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br> 葉諳到家的時候,謝朔還沒洗澡,一個人在房間里坐著,仿佛一尊虔誠的望妻石。</br> 葉諳早把先前的不愉快給忘了,看他這副模樣,上前關(guān)心道:“要洗澡嗎?我?guī)湍隳靡路???lt;/br> 謝朔沒說話,起身往浴室走,葉諳同往常一樣,替他拿了睡衣,跟在后頭進(jìn)去。</br> 想到自己今晚背負(fù)的“艱巨使命”,安置好衣物后,葉諳沒有急著出去,而是杵在原地,琢磨要如何勾引眼前這人。</br> 謝朔抬手解開襯衫扣子,感覺她似乎還在旁邊沒走,動作一頓,問道:“還有事?”</br> 葉諳想一門心思想著勾引他,沒經(jīng)大腦,脫口就是一句:“要我?guī)湍阆磫???lt;/br> “……”</br> 話一出,謝朔瞬間沉默了,臉上的表情變得一言難盡。</br> 葉諳隨后反應(yīng)過來,也被自己尬到了,立馬把嘴閉上,假裝自己什么也沒說。</br> 她視線一挪,恰好對上他半敞的領(lǐng)口,衣扣被解開了三顆,露出小片胸膛和鎖骨。</br> 葉諳唰地紅了臉,急急忙忙轉(zhuǎn)身往外走。</br> 直到出了浴室,她臉上的熱度仍未下去,心口的節(jié)拍也有些亂——</br> 穩(wěn)住!你是要勾引他,不能被他勾引!</br> ----</br> 過了許久,謝朔從浴室出來,葉諳已然琢磨好了初步計劃,信心十足地拿著一件輕薄的睡裙進(jìn)去。</br> 等她洗完澡,謝朔還沒上床躺下,而是一個人在衣帽間翻找著什么。</br> 葉諳抓了抓剛吹干的頭發(fā),走過去問道:“你在找什么?”</br> 謝朔沒理她,將一件襯衫掛好,轉(zhuǎn)身往床邊走。</br> 葉諳早習(xí)慣了他這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沒跟他計較,走到一旁的落地鏡前。</br> 光潔的鏡面映出高挑纖細(xì)的身影,骨肉勻稱。</br> 她今晚特地?fù)Q了一條黑色吊帶睡裙,頭發(fā)蓬松垂落,拂過白皙精致的鎖骨,修長的脖頸往上,是一張清麗面龐,晃眼的白與純粹的黑相互映襯,似花盛放在暗夜里,魅惑勾人。</br> 嗯,很符合小妖精的形象。</br> 葉諳滿意地撩了撩頭發(fā),對著鏡子飛了個媚眼。</br> 她上床坐下,側(cè)著身子,倚在床頭,看向謝朔。</br> 謝朔也剛上來,正準(zhǔn)備躺下。</br> 看著男人那張性冷淡的臉,葉諳突然有點(diǎn)犯慫。</br> 她深吸一口氣,鎮(zhèn)定下來,回想了一下影視劇里勾引人的操作,以手撐額,將睡裙往上撩了撩,露出白皙修長的大腿,拖長尾音嬌滴滴喚道:“老公……”</br>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叫老公好像沒下午那么讓人惡寒了。</br> 謝朔朝她這邊側(cè)過頭,幽深的眸子對著她,如同一潭死水,臉上也沒有多少情緒。</br> 葉諳:……差點(diǎn)忘了,他根本就看不見。</br> 浪費(fèi)她感情!</br> 葉諳失望地收了浮夸的姿勢,將腿縮回裙子里,扯過被子蓋好。</br> 要勾引一個瞎子,還真不是件容易事,看來只能發(fā)揮她的特長了。葉諳思忖片刻,挪到謝朔身畔,對著他的耳朵吹了口氣,嬌聲喚道:“老公……”</br> 語調(diào)溫柔曖昧,仿佛藏了鉤子。</br> 她抬起纖纖玉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揪著他胸前睡袍。</br> 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謝朔聞到她身上沐浴乳的馨香,還有呼吸間淡淡的酒味。</br> 他蹙起眉頭,毫無波動地問:“你喝多了?”</br> 葉諳:“……”</br> 謝朔將她的手拿開,一臉冷漠:“喝多了就早點(diǎn)睡?!?lt;/br> 葉諳:“……”</br> 沒等她有進(jìn)一步的舉動,謝朔已經(jīng)平靜地合上了眼。</br> 葉諳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原本滿滿的斗志頃刻間熄了火:她這是嫁了個什么男人?機(jī)器都比他有感情吧?</br> 片刻后,她挫敗地轉(zhuǎn)過身,抬手關(guān)了燈。</br> 半點(diǎn)風(fēng)情都不解,勾引他還不如去勾引一塊石頭!</br> ---</br> 大概是受睡前心情的影響,當(dāng)晚葉諳做了一個夢,夢到她不斷往謝朔身上黏,謝朔則不斷將她推開……循環(huán)往復(fù),仿佛電影重播。</br> 混混沌沌中,她只有一個感覺:好累……</br> 第二天早上,葉諳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shí)睡到了謝朔那邊,緊緊挨著他,一只手還搭在他身前。</br> 窗簾還未拉開,屋內(nèi)光線晦暗,她抬眼,看見他安靜的側(cè)顏,愣了愣。</br> 一種異樣的感覺漫上心頭,葉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將手挪開,想裝作無事發(fā)生——就在這時,謝朔突然醒了。</br> 葉諳一僵。</br> 其實(shí)他們這張床足夠?qū)挸?,她的睡相也不是特別差,前幾晚兩人楚漢河界分明,各自相安無事,沒想到今天卻越了界。</br> 而且還是她主動。</br> 安靜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絲絲的尷尬。</br> “早啊……”葉諳硬著頭皮開口,試圖緩和氣氛。</br> 然而,她話音剛落,就被無情地推開。</br> 謝朔蹙著眉頭,起身下床,好像對她十分嫌棄。</br> “……”</br> 葉諳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diǎn)沒罵人。</br> 我都沒嫌棄你眼瞎,你嫌棄個什么勁?</br> 她將視線下挪,掃過他某個部位,突然很想問一句:你一個正常成年男人,難道都沒有那方面的需求嗎?</br> 謝朔自然聽不到她的腹謗,兀自進(jìn)了衛(wèi)生間。</br> 葉諳抱著被子在床上郁悶地坐了一會兒,又對著他枕過的枕頭拍了一巴掌泄憤,才下床。</br> ----</br> 因?yàn)樵缟系牟挥淇?,整個上午,葉諳都沒怎么搭理謝朔,而是專心熟悉施雙雙給她的新劇本。</br> 原本聒噪的人突然安靜下來,謝朔反倒有些不習(xí)慣,總覺得她是不是出去了,可又能聽見翻動書紙的聲音。</br> 他蹙了蹙眉,胸口莫名涌起一股煩躁感。</br> 老爺子一早出門會友了,午飯只有他們兩個吃,謝朔才動了兩筷子,便放下碗上樓了。</br> 葉諳正吃得津津有味,見他冷臉離開,有點(diǎn)懵:又怎么了?菜不合胃口嗎?</br> 她看了看桌上的菜式,色香味俱全,都是廚房遵照他的口味做的,沒什么不對啊!</br> 大少爺脾氣,真難伺候!</br> 吐槽歸吐槽,葉諳還是讓周姨另外備了一盅湯,以防他下午餓肚子。</br> -----</br> 吃完飯,葉諳上了樓。</br> 謝朔依舊坐在他最鐘愛的沙發(fā)上,陰沉著臉,不知道的,估計還以為誰得罪他了。</br> 葉諳原本不想理他,但想到昨天晚上在施雙雙面前吹下的牛皮,又妥協(xié)了。</br> 算了,做人嘛,就是要能屈能伸。</br> “你怎么了?胃不舒服嗎?”她走到他面前,關(guān)切地問,語調(diào)放得溫柔。</br> 謝朔置若罔聞,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br> 葉諳氣結(jié)。</br> “謝先生,看來我有必要給你科普一下——”她在他身側(cè)坐下,抬眼看著他,“冷暴力也是家庭暴力的一種,我們這才結(jié)婚幾天,你就家庭暴力我,太過分了吧?”</br> 這么大一頂帽子扣下來,謝朔終于沒再繼續(xù)沉默,蹙了蹙眉,說:“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說過的話?結(jié)婚之后,互不干涉,不會有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br> “……”</br> 正經(jīng)跟他說話,他愛答不理,一談這種問題,總能杠上一籮筐。</br> 怕不是杠精轉(zhuǎn)世。</br> 葉諳被他氣得肝疼,怒道:“就算是毫無感情的塑料夫妻,那也不代表你就能對我使用暴力!”</br> “再說,這怎么就叫不切實(shí)際的幻想了?我又沒要求你對我噓寒問暖情深似海,基本的尊重總該有吧?”</br> 謝朔再次靜默,雙目幽深,薄唇抿成一條線。</br> 葉諳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看他有松動的跡象,忙趁熱打鐵:“我再問你一件事,這回你可不能當(dāng)作沒聽見了……烜夢文化這個公司你知道吧,它是謝氏旗下的么?”</br> 謝朔冷冷道:“你問這個干什么?”</br> 葉諳往他那邊湊了湊,趴在他肩頭,換了討好的語氣:“他們公司有個動畫部門,最近出了一部——”</br> 話還沒說完,忽然有人敲了敲門。</br> 門沒關(guān),葉諳聞聲抬頭,只見謝予然站在門口,正望向這邊,看不太清表情。</br> “哥。”他喚道。</br>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葉諳有點(diǎn)郁悶,但也只能暫時咽下剩余的話,松開謝朔,從他懷里起身。</br> 謝予然來找謝朔,是因?yàn)楣镜氖?,葉諳不好旁聽,只將人送到了書房門外。</br> 進(jìn)去之前,謝予然回頭看了她一眼,仍舊是那種意味不明的眼神。</br> 葉諳:???我又怎么不對了?跟自己的老公撒嬌親近也犯法嗎?</br> 葉諳莫名其妙,回到臥室。</br> 手機(jī)突然震動兩下,工作室的小群里跳出幾條新消息——</br> 項(xiàng)泉:【@葉諳】</br> 項(xiàng)泉:【你把昨天雙雙給你的劇本先配一段,宣傳那邊要用?!?lt;/br> 葉諳解鎖回復(fù):【電腦錄OK嗎?還是要去錄音棚?】</br> 項(xiàng)泉:【電腦就行?!?lt;/br> 項(xiàng)泉:【要錄的片段,你讓雙雙發(fā)給你?!?lt;/br> 隨后,施雙雙就將一份電子文檔發(fā)了過來。</br> 葉諳瀏覽一遍,搬過自己的電腦,戴上耳機(jī),直接在房間里錄了起來。</br> ……</br> ----</br> 書房內(nèi)。</br> 窗簾半開,午后的光明晃晃照入,澄澈透亮,謝予然往窗邊看了看,眼底掠過一絲意外。</br> 他轉(zhuǎn)向謝朔,說:“董事會那邊,這兩個月消停了一些,不過私下里還是有人不安分……”</br> 謝朔淡淡問:“誰為首?”</br> 謝予然道:“吳文啟。”</br> 謝朔蹙了下眉,說:“他有個私生子,找人去查一查?!?lt;/br> 謝予然應(yīng)下,又說了幾件事,最后提到公司這個月的項(xiàng)目歸總。謝朔聽了片刻,忽然打斷他:“以后這些事都不必跟我報備,你自己處理就好?!?lt;/br> 謝予然一愣。</br> 光無聲灑落,書房內(nèi)陡然靜下來。</br> 他看著謝朔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臉上神情幾番變化,似乎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br> 少時,謝予然離開,謝朔一個人在書房里呆坐了許久,才起身回臥室。</br> 走到臥室門外,他摸索著緩緩?fù)崎_虛掩的門,還未踏入,就聽到里頭傳來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br> “……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