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天總是亮的晚一些,屋內(nèi)米灰色的簾子拉的嚴(yán)嚴(yán)實實。一絲光亮都沒有,模糊之后能看見床上鼓起的一塊。
時間還早,宋景遲還沒有睜開眼的時候,隨歲卻忽然像是著了魔一樣的坐了起來。
動作幅度一下子就將宋景遲弄醒。
宋景遲搭在隨歲腰上的手被丟開,男人撩起眼皮。眼神中還帶著剛睡醒的懶散。
“怎么起這么早。”
宋景遲的手又把人攬了回來,圈著懷里。
自從和宋景遲住在一起后,隨歲早上起的比之前晚了不少,今天還是第一次起這么早。
隨歲推了下宋景遲,示意他把胳膊拿開。
男人沒有動彈,從喉嚨中冒出一聲拖著尾音的嗯,像是在說不。
“干嘛起這么早,再睡一會兒。”
隨歲眼皮有些酸澀,但精力還是很充沛。
“不行。”
“我要起來給你做飯。”
宋景遲:“......”
宋景遲眼中多了幾分清明,他纏著隨歲不撒手:“做什么?”
隨歲側(cè)過頭看著宋景遲,迷迷瞪瞪的捏了下宋景遲的臉頰,還不知足的輕輕晃了下。
“做長壽面。”
宋景遲一頓,神色放松了很多。
他又說:“冰箱有現(xiàn)成的。”
隨歲坐起來,搖頭:“不行,這種東西要親手做才好。”
宋景遲舔了下唇,忽然笑了:“那行,今天就你來。”
“嗯嗯。”隨歲點點頭,下床后又回過身子,低頭靠在宋景遲面前,聲音帶著剛剛起床的嬌柔:“你再睡一會兒,好了我來叫你。”
第一次被這么對待的宋景遲新奇的挑了下眉,他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濃,最終化為一聲好。
一碗面隨歲足足倒騰了一個小時。
端出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宋景遲已經(jīng)起來了。
隨歲朝他笑笑:“不是讓你再睡一會嗎。”
宋景遲本來就少眠,也就是隨歲在懷里的時候才愿意貪念那一點溫暖。
他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面上,走過來幫隨歲端到桌上。
面是最簡單的清水面,上面除了蔥花一些青菜點綴,就只剩一個形狀圓圓的荷包蛋。
真是配得上寡水四個字。
見宋景遲盯著那碗面陷入沉思,隨歲干笑兩聲,自己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解釋道:“可能是太久沒做生疏了....”
“下次肯定比這好。”
宋景遲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沒受傷吧。”
“啊?”隨歲反應(yīng)過來宋景遲是在說剛剛廚房里發(fā)生的聲音。
她清咳兩聲:“沒事,就是破了幾個碗。”
隨歲心里已經(jīng)在無能狂怒,講真的,她之前不是這樣的。
隨歲做飯很一般她承認(rèn),那怕自己一個人生活了七年也沒磨練出一手好的廚藝。
可是,能喂飽肚子的程度還是沒有問題的。
但她最近兩個月已經(jīng)沒有進(jìn)過廚房了,而接下來隨歲看宋景遲的眼神慢慢的從愧疚變成了幽怨。
宋景遲已經(jīng)挑起一根面往嘴里送,見著隨歲的表情有些好笑:“我怎么惹著你了。”
“都怪你。”隨歲擰著眉頭坐在宋景遲邊上:“都是你把我養(yǎng)廢了。”
“怎么會。”宋景遲好聲好氣,他指指墻上的獎杯:“已經(jīng)很厲害了。”
隨歲呵笑一聲:“好吃嗎。”
“好吃。”宋景遲咬了一口蛋,明黃色透出來,看著還不錯。???.BIQUGE.biz
隨歲被安慰到,她將椅子往宋景遲的方向看了看挪了下:“我嘗一下。”
溫?zé)岬暮粑p掠過宋景遲耳邊,他動作一頓,接著,像是護(hù)食一樣,用手把碗擋住:“不給。”
“???”
“為什么。”
宋景遲另一只手捏了捏隨歲的耳垂:“這是我的。”
“我就嘗嘗我做的怎么樣。”
“下次給你嘗。”宋景遲似乎很喜歡:“但今天我生日。”
隨歲:小氣的男人。
男人慢條斯理的將一碗面吃完,又拿過旁邊的那杯水,嘴里的咸味終于壓了下去。
宋景遲淡淡的,不經(jīng)意的看了隨歲一眼,心里不禁下了一個結(jié)論,這姑娘確實不適合廚房,之前是,現(xiàn)在更是。
隨歲不知道宋景遲心里想的什么,她現(xiàn)在正一門心思想著之后的禮物。
宋景遲今日還要去公司,轉(zhuǎn)眼間兩人已經(jīng)坐在了車上。
光影斑駁,是寥冬中一個難得的好日子。
可天氣預(yù)報說今晚可能有小雪。只是概率很小而已。
隨歲從包里拿出鏡子調(diào)整著妝容。
宋景遲忽然開口:“不冷嗎?”
隨歲今日穿了一件咖色風(fēng)衣,下面又是裙子長靴。
這下輪到隨歲嗤笑:“你不懂,我穿了褲子的。”
說完,她扯了扯身上的“光腿神器”
宋景遲眼皮動了下,唇線抿直,不懂那玩意頂什么用。
隨歲到了公司底下,照例對宋景遲揮手再見:“別忘了下午來接我。”
宋景遲說好。
隨歲從辦公樓玻璃門內(nèi)見到宋景遲的車子調(diào)頭離開后,門后藏著的人就鉆了出來。
哪里還有要去工作的樣子。
隨歲在路邊叫了一輛車,低頭就鉆了進(jìn)去。
“師傅,去銀臨公寓。”
那是她之前的公寓。
隨歲沒有告訴宋景遲的是,她今天準(zhǔn)備的可不止蛋糕蠟燭。
她先是回公寓拿了自己做了好久的東西,又回到宋景遲家中,布置好房間,這才又去了訂好的場地。
是一個很大的露天陽臺。
今早剛運過來的玫瑰擺滿角落,黎喻陪著隨歲一起,她嘖嘖幾聲:“有錢人的浪漫。”
隨歲輕笑,又扯了幾個氣球。
宋景遲二十六的聲音,隨歲便弄出了一個大大的涂鴉,上面是q版的宋景遲,后面還跟著一個小女孩,傻傻的笑著。
這是隨歲自己畫的。
不止一個涂鴉,足足七個,像是連環(huán)畫一樣。
隨歲費了不少心思,看著簡單的工作,卻是費了很多心思。
顧不上吃午飯,隨歲終于弄好了,她扭頭問黎喻:“你覺得怎么樣。”
黎喻點頭肯定:“一點問題都沒有。”
隨歲還是很緊張,畢竟這是十八歲之后,第一次給宋景遲過生日。
“我怎么覺得,太簡單了。”隨歲不確定。
黎喻不知道在忙什么,一邊低頭發(fā)消息,一邊鼓勵著隨歲。
“姐你不用擔(dān)心,你們兩個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隨歲看著黎喻的樣子,多少有點疑惑了:“你忙什么呢。”
黎喻嗖的一下收起了手機(jī):“我...和秦逾聊天呢...不能說。”
隨歲嗯了聲,又回歸到自己的忙碌中。
鮮艷的紅玫瑰散發(fā)出點點清香,散發(fā)出淡淡的香氣。
其中有一束不一樣的,那不是真的玫瑰,但卻是最特殊的。
它是隨歲花了十幾個日夜,一點一點、親手折出來的。
玫瑰邊緣透著淡淡的藍(lán)色,里面不是空白,而是隨歲一句又一句的祈愿。
是七年來、沒有說出口的祈愿。
結(jié)束完所有,隨歲又回到工作室,畢竟宋景遲待會兒還要過來接她。
不能讓宋景遲知道,要給他一個驚喜。
黎喻今天一直很興奮,她注視著隨歲的臉,盯了好久。
隨歲摸了下自己的臉:“我臉上又什么東西嗎?”
黎喻激動了抱了隨歲一下:“沒事,就是覺得姐今天非常好看!”
說完,黎喻跑回自己的工位拿出一個盒子,遞給隨歲。
“快,再去補補妝。”
隨歲低頭看了下,表情變得不對勁:“你工作室里的東西這么齊全?”
黎喻沉默后,重重的點頭:“畢竟最近一直在約秦逾,誰知道什么時候能遇見,這不要做足準(zhǔn)備。”
隨歲似乎是被這個理由給說服了:“行,那我準(zhǔn)備一下。”
宋景遲來的時間正好,時針快指導(dǎo)四點的時候,宋景遲已經(jīng)停在了樓下。
隨歲主動說好餓,然后拐騙著宋景遲去了自己約好的餐廳,就在陽臺下面。
宋景遲反問:“這么早就吃飯?”
隨歲:“......”
好像沒有把這個問題算進(jìn)去,氛圍忽然有些尷尬。
宋景遲低聲笑笑:“走吧,先去吃飯。”
“不...不了。”
隨歲改口:“要不...”
姑娘猶豫不絕,最后還是宋景遲給了答案。
“算了,我餓了,先去墊墊肚子?”
隨歲懊惱死了,這怎么就忘記時間對不上這茬呢。
“宋景遲。”
隨歲忽然開口。
“我其實不怎么餓,你呢。”
宋景遲放下剛吃了兩口的筷子,點頭:“那我也是。”
什么叫他也是。
隨歲抿唇,拉起宋景遲的手:“你過來,我有東西想給你看。”
宋景遲任隨歲拉著手腕,跟她上了天臺。
宋景遲打量著四周,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目光卻像是被定住了一樣,怎么也移不開。
隨歲一直觀察著宋景遲的臉色,小心翼翼又帶著幾分期待:“你喜歡嗎?”
宋景遲盯著那處七幅涂鴉,喉嚨中好像又什么東西卡住。
“那是什么。”
隨歲頓了下,慢慢的說:“那是之前我不在的七年,現(xiàn)在一起陪你。”
“宋景遲,我們還有很多以后,可以慢慢的補回來。”
第一幅,穿著校服的少年初入大學(xué),后面的少女站在異國往后望著。
第二幅,少年站在樹下,似乎又長高了不少,女孩手指也比劃著自己的身高。
第三幅,隨歲第一次加入工作室,每晚都能夢見宋景遲,一個小小的氣泡里畫著一個板著臉的宋景遲。
第四幅,是隨歲三年前回國的那次,她回到三中門口,似乎能看見之前的畫面。她不敢去見他。
宋景遲聲音暗啞,眼眶有不正常的紅血絲:“為什么后來的只有我了。”
因為后來隨歲已經(jīng)不敢去想宋景遲了。
漸漸地,她學(xué)會接受他們分開了的這個事實。
所以,后三幅都是她想的,就算沒有她,宋景遲也要歲歲平安,事事順?biāo)臁?br/>
所以她退出了他的世界。
“現(xiàn)在不會了,我要陪宋宋活到一百歲,陪宋宋走完所有的路。”
宋景遲笑了,又帶著些無奈。
他說:“隨歲,你憑什么覺得,我會放棄你。”
黑暗中見到一束光,就不會想放棄。
年少的時候遇見了那個人,就再也沒想過要放手。
“即使世界上有千萬朵玫瑰,她也是獨一無二的那朵。”
“因為我不知道我好在哪里。”
隨歲已經(jīng)把紙玫瑰拿到宋景遲面前,塞到了他懷中,轉(zhuǎn)移著話題:“拆開看看。”
“什么?”
宋景遲有些不舍,動作極為小心,拆開的時候臉褶皺都是細(xì)細(xì)擺平。
——七年,我們重逢了,在未來的每一天。
正是好風(fēng)景,落花又逢君。
宋景遲沉默半響,修長的指骨呈現(xiàn)著一種僵硬的姿態(tài),他垂眸,背著暗淡的余暉,聲音清晰又摻著低啞。
“好在哪里?”
“大概是...好在我愛你的每一點吧。”
“好到,怎么放也放不下,忘也忘不掉。”
“隨歲,我這輩子,可能只肯栽在你身上了。”
只肯,不是只會,也不是只能。
那都不一樣。
那是他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