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br> 翌日,葉諳是在謝朔懷里醒來的。</br> 男人身上氣息干凈,似春日暖陽,有種令人心安的感覺,她掀起眼皮,迷迷糊糊看了一眼,又無力合上。</br> 腦子仍是混沌的,她下意識把他當成抱枕,摟著他蹭了蹭。</br> 謝朔就這樣被她“蹭醒了”。</br> 于是下一秒,她的胳膊又被無情拿開。</br> 葉諳徹底清醒,經歷過上一回,她已經能平靜地對待自己睡著睡著就喜歡往他這邊滾的行為,淡定地撐著床坐起來。</br> 反正是她老公,抱一下又不違法。</br> “早。”她摸到床頭柜上的遙控,開了落地窗簾。</br> 朝陽漫進來,透亮明凈,淌了一地。</br> 葉諳伸了個懶腰,抬起下巴,將整張臉都置于陽光下,瑩白的肌膚,沐浴著陽光,通透如玉。想起昨晚做的規劃,她朝謝朔道:“今天天氣這么好,我們待會兒去花園坐坐好不好?我讀書給你聽。”</br> 謝朔一如既往地沒什么反應,摸索著下床,去了衛生間。</br> 葉諳也沒指望能一蹴而就,掀開被子,起床換衣服。</br> ---</br> 兩人今天起得比較遲,吃完早飯,已經將近十點。</br> 葉諳拿出昨晚寫的筆記,剛打算實施第一步計劃,老爺子突然病倒了。</br> 老人家到這個年紀,最容易出現突發狀況,管家急急忙忙請了私人醫生過來,葉諳也跟著忙上忙下,直到下午才稍稍松了一口氣。</br> 誰知,這口氣還沒松完,項泉那邊又打了電話來,通知她過去一趟,說是《藥師》趕進度,要開個會確定所有任務和流程。</br> 葉諳頭昏腦漲,只得暫時拋下謝朔的事,匆匆趕到了工作室。</br> 其他人比她早到,先大致試了下音,她是指定的主配,用不著試音,但會議還是得參加。</br> 要安排的事情太多,這個會一直開到了晚上。</br> 中場休息,大家圍在一起吃外賣,熱火朝天地八卦逗樂,葉諳看著這畫面,突然有種不真實感——一邊是謝家奢侈的豪門生活,一邊是社畜加班常態,太割裂了。</br> “老大,之前不是說烜夢那邊反悔了,沒談成,怎么突然又簽下了?”忽然有人問。</br> “肯定是因為咱們老大的魄力!”另一人緊跟著拍馬屁。</br> 項泉沒說話,看了葉諳一眼,眼神有點復雜。</br> “我怎么聽說是因為諳諳姐的原因?”一個負責宣傳的妹子脫口道。</br> 葉諳突然被點到名,下意識向施雙雙看去。</br> 施雙雙心一虛,立馬湊過來小聲道:“不是我說的,我沒出去亂傳。”</br> “真的嗎?”另一人問道。</br> 葉諳微微一笑:“你們胡亂搶老大的功勞,就不怕被扣績效嗎?”</br> 一想到項泉的摳門人設,眾人心有余悸,紛紛表示“我錯了我什么也沒說”,嘻嘻哈哈將話題帶了過去。</br> 八點半,會議結束。</br> 施雙雙要整理文檔,讓葉諳等一等自己,葉諳先去了一趟衛生間,解決膀胱問題。</br> 剛走到女廁門口,就聽見里頭嘩啦的水聲和兩個女生的竊竊私語聲——</br> “哎,葉諳真的被潛規則了啊?”</br> “八成是真的,我聽說烜夢那個呂總對她有那方面的意思,如果不是發生了點什么,烜夢怎么會突然答應簽合同?還指定她主配?”</br> “想不到她竟然會答應……”</br> “這有什么奇怪的?以她的條件,抱大腿往上爬不是很正常么?烜夢有影視部,背后靠的還是謝氏,沒準哪天她就直接進娛樂圈了……”</br> “噓,小聲點,我們還是不要在這里說了——”</br> 話音未落,兩個女生一轉身,迎面撞上了葉諳。</br> “……”</br> 兩人雙雙僵住,臉色精彩紛呈。</br> 葉諳目光淡淡:“你們說的,我怎么都不知道?”</br> 兩個女生緊張地對視一眼,面上青白交替。</br> 葉諳其實不太認識她們,依稀只記得好像是項泉新招的兩個實習生,連名字也叫不上來。</br> 平日里,除了配音的時候,她跟工作室的其他人接觸并不多。</br> “這些謠言都是從誰嘴里傳出來的?”葉諳又問。</br> 靜默了幾秒,其中一個扎馬尾的女生才磕磕巴巴解釋道:“是……是在一個匿名直播群里……聽到的……”</br> 葉諳蹙了下眉,匿名群,那就不好查了。</br> ——誰這么閑跑去黑她?</br> 葉諳抬眼,看向臉色發白的兩人:“道歉不會嗎?”</br> “對不起。”兩人拋下一句道歉,低著頭落荒而逃。</br> 葉諳沒再管她們,兀自進了衛生間,這種私下嚼舌根的事,真要計較,也計較不過來。</br> ---</br> 衛生間旁邊,有一個專供抽煙的小房間,上完廁所出來,葉諳突然又撞見了項泉。</br> 他正倚著小房間的門,指間夾了一支煙,人籠罩在煙霧中,看起來頗有幾分愁苦滄桑。</br> 葉諳覺得奇怪,隨口打了聲招呼,正準備離開,項泉卻叫住了她。</br> “有點事想跟你聊聊,就幾分鐘。”</br> 他的表情有些凝重,好像發生了什么大事,弄得葉諳心里毛毛的。</br> “怎么了?”葉諳走近道。</br> 項泉將手里點著的煙往后面放了放,說:“烜夢那邊,說想跟我們長期合作……”</br> 葉諳疑惑:這不是好事嗎,怎么還擺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br> 項泉看著她,目光復雜,欲言又止片刻,忽然問:“你說實話,你是不是……答應呂弘什么了?”</br> 葉諳:“……”</br> 葉諳服氣了。</br> 連他都這么想,也難怪其他人八卦。</br> 項泉入配音圈多年,算是圈內的老人,葉諳上大學的時候就認識他了。他這個人雖然摳門一點,有時候婆婆媽媽一點,但其實人不錯,沒什么老大的架子,平日里對手下人也比較照顧——據說他摳門,是因為前女友嫌棄他窮,劈腿跟別人跑了,讓他大受刺激,自此奮發圖強,一心沉迷于掙錢。</br> 當初葉諳答應簽在他工作室,一部分原因就是看中他好相處,不會太約束她。聽了他這一番話,葉諳十分無語,幽幽道:“你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八卦了?”</br> 她攏了攏頭發,微揚下巴,一臉的高貴冷艷:“烜夢那邊之所答應合作,完全是因為我的個人能力,跟呂弘沒有一毛錢關系。他還不配我給眼神。”</br> 項泉聞言,心里一松,剛要說什么,忽然又聽她道:“想太多容易老得快,你注意一下自己的發際線。”</br> 項泉:“……”</br> “沒其他事的話,我先回家了,拜拜~”</br> 葉諳說完,利落轉身,昂首挺胸走遠了。</br> 項泉半晌無話,回過神,當真忍不住擔憂地摸了一下自己的發際線。</br> ……</br> --</br> “你現在直接回家么?還是去附近逛逛?”從工作室出來,施雙雙問。</br> 夜幕下,燈火閃爍,葉諳看了眼手機,說:“不逛了,直接回家。”</br> 施雙雙搖頭感慨:“我發現,你自從結婚以后,就仿佛變成了古代的賢妻良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還時刻惦記著早點回家。”</br> 葉諳抬頭,笑得羞澀:“我這是惦記我家親愛的老公。”</br> 施雙雙捋了一下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又問:“前面新開了一家甜品店,真的不去坐坐?”</br> 葉諳上下掃她一眼:“我記得你前陣子還發誓說你要減肥吧?”</br> 施雙雙理直氣壯:“減肥這種事情是要循序漸進的,減五休一,我剛剛掐指一算,已經堅持五天了。”</br> 葉諳:“……”</br> 行吧,你開心就好。</br> 最后,葉諳還是被施雙雙拽著去買了一杯奶茶。</br> 新開的店,味道還不錯,葉諳就著吸管輕抿了兩口,低垂的長睫如蝶觸輕顫。</br> 施雙雙看了看她,忽然道:“天天在我面前秀恩愛,這么晚了,怎么也不見你家親親老公來接你?”</br> 葉諳抬頭:“他沒時間,派了家里的司機過來,馬上就到了。”</br> 上回出門,葉諳嫌麻煩,是自己打車回去的,老爺子知道以后,怕她一個人不安全,讓她以后叫司機接送。</br> ——平心而論,雖然謝朔脾氣臭了點,但老爺子和謝柏言對她著實不錯。</br> 說話間,一輛邁巴赫停在了前面路邊。</br> “喏,前面就是。”葉諳用目光指了指,捧著奶茶走過去。</br> 身形高大的司機下車,替她打開車門,恭敬地喚了聲:“夫人。”</br> 施雙雙看得呆了呆。</br> 葉諳轉頭問:“你現在回去嗎?我送你一程?”</br> 施雙雙按捺住心底的激動,點了點頭。</br> 嗚嗚嗚……這是她離豪門最近的一次!</br> 上車之后,施雙雙心潮澎湃了一會兒,想起什么,湊到葉諳耳邊,小聲說道:“對了,我看他們好像懷疑你是靠呂弘才簽回的《藥師》,你要不要公開你老公的身份,辟個謠?”</br> 葉諳想到先前在衛生間聽到的八卦,神情微頓,淡淡道:“再說吧。”</br> ---</br> 回到家,葉諳向管家詢問了下老爺子的情況,得知他已經休息了,便沒去打攪。</br> 正準備上樓時,管家突然將一個快遞包裹遞給她,說是有人寄給謝朔的。</br> 葉諳接過看了看,是從國外寄來的,寄件人的姓名有些模糊,瞧不太清楚。</br> 她拿著包裹上了樓,走進臥室,看見謝朔在衣帽間摸索著,似乎想自己收拾衣服去洗澡。</br> “有人寄了個快遞給你。”葉諳過去道。</br> 謝朔停下動作,隨口問:“誰寄的?”</br> “不知道,用不用幫你拆開?”</br> 謝朔輕“嗯”了一聲。</br> 葉諳找來小刀,將包裹拆開。</br> 里頭是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用淺紫色絲帶挽了蝴蝶結,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br> 上面橫插著一個淡藍色天空背景的信封,沒有封口。</br> 信封里面,是一張對折的賀卡,夾著紫色小干花,馨香淺淡。</br> 葉諳將賀卡拿出來,翻開。</br> 寥寥幾句新婚祝福映入眼簾,字跡娟秀。</br> 落款寫著:沐晴</br> 葉諳抬頭,語氣疑惑:“沐晴是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