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驛館。
嚴(yán)冬初期,一隊(duì)身著異族服飾的人馬,緩緩從晨曦中走來,他們依次下了馬,馬蹄跺在地上,噠噠作響。
驛館里的小廝,聽到聲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迎了出來。
小廝一看來人,立即好整以暇,拱手作禮:“可是白蠻的瑞金大人?”
一開口,便是幽幽的白氣,太冷了。
對方身著白蠻服飾,回了一禮:“正是。”
小廝連忙將人迎入驛館內(nèi)。
禮部早就發(fā)了函件,讓驛館準(zhǔn)備接待白蠻使團(tuán)。
可沒想到,他們竟然提早一日到了,且人數(shù)比想象的還多。
小廝向隊(duì)尾看去,使臣和侍衛(wèi)都是駕馬而行,隊(duì)尾的中間,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想必那馬車?yán)铮闶亲钭鹳F的客人了。
還未等人取來馬凳,只見那馬車車簾便被撩了起來。
一位華服男子緩緩走下車來,他生得俊美異常,一雙細(xì)長的眼微微長挑,棕色的眸子慵懶閑適,看上去有幾分風(fēng)流。
這男子是白蠻大王爺?shù)膬鹤樱雷育R倫。
男子跳下了馬車,緩緩回過頭去,伸出手來。
車?yán)镉肿叱鲆幻凶樱@男子頭上帶著纏頭,身量有些纖細(xì)。
京城的清晨太冷,男子的纏頭之下,還戴著圍巾,將大半張臉都擋住了,只留下一雙清澈的眼睛。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齊倫伸過來的手,沒有將手給他,而是踩著馬凳下了車。
齊倫干瞪他一眼,張了張嘴,卻又沒說什么。
只見那嬌小的男子下了車,也沒等齊倫,直接掠過眾人,向驛館走去。
“我要住二樓第一間房。”男子甩下一句話,便自顧自地上樓去了。
眾人皆是一愣。
瑞金輕咳一聲,道:“這位也是我們使團(tuán)的……他、他身子不適,還請先幫他安排。”
小廝茫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道這人派頭可真大,連世子都敢甩在后面,簡直是不想活了。
白蠻的使團(tuán)在驛館待了一日,到了傍晚,只見那齊倫世子,換了一身漢人服飾,氣定神閑地下了樓。
瑞金在一樓與驛站小廝打聽京城的情況,回頭看見齊倫世子,開口問道:“這么晚了,世子要去哪兒?”
齊倫世子看了他一眼,瑞金長得五大三粗,半臉掛滿了絡(luò)腮胡子,蹙起眉說話的時候,看起來格外嚴(yán)肅。
齊倫世子慢悠悠道:“出去逛逛。”
瑞金看了齊倫世子身后的侍從一眼,那侍從眼神瑟縮,看著有些心虛。
瑞金道:“世子……這畢竟不是咱們的地方,還是留在驛館休息吧。”
齊倫世子面色不虞,道:“本世子去哪里,難道還要你瑞金大人首肯?”
瑞金面色微頓,冷了幾分道:“下官并無此意,但我們此行非比尋常,世子還是不要落單了為好。”
齊倫世子聽了這話,面色僵了僵,輕哼了一聲,便轉(zhuǎn)身上樓去了。
陳舊的木板被踩地嘎吱嘎吱響,似乎每一步都充滿了怒意。
瑞金見齊倫世子回去了,這才松了口氣。
此行注定不平靜。
瑞金受白蠻王所托,來大文締交國書,想為塔莉公主挑選一位大文皇子,作為夫婿。
兩國結(jié)秦晉之好,百年安寧。
瑞金知道,塔莉公主屬意大文二皇子,但白蠻王依舊不放心,非要瑞金親自來看看,才肯將他的寶貝女兒許給大文。
但就在一天前,瑞金率隊(duì)來到京城附近時,有人主動來接待了他們。
來人是三皇子楊贏的人,送了一封信給瑞金,還有一個大箱子。
信上倒是沒說什么,只是歡迎他們?nèi)刖雌饋聿]有什么出格的內(nèi)容。
但那送來的箱子里,卻裝了不少金銀財帛,一看便是價值連城。
瑞金深思一瞬,立即將東西拒了。
那人不肯走,非要他收下。
瑞金道:“我只忠于白蠻王,其他人的禮物,一概不收。”
對方才訕訕走了。
這三皇子,恐怕也是對塔莉公主有意。
瑞金打定主意,不再讓三皇子的人接近使團(tuán),所以,方才齊倫世子要單獨(dú)出去,便被他攔了下來。
他知道,齊倫世子一向胸?zé)o大志,他跟著來大文,完全是為了來玩的。
三皇子的人從瑞金這里找不到機(jī)會,也可能會找齊倫世子下手。
瑞金不能給他們這個機(jī)會。
白蠻使團(tuán)入京,主動提起兩國修好以及聯(lián)姻之事,皇帝十分高興。
第一次接待白蠻使團(tuán),便喝得多了些,誰知醉酒后得了風(fēng)寒,這幾日都變得怏怏的。
皇帝無奈,便只得讓楊贏和楊昭去負(fù)責(zé)使團(tuán)接待。
但到底誰是主負(fù)責(zé),卻沒有言明。
云瑤宮。
近日是越來越冷了,楊初初縮在暖乎乎的被子里,遲遲不愿起來。
桃枝輕輕將門推開,見楊初初還賴在床上,抿唇笑了一下。
門很快被關(guān)上,但還是帶入了一絲涼氣,楊初初蜷著身子,用被子將自己裹得更緊了。
“公主還不起床么?肚子餓不餓?”桃枝笑著問。
楊初初道:“起來做什么?外面冷死了!”
桃枝道:“公主真像個冬眠的小動物,一到了冬日里,便不肯起來了……”說完,咯咯地笑了起來。
楊初初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道:“冬眠就冬眠,一覺醒來,變成春天才好呢!”
楊初初最是怕冷,一到了冬日,便暖爐不離手。
桃枝也不催她,便待在屋里陪著她。
“公主,那些信你都看完了嗎?”桃枝好奇地看向那個箱子。
那是楊初初從楊昭那里抱回來的,十分寶貝的箱子。
楊初初憨笑一下:“看完啦!”
簡直像一部兩年的北疆塞外游記。
有趣又用心。
楊初初心里,似乎補(bǔ)齊了這兩年沒見到白亦宸的缺憾,她看向那個箱子,只覺得自己的心和那箱子一樣,滿滿的。
小楠子過來通報:“公主,六殿下過來了。”
楊初初一聽,眉眼輕彎:“讓六哥哥去正廳等我,我很快就過去!”
若是楊瀚不來,楊初初定是要在床上賴上半天的,但他每次來,幾乎都有新鮮玩意給她,楊初初想也不想,就拋棄了自己的床。
楊瀚坐在正殿中,小狗喵喵蹭蹭跑了過來,圍著他打轉(zhuǎn)。
楊瀚低頭看了看小狗,饒有興趣地摸了摸它的頭。
“六哥哥!”楊初初穿過長廊,一路往正廳走來,還沒進(jìn)來,便已經(jīng)喚起了人。BIquGe.biz
楊瀚站起身來:“妹妹來了。”
楊瀚這兩年個子躥得很高,小時候他沒比楊初初高多少,但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高出她一個頭了。
楊初初站在他面前,要仰著頭才能看著他說話。
楊初初拉著楊瀚坐下,他身著一身靛藍(lán)色長袍,夾襖上有一圈細(xì)細(xì)絨毛,長大了的楊瀚,比小時候多了幾分英武。
他小時候長得像皇帝,長大了,反而多了幾分蘇嬪的影子。
楊瀚也默默看向楊初初,自楊初初回來,他還沒有白日過來,好好看看她。
豐潤的秀發(fā)垂在筆直的背后,臉蛋嬌俏,明眸皓齒,一笑嫣然。
楊初初嬌笑道:“六哥哥在看什么?”
楊瀚笑了笑,道:“初初長大了,越來越好看了。”
楊初初挑眉看他:“初初小時候,不好看嗎?”
楊瀚點(diǎn)頭,服軟道:“也好看的。”
楊初初似乎想起了什么事,道:“對了,白蠻使團(tuán)入京了,六哥哥知道嗎?”
楊瀚道:“知道啊,聽說三皇兄和四皇兄,最近都在陪白蠻的使團(tuán)。”
楊初初點(diǎn)點(diǎn)頭,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看到楊昭了,楊昭最近早出晚歸,應(yīng)該就是為了白蠻使團(tuán)的事。
楊瀚又道:“聽聞他們明日要去狩獵,四皇兄還邀我一起去呢。”
楊初初一聽,問道:“狩獵?”
楊瀚道:“是啊……如今冬日,能打的獵物不多,但是那白蠻的齊倫世子想打獵,四皇兄便也只能讓人去安排了。”
楊初初眼前一亮:“我能去嗎?”
楊瀚愣了愣,蹙眉道:“你又不會騎馬……去做什么?”
楊初初道:“初初從來沒有狩獵過,好想去啊……”
楊瀚搖頭,道:“就算我同意,四皇兄也不會同意的。”
楊初初聽了,眼里的光黯淡了幾分,如今四皇兄,管她是管得越來越緊了。
“誰說我不會同意?”楊昭清冷的聲音響起。
楊初初下意識抬眸,楊昭從外面回來,肩膀沾了點(diǎn)雪,走入室內(nèi)的一剎那,飛雪隱去,只留下一點(diǎn)水痕。
自從那晚,楊昭和楊初初隔著門說完話后,這還是楊初初第一次見到楊昭。
楊初初見到楊昭,默默起身:“四皇兄……”
楊昭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正好想和你說,明日狩獵,不少皇室子弟都會參加,還有部分武將,也會一起同樂。”頓了頓,他看向楊初初,道:“你若是想去,便一起吧,到時候跟在六弟身邊就是。”
楊昭到時候要陪使臣,估計沒有時間照顧楊初初。
楊初初有些奇怪,楊昭一向都希望,她做個循規(guī)蹈矩的好公主,但楊初初性子跳脫,一直沒有拋頭露面。
這樣的事放在往常,定是不被他允準(zhǔn)的。
今日是怎么了?楊初初有些疑惑。
楊昭看了楊初初一眼,知道她心有疑問,卻不想解釋。
明日來的皇室子弟中,不乏有家世清貴,出類拔萃的,正好讓初初認(rèn)識一下他們。
楊昭默默想著,初初已經(jīng)十四歲了,她先天不足,婚事恐怕沒有別的公主那么順?biāo)欤嵩鐬樗I謀,選一位合適的夫婿才是。
楊昭輕咳一下,道:“明日記得帶上面紗……狩獵圍場風(fēng)大,多穿些,別著涼。”
不過……明日白亦宸要來,這倒是個頭疼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點(diǎn)兒卡文,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