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即將結束,賓客陸續離場。</br> 江梅坐在餐桌前喝完了一杯酒,對面二姐江蘭說,“梔梔結婚,寧寧怎么不和她男朋友來?這個姐姐當的。”</br> “就你們做的那些事,配讓寧寧來嗎?”江梅嗤笑,“可真夠不要臉,什么都敢想。”</br> 一桌子靜了一半,江梅放下酒杯站起來,整了下假發,“如果不是媽活著,我也不愿意見你們。”</br> “江梅你是不是喝多了?我們對江寧不好嗎?我上次好心給她介紹對象,她倒好——”</br> “你還好意思說,你介紹對象就介紹對象,為什么要貶低我女兒?你介紹的那個垃圾人你自己留著吧。”江梅沒喝多,但她可以裝醉,她搖搖晃晃站起來扶著桌子,“我把你們當兄弟姐妹,當手足,你們把我當什么?對寧寧好?當年你們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偷寧寧的生活費。這么多年,你們干過一件人事——”</br> 江寧估計不來了,她得找理由下臺,不然今天太難看了。</br> “媽媽。”門口一聲喊,江梅的聲音戛然而止,抬眼看去。</br> 林晏殊穿著正裝三件套,身材挺拔,氣質卓然,英俊的鶴立雞群。旁邊是江寧,溫婉美麗,她女兒是漂亮的,找的男朋友是最好的。</br> 氣質出眾,優秀的不同凡響。</br> “介紹下,我的女兒江寧,旁邊那位是她的男朋友。”江梅握著包,低了下頭,面對江蘭笑著說道,“我女兒就是挑剔呀,她要挑最好的,她那么優秀為什么要湊合呢?他們來接我了,我走了。”</br> 江寧剛到會場,便看到江梅直奔而來。她穿著暗紅色的連衣裙,拎著小包,一副喝多了的樣子。</br> “媽?”江寧連忙扶住她,說道,“穿外套了嗎?”</br> “沒穿,走了。”江梅怕吹牛被戳穿了,江寧和林晏殊剛談,她大放厥詞,萬一將來黃了太尷尬。</br> “阿姨,這是送您的禮物。”林晏殊遞來禮物,“本來想陪您參加宴會,中午有些事耽誤了,現在才來接你?”</br> “沒有沒有。”江梅拿到禮盒,愣了下才配合,“這很貴吧?讓你破費了。”</br> 這孩子還會這么高調的送禮物,江梅環視四周,暗自得意,你們有人送禮物嗎?</br> “不貴,也就幾萬塊。”林晏殊態度溫和說道,“原本想給您買更好的,最近實在太忙了。”</br> 林晏殊很輕的捏了下她的手,走過去跟親戚一一做了自我介紹,最后他的目光在江梔丈夫的身上短暫的停留。</br> 不管是論職業家世還是長相,林晏殊都是這個年齡段的佼佼者。江梅說江寧找了個很好的對象,不是吹牛,事實上林晏殊比江梅說的更優秀一些。</br> 江梔想開口說話,丈夫拉了她一下,讓她閉嘴。</br> 林晏殊帶著江寧和江梅離開酒店,坐上車。</br> “怎么買這么貴的東西?能退嗎?”江梅坐上車一點醉意都沒了,林晏殊送的這個牌子價格偏貴,她連忙遞還給林晏殊,“這個東西退了吧,太貴重了,我不需要,你和寧寧在一起,能對寧寧好那就好了。不用給我買這么貴重的東西,寧寧每年都會給我買金子——”</br> 她叫江寧過來就是想爭一口氣,他們真正的過來了,江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怕拖江寧后腿,怕她家讓人看不起。</br> “那是女兒的禮物,這是女婿的,不一樣。”林晏殊沒有接,笑著說道,“您不能退給我,我是要和寧寧結婚的。”</br> 江梅愣住,之前江寧說結婚,她還覺得草率,這次林晏殊直接提了。</br> 江寧看了看前排的林晏殊,按下江梅的手,“你收著吧,林晏殊買給你的。”她遲疑了一下,硬著頭皮說,“一個女婿半個兒。”</br> “對。”林晏殊笑出了聲,“當我是您兒子就好,我和寧寧一樣。”</br> 江梅喜出望外,激動了半天,說道,“晚上你們想吃什么?我給你們做飯。晏殊工作也很忙吧?以后你和寧寧就盡量回家吃飯。你們工作忙,沒關系,我給你們照顧家。”</br> “好,謝謝阿姨,我這么多年天天在外面餐廳吃飯,也吃膩了。那正好,我也想吃家里做的飯。”</br> “你一直是一個人嗎?”江梅問道。</br> “嗯。”林晏殊點頭,回頭看江寧,他揚了下唇,意味深長道,“等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有個家。”</br> “那快了吧。”江梅笑的眼睛瞇著,“寧寧也很需要一個家,這么多年,她很孤獨。你們正好,真合適。”</br> 江梅是個極度被需要的人,她需要做點事來證明自己的存在。</br> 不管是外婆需要,還是江寧需要。</br> 江梅回家換了件衣服,不顧江寧和林晏殊的阻攔,直奔菜市場,風風火火的出門了。</br> 林晏殊和江寧視線對上,他抬手拉松了領帶,嗓音有些啞,“你也喝了酒,暈不暈?休息一會兒?”</br> “我想問你一些事,方便嗎?”江寧看著林晏殊的眼,其實有些緊張,“如果不方便就算了。”</br> 林晏殊側了下身,黑眸暗沉,“幫我脫外套,我的手不方便。”</br> 江寧擦干凈手,走過去看到林晏殊的外套都沒有解扣子,她的臉有些熱,這感覺很奇怪。她解開林晏殊的外套扣子,幫他脫袖子。</br> 林晏殊很配合,任由她把西裝外套脫掉,俯身,“領帶。”</br> 他近在咫尺,像一只傲嬌的大貓。</br> 江寧第一次解領帶,不太懂怎么弄。林晏殊抬手拉松了領帶,眼眸深沉注視著江寧,“你想問什么?”</br> “我家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的好像很多。”林晏殊好像了解她家的每一個人,一開始林晏殊評價江梅時,她就懷疑過,林晏殊評價的很精準。后面,林晏殊對她家那些破事了如指掌。</br> 江寧解開他的領帶,林晏殊還低著頭,似乎在等江寧解襯衣扣子,江寧短暫的停頓,手指貼上他的脖頸肌膚,尾指幾乎碰到了他的喉結。</br> “我家很糟糕,亂七八糟,大部分都很庸俗。”江寧不知道該怎么評價那些人,她解開了林晏殊一粒襯衣扣子,說道,“還脫嗎?”</br> 林晏殊低頭唇貼上江寧的唇,很輕的印了下,道,“回臥室脫?”</br> 江寧倏的抬頭,林晏殊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只是濃稠睫毛壓了下來,沉沉的暗,嗓音壓的只有兩個能聽見,“阿姨隨時都會回來。”</br> 短暫的遲疑,江寧松開手,一偏頭,“走。”走出一步,她紅著臉回頭,“我家隔音不好,行嗎?”</br> 林晏殊眼中的笑就溢開了,江寧也太可愛了,他笑的非常燦爛,白色齒尖頓顯,靠在門邊柜子上,“行吧。”</br> “那你笑什么?”江寧面紅耳赤,不是做那種事嗎?</br> “沒笑,走吧。”林晏殊抬腿走往臥室,他先進去拉上了窗簾,轉身敞開腿坐到了江寧的床上,長手支著床往后仰了下。他姿態慵懶,下頜到喉結拉出清冷性感的線條,他說,“來吧。”</br> 屋子里溫度在升高,江寧反手關上門,沒有開燈。</br> 光線很暗,江寧擰上了鎖,咔嚓一聲響。</br> 太安靜了,動靜很大。</br> 尷尬的要死。</br> 江寧走到他面前,貼著他的腿內側,緊張到手都不太穩,她解著林晏殊的襯衣扣子,“那什么,聲音大嗎?”</br> “我沒做過,應該不會太小吧。”林晏殊的嗓音是啞的,感受到江寧的手,隔著襯衣在他身上游走。</br> 江寧嗓子很干,又解開了林晏殊一粒扣子,“你沒有過嗎?”</br> “我跟誰有呢?”林晏殊的腿貼著她的,仰起頭,“你以為我跟別人有過?”</br> “十年前,那張照片。”江寧握住林晏殊的肩膀,把他推到床上,準確來說,她還沒推林晏殊就倒了下去,碰瓷似的。</br> 倒在床上,敞著襯衣,腹肌平坦精悍緩緩沒入西裝褲。</br> “哪張照片?”林晏殊的喉結滑動,嗓音很沉,“你說詳細點。”</br> “那個人是周齊的女朋友?”他倒的太迅速,江寧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下手,立在床尾,看著床上一副任人擺布的林晏殊。</br> 這位哥姿勢都擺好了,主動的很。</br> “嗯。”林晏殊應了聲,見江寧不動了,略一思考,起身帶著她的手腕拉她上床。他掌握了主動權,抬腿撐在江寧的上方,膝抵著江寧的腿,凝視她,“你把我刪了,你吃醋了?”</br> 江寧抬起下巴,她很白,下巴尖透著點清冷,直直看著林晏殊。</br> 林晏殊低頭吻住了她。</br> 吻技越來越嫻熟,親的翻江倒海,一派胡來。</br> 江寧仰著頭,被他親的快窒息了,林晏殊松開她,拉出些距離。</br> 江寧急促的喘息著,“你們在一起過嗎?”</br> “沒有,騙你的。”林晏殊棱角分明的臉在暗沉的空間里顯得有些凌厲,他注視江寧片刻,手落到她的身后,解開了暗扣,“我只有你一個人,我只想跟你做。”</br> 你是我的信仰,我的國王。我是你的臣民,我對你忠貞不二。</br> 我不屈從欲/望,我只屈從你。</br> “只有你一個。”林晏殊修長帶著薄繭的手指在江寧身上點火,他像個土匪。</br> 箭在弦上。</br> 門外鑰匙開門聲,短暫的沉默,江寧猛然回過神滾到一邊縮進被子里,在黑暗中摸索著把內衣扣回去。</br> 慌得心都要飛出去。</br> 床尾林晏殊半坐在床邊,他舔了下唇角,從抽屜里取出煙盒,拿了一支煙咬在唇上,他想抽一支煙。嗓子啞的厲害,他已經站起來了,戛然而止。</br> 再來幾次,他得折江寧這里。</br> “我媽回來了。”江寧口型道,“你把衣服穿好,隔音很差。”</br> “晚上去我那里?”林晏殊看她緊張的厲害,也沒有繼續,來日方長,倒也不急這一時。</br> 江寧說房子不隔音的時候,他還在想,能有多不隔音。這可太不隔音了,這做點什么都是現場直播。</br> 外面江梅跟貓打招呼的聲音,他們聽的清清楚楚。</br> 要命。</br> 林晏殊叼著沒有點燃的煙低頭扣襯衣扣子。</br> 江寧心慌的厲害,她拉了下裙子坐在床上思考面前的局面,外面聲音突然沒有了,隨即關門聲響。大約有一分鐘,短信提示音響起,她拿起來看到江梅的短信。</br> “你外婆那邊有事,我過去一趟。菜放在冰箱里,晚上我就不過來了,有蝦和蟹,做法很簡單,晚上你蒸一些和晏殊吃。我等會兒把食譜發給你,明天早上我過來給你們做早餐。”</br> 江寧面紅耳赤趴在床邊看手機,她瘋狂回憶有什么東西落客廳了,這真是社死現場。又拼命安撫自己,都是成年人,心知肚明。</br> 這房子確實太小了,她想換房了。</br> 忽然肩膀上多了一道陰影,江寧回頭,林晏殊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看她的手機屏幕,“阿姨走了?”</br> “嗯。”</br> “我們換套大房子吧,把你媽接過去,好嗎?”林晏殊高挺的鼻梁蹭到江寧的臉頰,嗓音沉到啞,“我們組建一個家,你我你媽,還有林沐沐,一家四口,怎么樣?”</br> 換一套能住下一家三口帶一只貓的房子。</br> 他理想的家。</br> 江寧回頭,“林晏殊,你還想繼續嗎?”</br> 今天那群老同學說林晏殊從高一開始等她,等了十五年的時候,她就特別想做這件事。她不知道林晏殊為什么要等她,當初又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送她離開。</br> 林晏殊守了她三年,等了她十二年。</br> 他們在漫長的歲月里,彼此錯過。</br> “我媽把房子留給了我們。”</br> 林晏殊沉如深海的眼凝視她許久,熱烈又瘋狂的吻了下去。</br> 江寧有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問題想問,好像都沒有直接做來的干脆。</br> 物質炫耀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她不在乎任何物質,還有什么能比林晏殊更珍貴的呢?對于她來說,最好的奢侈品是林晏殊。</br> 她查了很多資料,用一種很嚴謹的態度面對遲來的成人禮。</br> 她渴望已久,在兵荒馬亂中找到了一處安寧。可這件事本身就是一場戰爭,硝煙四起,戰鼓急促瘋狂。兵戈相見,有人殺伐果斷,有人卸甲為俘。</br> 進入那一刻反而靜了下來,她感受著林晏殊的存在。存在感太強,洪流劈開峽谷,落入了深處,整個峽谷被充滿。溢出了一截,遲遲無法落下。</br> 他們都沒有動,能聽見彼此的心跳。</br> 他的呼吸都變得性感起來,沉而重,像是暴雨前夕的風。以著霸道而強勢的姿態席卷世界,卻在碰撞到窗戶玻璃那瞬間停下來,靜止在窗前。</br> 醞釀下一波的狂風驟雨,再沖開最后一道屏障。</br> 江寧在他的心臟處吻了下,發梢垂落,掃過肌膚,帶起了癢意。絲絲縷縷的纏繞,風變得柔和纏綿,有了夏日的意味。熾熱的風在滾燙的溫度里,交織著纏綿。</br> 他們緊密相連,嚴絲合縫。</br> 林晏殊翻身把她壓到了身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