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爺” !
章節(jié)名:第七十四章
宮無絕并非沒看過春宮。
以他的身份,鳴鳳太子爺,早在弱冠之時便有專門的教習(xí)嬤嬤將這些送到過太子殿。自然了,那時候的春宮是男女之樂,再開放的國度也不會給未來繼承人講解斷袖之風(fēng)。他還記得那老嬤嬤將那本畫工精致艷風(fēng)入骨的冊子給他時的情景——心如止水,古井無波。
沒錯,從頭到尾淡定地翻完了冊子,沒有在心里留下一丁點(diǎn)痕跡。
宮無絕想,這和他的心性有關(guān)。
世人所知的羅剎太子爺,便是這么一個人,冷厲肅殺,不可捉摸。他從來自認(rèn)定力過人。鳴鳳上下,愛慕他的女子并非沒有,哦不,應(yīng)該說,多如牛毛。想要嫁入鳳家的女子從大燕盛京開始排,能一直排到此地劍峰!
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他卻從未上過眼。
怎么到了這里,換了喬青,就不一樣了呢?
每每把他氣到頭頂生煙黑臉跳腳炸毛暴走,在認(rèn)識這混小子之前,他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竟然有怎么多的情緒!
啪——
一聲巨響,宮無絕被燙了一樣丟開書,擰著眉毛瞪著這本畫工粗劣到連眉目都看不清卻引起了他心里巨大驚駭?shù)钠茣裆珔s是如臨大敵。
該死的,這都是些什么見鬼的東西!
他不是沒見過男人,貴族圈子里喜好男風(fēng)的一抓一大把。男人跟男人的那碼子事兒,他真的一丁點(diǎn)兒的興趣都沒有。尤其看著青樓楚館里那些楚楚可憐的俊美小倌,他的感覺向來只有四個字——嗤之以鼻。所以到了如今,到了翻開這書第一頁的時候,他才第一次知道……是這么做?
心里像是堵了個什么,眉毛已經(jīng)要擰成個疙瘩。
忍住了一道玄氣將這書震成碎片的沖動,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再一次地翻了開。
宮無絕苦笑了一聲,什么時候開始,他竟要秉燭研究這種東西!不過,他冷哼一聲,這身穿蟒袍的人,身材畫的這么差?還有那小子,腰有這么軟?回想起喬家坑洞里兩人交疊的那時候,身下的身軀確是在韌性中帶著幾分柔軟……
宮無絕閉上眼,拋掉腦中讓人噴血的綺念,偏偏越是如此,越是清晰。
翻頁。
他站起身,臆測了一番喬青和他的高度,那小子身材纖細(xì)而頎長,正好到他下巴的位置。唔,身高比例搭的剛剛好。
翻頁。
“這個姿勢……貌似不賴。”
翻頁。
“唔,這個也不錯。”
翻頁。
“馬背……”
他咳嗽一聲,鷹眸微微瞇著,從前視若洪水猛獸般抵觸的東西,這么看下來倒也不至于那么讓人不能接受。宮無絕自然知道,可以接受的原因還是出于上面的兩個主角身份。他咂著嘴巴想象著馬背上的情景,馬蹄烈,狂風(fēng)拂,沙塵卷,他和喬青同時于一匹馬上起起伏伏……
等量代換什么的真心要不得!
宮無絕端起手邊的茶盞,咕咚咕咚灌下一杯冷了的茶水,隨著吞咽喉結(jié)跟著上下滾動。偏偏這冰冷落到腹里,卻像是變成了一團(tuán)火氣,聚積著非但沒有消散的趨勢,反倒愈演愈烈。心跳加速,喉嚨干渴,耳朵尖兒滾燙滾燙……宮無絕哭笑不得,他從來沒想到過,引以為傲的定力竟在這么一本破書之下化為烏有,給了他快準(zhǔn)狠的一巴掌。
這已經(jīng)不是丟臉能形容的了。
什么淡定什么深沉什么心如止水都去他媽的!
一口鋼牙狠狠地磨了磨,嘎吱嘎吱的聲音回蕩在靜悄悄的房間里。胸腔里不斷跳動的心房,一下一下,他簡直懷疑這聲音連睡在隔壁的喬青都能聽見。從認(rèn)識那混小子開始,他的喜怒哀樂便被牽動影響著,他一直就不明白了,那喬青到底有什么好?缺點(diǎn)比優(yōu)點(diǎn)甩出去九條街,欠虐也不是這么欠的。
到了這會兒,在這一腔野火簡直要燒瘋了他的一刻,真是不明白都不行了。
——千金難買心頭好。
她無賴無恥,陰險狡詐,一肚子壞水兒,臉皮比城墻還厚。偏偏還就是她了。這么一個混小子,他宮無絕就是欠的好這一口,差一點(diǎn)兒都不行!
靜極的夜,宮無絕捧著這本春宮圖,忽然笑了。
他忍著渾身上下的沖動,正準(zhǔn)備去翻下一頁——
下一頁,沒了。
才剛剛漸入佳境看到興起的男人瞬間黑了臉,不信邪地瞪著這馬背上的最后一頁,像是要把這本書給射個對穿。從頭到尾,他一直以為后面會有其他的內(nèi)容,這會兒才算是明白了過來。宮無絕冷笑著,好小子,從頭到尾老子都是被睡的那個?!
他輕輕把書一丟,起身,走到床上向后一倒,閉著眼睛平復(fù)自己的心情。
這本書算是讓他充分認(rèn)識了男男之間的那檔子事兒,方才才明了了這些,明了了自己的心意。這下好,又來了新的問題。
他宮無絕好的就是喬青這一口,可是很明顯,讓喬青這樣的人被他睡?這可能么?讓他被喬青睡……宮無絕唇線緊抿,下意識的不愿意考慮這個問題。他閉著眼睛雙臂枕著頭,隨手扯過客棧的毯子蓋在了身上。
月光朦朧,帶著寒氣清冷的灑在這小小的房間里。
映照在薄毯下的男人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窩,微皺的眉峰,緊抿的唇線,和身體正中往下支起的帳篷上……
*
“你昨晚沒睡好?”
清早的天,依舊是冷,清平縣上還沒什么人。喬青縮在大裘毛茸茸的領(lǐng)子里,只露出一雙眼睛上上下下地瞄著宮無絕。青黑的兩個眼圈極端的明顯,終于忍不住了湊上前。一路沉默寡言的男人卻像是被踩了尾巴:“沒有!”
喬青眨眨眼,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又?jǐn)[出一副她欠了銀子的德行。好吧,她倒是的確以他的名義坑蒙拐騙了不少的銀子,這人卻不像是會將這黃白之物上心的人。難道這人也每個月都有那么幾天?
她自然不知道,經(jīng)過了昨夜的好奇、接受、沉迷、打擊,和最終翻來覆去始終糾結(jié)掙扎在“誰上誰下誰睡誰”的問題上始終睡不著的男人,這會兒絕對是傷不起的。于是喬青自認(rèn)為這人今天心情不好,躲的遠(yuǎn)些才是王道。摸摸鼻子,自己先蹦跶著走遠(yuǎn)了。
宮無絕瞪著她瀟灑的背影,越發(fā)的心里積了一團(tuán)火。
偏偏問他在氣什么,連他也說不清楚。
他不愿意給這小子睡,難道這小子就愿意么?若是用強(qiáng)的……宮無絕瞬間掃掉心里冒出的這個想法,先不說以喬青的傲氣一旦如此從今以后她和他必將水火不容,這不是他的本意。就說他自己,他的驕傲也絕不允許,他宮無絕什么時候要靠用強(qiáng)來得到一個人了?
思考了一整晚的問題,直到此刻,又變成了死結(jié)。
宮無絕不再想,這些還不是如今最緊要的事。
掛著兩個青黑的眼圈,他煩躁地跟上去。
劍峰之下,正事之下,兩人都摒棄了心里的想法。喬青深吸一口氣,陰涼的空氣灌入肺腑,冷的渾身都一哆嗦,倒也清醒了不少。她扭頭:“你罩得住老子哦?”
宮無絕打了個愣神,喬青縮在厚厚的大裘里,柔軟的毛領(lǐng)襯在凍的嫣紅的頰邊,這么斜著眼睛瞟著他,睫毛簇簇濺起細(xì)碎細(xì)碎的光華。一句“你罩得住老子哦?”跐溜一聲,就鉆進(jìn)他耳朵里了,撓的心尖兒都癢癢的。
喬青卻哈哈大笑,不再多說,在溜光水滑的冰壁上一踏,輕身而上……
宮無絕為方才那句,微揚(yáng)了唇角,像是這陰冷之極的鬼天氣,都暖了起來。他緊跟而上,后發(fā)先至快過喬青一步,在前探路。
這次上峰,只有他們兩個人,經(jīng)過昨天的那一試,就連差一步邁入紫玄的囚狼都上不去峰頂,帶著其他人也不過是徒勞。正好祈風(fēng)未醒,有囚狼守著蘭蕭和祈靈那半瓶子咣當(dāng)?shù)男猓菜惆踩?br/>
兩人騰空在半空中,以冰壁為支撐點(diǎn),一段一踩,倒也相安無事。
只是這空氣中的陰冷,越是往上,越是受不得。喬青的頭發(fā)上已經(jīng)結(jié)出了冰碴,像是每呼出一口氣便瞬間成冰,連身體里的玄氣都有漸漸凝固的態(tài)勢。她不敢分心,到了這大燕第一險峰,一旦有絲毫差漏,便是粉身碎骨的結(jié)局!迷霧漸漸變濃,眼前的一切幾乎看不清晰,好在這峰直來直去,憑著感覺倒也不至于迷了路。
不斷朝上……
不斷朝上……
過去了不知有多久,就在喬青險些支撐不住的時候,終于,先她一步的宮無絕,衣袂摩擦的聲音一頓,倒是一聲輕響,像是踏在了什么上。喬青立即會意,縱身向斜上方一躍,腳下踩到了實(shí)落落的地面。她微一踉蹌,被宮無絕一把接住。
兩手相碰,盡是冰的駭人!
四面八方的空氣中侵襲來的寒意,幾乎要鉆入了骨頭里,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著“冷”。陰寒的風(fēng)刮在臉上,已經(jīng)麻木到不知道了疼。宮無絕攥著她的手,眼前一片迷蒙,一切都被白霧所遮擋,能見度幾乎為零,每踏一步,都有踩空的危險。
喬青拉他一下:“先在原地休息一下。”
宮無絕點(diǎn)點(diǎn)頭,連他都險些吃不消,更不用說喬青。在這等自然之力下,即便是紫玄,也顯得那么渺小。想到喬青看不見,他“嗯”了一聲。
兩人原地休息片刻,恢復(fù)了一部分體力,卻越發(fā)陰冷到四肢百骸都僵硬。這峰垂上垂下,因?yàn)闃O高,所以顯得形狀頎長,其實(shí)覆蓋的面積卻是極大的。單單這峰頂,喬青感應(yīng)了一下,極大,探測不到邊緣。她一頓,耳尖微動:“聽見沒,風(fēng)聲到了中間,好像……”
“氣流是垂直的!”
“也就是說,中間可能有一部分是鏤空凹陷下去的。”她垂眸思索著,片刻后道:“宮無絕,謝了。”
宮無絕一怔,隨即凍的泛白的唇微扯了扯。笑聲很淡,輕輕悶在耳側(cè),他不知道喬青聽見沒有,只拉起她冰涼的手,穩(wěn)穩(wěn)地攥在自己同樣冷的掌心:“別松開,先去找九葉鴆蘭。”
“唔。”
喬青也沒想松開,拉個小手算什么,尤其是現(xiàn)在非常時刻,什么都看不清,這峰頂又不知會有什么樣的危機(jī)。兩人這么走才是最好的選擇。她自然看不見宮無絕越發(fā)彎起的嘴角,只覺這人的手心越來越熱,沿著指尖一直暖到心肺里去。宮無絕越發(fā)的揚(yáng)了唇,走在她前面一些,替她擋住凜冽的寒風(fēng):“你對你二伯倒是好,這等一不小心便會送命的事兒……”
喬青撇撇嘴,心說你不就是拐著彎兒罵老子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么。那也得看是誰:“你對老子也挺好,這種一不小心就送命的事兒。”
宮無絕一噎,真是一點(diǎn)兒虧都吃不得!
懶得跟她計較:“除去九葉鴆蘭,還差哪幾樣?”
“大抵的都找的差不多了,半夏谷也不是吃素的。不過翼州大陸這么大,剩下一樣缺始終不得。”
“唔?”
他隨口問,喬青也隨口答:“冰蟾涎。”
宮無絕步子一窒,隨后接上,好像剛才的停滯只是喬青的一個錯覺。
她也沒在意,冰蟾涎她查了這么久,整整十年的時間,整個半夏谷都在幫忙找,卻始終沒有音訊。若是就宮無絕的手里,那也太巧了些。她專心感應(yīng)著四周的情況,只說那九葉鴆蘭長在西南至高至陰處,到底在不在這見鬼的劍峰還另說。尤其是這劍峰頂,莫說是不知開在哪里的一朵小花,若是宮無絕沒拉著他,根本在這能見度下連他在哪個方向都辨不清。
兩人不知走了有多久,腳下越來越陰,每邁出一步都重若千斤。
隨著日頭升空,眼前的迷霧稍稍散開了些,總算能將宮無絕看個清楚。那垂直流動的風(fēng)離著也更近了,像是臨近了這峰頂?shù)恼小?br/>
宮無絕忽然停了下來。
喬青挑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前方三步遠(yuǎn)便沒了路。喬青倒是一愣,若是從前,她必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三步遠(yuǎn),淺淺的迷霧之下她不可能沒發(fā)現(xiàn)。此時卻放松了警惕,因?yàn)槭裁矗克ь^看宮無絕,匪夷所思地咂了咂嘴,竟然信任到這種程度了?
宮無絕沒注意她在想什么。
他專注地望著前面,眉峰微微皺起:“總有個不好的預(yù)感。”
“你是掐指一算,還是日觀天象?”
喬青靠進(jìn)那懸崖一點(diǎn),想必這里正是剛才說的那凹陷了。卡在這劍峰之內(nèi),未必有通往外面的路。幽深的一條,山壁同方才一樣,浸了一層薄薄的冰層,像是鏡面倒影著頭頂?shù)奶炜眨荒ń鹕T偻拢瑤缀蹙涂床灰娏耍峙乱嗍巧畈灰姷住?br/>
幸虧此時迷霧散了些,若是之前,說不得兩人一不小心便會落下去:“這峰頂沒有人,咱們倆都是可以確定的,嗯,連活物都沒有。那么剩下的,憑你的能力,除非是我想不開要跟你拼命。老子閑著沒事兒自然不會揮著大刀砍死同伴,唔,要是你獸性一起對老子干點(diǎn)兒什么,那也說不準(zhǔn)……別瞪了,我說的是實(shí)話。所以,你哪來的不祥預(yù)感?”
語氣貌似輕松,實(shí)則和宮無絕一樣,到了這個等級,有些危險的確是可以預(yù)感到的。
越是往這中間里來,心里就越發(fā)的沉,尤其是站在此處。
宮無絕也明白她的意思,到了這個時候,總歸是不可能回去的,有危險,也得硬闖!倒不如放松心情,大不了也不過是死在一起!劍眉一挑,貌似覺得這結(jié)果也不算太壞:“保不準(zhǔn)真跟你說的,我獸性一起。”
宮無絕似笑非笑地睨她。
喬青翻個白眼,這男人今天沒下限:“老子大把的好日子!等你有危險了,我肯定掉頭就跑!等等——那是什么?”
纖白的指尖一指。
宮無絕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站在崖邊,這幽深的懸崖內(nèi)也被迷霧遮了視線,卻能隱約看見一個影子。極小的一點(diǎn)藍(lán)影,像是卡在冰壁的縫隙里。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九葉鴆蘭!”
喬青將包袱遞給宮無絕,他卻攔住,一把塞回她懷里:“我去。”
說罷,不給她反應(yīng)的時間,猛然縱身躍了下去。
喬青本想著那九葉鴆蘭離著峰頂不算遠(yuǎn),當(dāng)心一些應(yīng)該出不了太大的問題,再說人都跳下去了,她攔也攔不住。目光卻倏地一凝。心底那一直存在的淺淺預(yù)感從未像此刻這么盛!她陡然厲喝:
“小心!”
隨著這嗓音落下,宮無絕的一只腳也點(diǎn)在了冰壁上。像是觸動了什么一般,整個劍峰上一聲炸響,轟——聲音之大,在空蕩的峰頂綿綿回蕩,一股熱浪瘋狂的撲上來,帶起一片一片的細(xì)小碎石和冰礫。一陣一陣的轟隆聲傳來……轟天雷!喬青雙目黑如夜,其中一點(diǎn)幽金如芒,綻著駭人的氣勢!是她炸的玄天毛都禿了的轟天雷!
整個劍峰仿若地動山搖。
更大的一波火浪轟然沖上天際。
喬青被這股巨大的浪撲的向后一仰,仰后的一刻,眼睜睜看著那抹黑色的人影落了下去……
對于宮無絕落崖事件,采訪一下另外幾位童鞋。
冷夏:我想到北燕皇陵底下。
戰(zhàn)北烈:摸下巴,老子可是第一次吃到了肉啊!
花姑娘:奴家才不會告訴乃們孤男寡女神馬的最有愛了~
拓跋戎:攤手,老子的注意力只在誰上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