當和事老?
    ——果真是一個兩個都氣懵了。
    初秋時分,這熱騰騰的茶水沒消了火氣,反倒上了肝火。他們扭頭不搭理對方,心里都憋著一肚子鳥氣和酸意。邪中天涼絲絲地搖著扇子,插一句嘴:“在這吵個什么勁,無絕,上,把她干到下不了床,這死……小子就老實了。”
    喬青:“……”
    這個吃里扒外的孽畜!
    鳳無絕眉眼一動,這貌似是個不錯的主意。
    喬青狠瞪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出更傷人的話,門口捧著并蒂果曬太陽的項七和洛四走了進來。一眼看見鳳無絕來了,皆是詫異一挑眉。天知道這兩人冷戰(zhàn),公子心情不好,遭殃的可是他們。連帶著大白都被剃成禿子了,并蒂果也可憐巴巴地栽在土里邊兒。
    兩人狐疑地瞅瞅這氣氛,就知道又吵架了。
    項七把一個勁兒朝外蹦跶的并蒂果摁回花盆里,呲著小虎牙好奇:“前些日子不是還老惦記著太子爺呢么,一天問好幾遍有沒有消息。”
    洛四皺眉,糾錯:“好幾十遍。”
    前輩們一同回過頭來,集體朝兩人豎起了大拇指,少年,正中紅心,干得好!兩個少年一臉迷茫,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己無形中把主子給黑了個底兒掉,即將面臨今后整整數(shù)年“見一次揍一次”的小鞋生涯。
    喬青:“……”
    這一群吃里扒外的孽畜!
    眼見著喬青開始磨牙,孽畜們一哄而散。
    無疑,相比于尷尬又別扭的喬青,鳳無絕完全被取悅了。他感覺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又從嗓子里被人一把推回了腹中,砸得他胸口疼。他咳嗽一聲,用眼角瞄了喬青一眼,就聽已經(jīng)跑到了門口的陸言抻著脖子探進來,不怕死道:“爺,您就別裝了。這一路上恨不得自己長了一百八十條腿,連著幾天幾夜沒休息地趕過來,這會兒梗什么啊。”
    鳳無絕抓起桌上的空茶杯就丟出去。
    咣當——
    陸言抱頭鼠竄。
    院子里只剩下了同樣被揭穿地喬青和鳳無絕。兩人看對方一眼,目光一接觸,同時等著對方先說點什么。等了半天,又發(fā)現(xiàn)對方皆是木樁子一樣杵在那里,不由紛紛惱恨地一聲冷哼。
    甩袖,走人。
    砰——
    砰——
    不約而同的關(guān)門聲,震的房頂都顫了三顫,幾只逃過了喬青魔爪的鳥兒撲棱棱驚飛逃竄。
    院子里恢復(fù)了寧靜,可房內(nèi)的兩人卻不平靜。喬青一腳踢翻了凳子,覺得不爽,抄起沒了毛的大白在手里狠狠蹂躪了一頓。這肥貓只知道睡覺也不反抗,她沒了興致,把大白扔回貓窩里。她踢踢踏踏地上了床,仰頭倒了下去。
    寂靜的房間里,回蕩著她嘎吱嘎吱的磨牙聲。
    喬青煩躁地扯過被子,蒙著頭,一邊咒罵著鳳無絕,一邊強迫自己睡了過去……
    隱約間——
    眼前畫面支離破碎地旋轉(zhuǎn)著,這些并不屬于她,而是她記憶中關(guān)于這身體的原主的經(jīng)歷——它們屬于六歲之前的喬青。那清冷中帶著淡淡哀愁的女子,那溫暖深沉對她們母女無限包容的男人,那血光滔天的一夜,那源源不斷圍追堵截而來的侍龍窟中人,那籠罩在黑斗篷中的罪魁禍首,那老槐樹下八小姐扭曲又惡毒的臉,那從天而降陪伴她至今的“十八歲”妖孽……
    一些久遠的記憶不斷從腦海中飄蕩出來。
    歲月漫長,時間能夠沖淡一切。然而有些事,有些人,存在在記憶的最深處,哪怕不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隨著時間的越來越久遠,當初的那一幕幕,會比從前更加清晰。就似一幅畫,本來只有寥寥數(shù)筆,卻有人拿了墨,在為那畫添潤上色。
    喬青想,六歲之前的記憶就如這幅畫。
    ——到得如今,反倒格外的鮮活。
    不管她承不承認,她是她堅持中那個屬于現(xiàn)代的喬青,也是潛意識里重生翼州的喬青。
    畫面再轉(zhuǎn)——
    樹下美人,燒焦的氣味,忘塵死死抱琴抵擋痛苦的呻吟。
    畫面繼續(xù)——
    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聲,從男子的痛苦轉(zhuǎn)變?yōu)榕拥膵擅娜绱骸4笱嘈醺续P無絕站在池水里肌理分明的身材,那肩,那胸,那腰,那臀,那鳥……
    喬青猛然驚醒過來!
    跐溜一聲,吸回了流到下巴的哈拉子。
    靠!有沒有搞錯?她竟然夢見了鳳無絕?還是裸體的!想起夢中那個畫面,那讓人垂涎欲滴的倒三角,那晶瑩水珠順著肌理起伏緩緩流下,那通身在淡淡燈火下小麥色的皮膚……喬青渾身都在發(fā)燙,一種從讓她無語的某處傳來的酥麻感,沿著四肢百骸游走全身,讓她渾身都失了力氣。
    她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夢中那淺淺呻吟,竟是從她自己口中溢出的?
    很好,喬青已經(jīng)可以確定,她中招了。
    更能確定,這招是下在了剛才奶奶遞來的茶水里。
    還可以確定的是,這招是上次燭龍事件之后,奶奶從她這里親手順走的。
    渾身的燥熱讓她扯了扯衣領(lǐng),深深吸了一口氣。喬青欲哭無淚,奶奶啊,你拿著我的東西來對付我,你怎么好意思啊?
    窗外天色已經(jīng)黯淡下來,她這一睡,竟然睡了一整個下午。初秋的蟬鳴還在垂死掙扎地叫著,叫的她越來越煩躁。腦子里赤身肉搏的限制級畫面一幕一幕飄來飄去……她伸出舌頭,潤了潤干燥的唇,爬下床從桌上撈過茶壺咕咚咕咚直接往嘴里灌下去。直到灌了個干凈,也沒緩解一丁點體內(nèi)的燥熱。
    可不是么,她修羅鬼醫(yī)親手研制出來的藥,有那么好解?
    喬青揉了揉太陽穴,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一扭頭,正正看見了鏡子里自己此時的模樣。雙頰嫣紅,黑眸浸水,額頭上兩個清晰的大字:
    ——左邊我,右邊要。
    這真他媽的是個難搞的問題啊。
    到底是現(xiàn)在就沖出去踹開鳳無絕的房門進去干了他呢還是干了他呢還是干了他呢?
    只要一想起上午那男人的死態(tài)度,就有點抗拒這想法。可再一想不去的結(jié)果是什么?連續(xù)做三天的春夢?做到腎虧空虛蛋都疼?她飛快搖了搖頭,何必委屈自己?喬青猥瑣地摸著下巴,或者在柳宗里逮一個小弟子……
    靠!明明有個合法的男人可以睡,憑什么要在這受這憋屈。
    老子今天不睡了你,就難平我這口鳥氣!
    喬青霍然站起身,用力之猛,動作之堅決,讓身后的椅子咣當一下被帶倒。
    推開房門,迎面而來的初秋夜風吹散了身體里萬蟻啃噬的熱意,可風一停,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加劇烈的一波燥意和難耐!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蟬鳴聲衰弱又孜孜不倦地掙扎響徹,喬青的感知放出去,除了隔壁房間里有呼吸之外,院子里一個人都沒。
    想來鳳太后干完了壞事兒早溜了。
    喬青撇撇嘴,以一種一往無前的爺們氣勢大步走到了鳳無絕的房門口。
    她咬著后槽牙,死死盯著那扇門,一臉的兇殘之色。
    伸腿,踹!
    砰——
    隨著房門的開啟,房內(nèi)比她好不了多少的鳳無絕也在她的眼前暴露了下來。
    鳳無絕想是也剛剛睡醒,一臉的迷茫和難耐之色,坐在桌前干著和她剛才一樣的事兒,猛灌水。一整壺的冷茶水咕咚咕咚喝了個干凈,聽見聲音,鳳無絕扭頭看過來。
    一見對方,兩人同時舔了舔嘴唇。
    尤其是喬青,看著鳳無絕唇邊緩緩流下的一滴茶水,心里已經(jīng)火燒火燎地想沖進去把那茶水連帶著他整個人給吞了。這目光兇猛無比,讓鳳無絕愣了一下。他的定力明顯比喬青要好上一些,或者說,他那杯茶水里的藥力比她要輕。這男人臉色泛紅,喉節(jié)上下滾動著,眼中也升起了淡淡的血絲。理智卻清晰的很。
    他臉上的驚喜之色一閃而逝,屁股也立即抬了起來。
    可一瞬間,想是憶起了上午的不快,又生生壓了下來。硬是擺出一副大爺樣的表情,皺著眉頭冷冷問:“你來干嘛。”
    吆喝?敢嫌棄老子?喬青一咧嘴,月光下露出森森白牙。
    她笑:“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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