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br> 謝朔說追她,就當真擺出了追她的架勢,也不急著逼她回謝家了。</br> 葉諳不知道他回去是怎么跟謝柏言和老爺子交代的,謝家那邊似乎默許了她住在外面的行為,沒人再打電話過來質問。</br> 不過,私底下關于他們離婚的傳言仍舊沒有消停。</br> 休息兩天后,葉諳調整好狀態,在項泉的催促下,收假回到工作室。</br> 剛進辦公室,椅子都還沒坐熱,前臺妹子就抱著一大束花敲了敲門。</br> 葉諳微愣,起身接過花,門外有同事按捺不住好奇心,探頭過來問:“諳諳,這花是誰送的啊?”</br> 另一個聲音響起:“這還用問嗎?誰那么不識趣,敢撬謝總的墻角?”</br> “可以前也沒見送過花啊……”</br> “以前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br> “……”</br> 外間竊竊私語聲不斷,葉諳沒說話,低頭看懷里的花,嬌嫩的花瓣上還帶著露水。</br> 她隨手撥弄了下,沒翻到卡片,彎了彎唇。</br> 上午沒什么可忙的,就是整理之前的資料,下午,項泉頂著一張熬夜過度的滄桑臉過來找她,說是有部投資不錯的動畫電影在物色角色配音,問她有沒有興趣。</br> 葉諳看了眼他遞過來的資料,問:“談好了?”</br> 項泉靠在桌子旁邊,說:“差不多了,只看你這邊的時間。”</br> 自從上次那檔配音節目之后,葉諳的名氣和身價漲了不少,基本不用再去刻意爭什么資源,就有合作方主動找上門,甚至連問她愿不愿意轉行拍戲的都有。</br> “那就接吧。”</br> 聽她答應得這么快,項泉總覺得有點不對,轉身走出兩步,忽又回頭,猶疑著問:“你這次請長假,不會真是因為在鬧離婚吧?”</br> 不怪他多想,她每回請長假,總是能制造出一些出人意料的“驚喜”。</br> 葉諳沒回答,用眼神指了指旁邊擱著的花。</br> 項泉:“?”</br> 葉諳抿唇一笑:“我老公送的。”</br> 項泉:“……”</br> ----</br> 一下午很快過去,六點左右,葉諳同工作室其他人一起下樓。</br> 剛走到大樓外,就見前面停著一輛熟悉的車,車窗降下一半,露出男人冷峻的側臉。</br> 謝朔正坐在車內翻閱文件,長睫微垂,神情專注。</br> 葉諳腳步一頓,從千月山回來之后,他就恢復了之前的日理萬機,她還以為他這幾天不會有時間來找她吃晚飯了,沒想到他竟然不惜邊在車上辦公邊等她。</br> 前座司機看到葉諳出來,低聲提醒了一句。</br> 謝朔抬起頭,嚴肅的神情一秒變得溫和,他合起文件,推開車門下車。</br> 頎長的身影,優雅矜貴,立在車邊,獨成一道風景。</br> “那是誰?好帥啊!”</br> 葉諳身旁傳來激動的花癡聲,還有人推了推她:“諳諳姐,是你老公嗎?”</br> 雖然網上辟過謠,但私下里大家還是對她是否離婚存了點八卦的小心思,畢竟從沒見過正主秀恩愛。</br> 這下親眼所見,都有點難以置信。</br> 葉諳無端有些臉熱,頓了一會兒才走上前,想起他現在還在追求階段,故意抬了抬下巴,用其他人聽不見的聲音說:“如果你是來約我吃飯的話,恐怕來晚了,我已經答應跟她們一起去聚餐。”</br> 謝朔聞言,看了她兩眼,視線轉向她身后,眼神淡淡。</br> 不用他開口,眾人就立馬心領神會互相推攮著往一旁去,還揮手沖葉諳打了聲招呼:“諳諳,那我們先走了。”</br> 葉諳:“……”</br> 一群沒有骨氣的人!</br> 謝朔唇角噙笑,重新望著她。</br> 葉諳有點氣悶,覺得不能這么輕易讓他得逞,轉身欲走。</br> 謝朔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至身前,低聲說:“我等了你很久。”</br>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春日的夕陽絢麗,映入眼底,葉諳對上他的眸子,心下微微一動。</br> 晚高峰,園區內人來人往,一直這樣杵著容易引人注目,搞不好明天就會上個頭條或者熱搜,葉諳沒跟他多鬧,任由他半摟著上了車。</br> 上車后,謝朔將先前翻閱的文件收起放到一旁,葉諳看著他動作,忍不住道:“你不會待會兒吃飯的時候還得看文件吧?”</br> 謝朔抬眼,想起以前的場景,說:“要不,你現在讀給我聽?”</br> 葉諳立馬瞪他:“你到底是來約我吃飯的,還是來叫我干活兒的?”</br> 就這點覺悟還想追老婆?自個兒過去吧!</br> 謝朔牽唇笑了下,他倒也不是真忙成這樣,只是太久沒聽到她的聲音,有些想念。</br> 他的目光往下挪,落在她白皙纖柔的手上,下意識伸手握住。</br> 葉諳低頭看了一眼,忽然將手抽出,揚起一個純良無辜的笑,眉眼彎彎:“在你還沒有追上我之前,牽手都算逾距。”</br> 一直到晚餐結束,謝朔都沒能再碰到她一根指頭。</br> 回公寓的路上,謝朔頻繁朝她投去目光,葉諳想起以前他清心寡欲的性冷淡模樣和對自己的嫌棄,存了心假裝看不見。</br> 到家九點。</br> 春夜的風柔軟,熏得眉眼也溫柔了幾分,這回謝朔倒是君子得很,沒有找借口留宿,只在走之前發出邀約:“明天晚上有個朋友聚會,你陪我一起去?”</br> 看在他今天表現還可以的份上,葉諳沒再故意逗他,大發慈悲地應下了。</br> 謝朔轉身出屋,葉諳送他到門口,見他好像有點欲求不滿,抬手輕拍了下他的肩。</br> 謝朔回頭,一個柔軟的身體忽然靠了過來,帶著熟悉的淡香,呼吸輕淺,似風拂過耳邊。</br> “不能牽手,但可以給你抱一下。”</br> 葉諳極輕地抱了他一下,沒給他反應的時間,飛快縮回去,關上了門。</br> 謝朔微怔,看著緊閉的房門,須臾,牽起了唇角。</br> 此時的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個蜻蜓點水般的擁抱,將會是接下來一周,兩人最親密的時候。</br> ---</br> 次日下午,謝朔提前開完會,正準備去接人,突然接到了葉諳的電話,說是工作室那邊臨時有個訪談,跟年前那檔節目有關,要耽誤到比較晚,恐怕沒時間陪他去參加聚會。</br> 電話那頭,葉諳的語氣有些心虛,說了幾句道歉和安撫的話,便因為有人喊她而急匆匆掛斷了電話。</br> 謝朔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臉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淡下來,可又沒法對著她發脾氣。</br> 他站了半晌,最后只能揉了揉眉心,獨自一人去參加聚會。席間觥籌交錯,江時衍和言斐都在。</br> 一眾人談笑風生,江時衍見他身邊位置空著,挑了挑眉,笑得幸災樂禍:“怎么沒帶老婆過來,真跑了啊?”</br> 謝朔冷冷瞥他一眼,沒搭理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br> 江時衍拍拍他的肩:“要不要我傳授點經驗給你?”</br> 大概是嫌他太聒噪,謝朔終于回懟了一句:“你很有經驗?”</br> 孤家寡人·江時衍:“……”</br> 當晚,葉諳沒等謝朔去接,自己回了公寓。謝朔喝了酒,接到她已經到家的電話,也沒再過去打擾。</br> 忙完訪談的事,葉諳隨即又接下了項泉所說的那部動畫電影的配音和片尾曲。</br> 電影那邊急著趕工,試音通過之后,她就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配音工作當中。</br> 這樣一來,除了晚上下班的時候接她回去,謝朔幾乎整天見不到她人,更別提促進感情了。他自己公司這邊事情也多,又沒法時時顧著,偶爾抽空約個飯,也是匆匆忙忙。</br> 葉諳的訪談視頻,他特地找來仔細看了一遍,視頻內,她笑容明艷,眼睛里光彩灼灼,仿佛藏著星月長河。</br> 這時候,他終于有點后悔,早知道就不整這么迂回,直接表白就好了,再這樣下去,猴年馬月才能讓她跟自己回家。</br> 以前她有那么多精力和耐心成天陪著他,不過是因為顧及他雙目失明,百般遷就,現在她離開他身邊,照樣活得瀟灑精彩。</br> 他甚至都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只是來報恩的。</br> 葉諳完全不知道謝大少爺一個人腦補了這么多,每天在錄音棚悶得頭昏腦漲,嗓子冒煙。</br> 好在電影配音耗費的時間不像電視劇那么長,一周后,她總算完了工。</br> 完工后,她直接癱了一下午,決定找項泉提提意見,不要總接這種急活兒,每次都這么搞,她遲早英年早衰,再多的護膚品都拯救不了,嗓子估計也得毀了。</br> 誰知,她剛開口,項泉就猶疑著道:“有個新任務,內容還算輕松,也不用早起晚睡趕工,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br> 看他一臉糾結的表情,葉諳心里納悶:難不成要她去配什么大尺度帶顏色的東西?</br> “什么本子,給我看看?”</br> 項泉道:“不是劇本,是袁總那邊有位朋友,說很喜歡你的聲音,想讓你去陪他……”</br> 葉諳立馬向后一縮:“我賣藝不賣身。”</br> “……”</br> 項泉輕咳一聲:“口誤……是想請你去當一個月私人助理,替他讀讀書念念文件,吃住全包,也不用干別的。”</br> ???</br> 葉諳聽得滿頭問號,居然還有人有這種服務需求!</br> 項泉頓了頓,又補充:“日薪一萬。”</br> 葉諳:…………錢多燒的吧?</br> 葉諳估摸著袁禾的這位朋友可能是某位上了年紀的富豪,又恰好是聲控晚期,視力不好,太過寂寞,迫切地想找人說說話。</br> “袁總說,他這位朋友絕對可靠,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明天他親自過來跟你談。”</br> 葉諳已經在腦子里臆想出了一位白發蒼蒼視力模糊的老先生形象,她倒不擔心袁禾會坑她,畢竟她現在明面上還是他們的總裁夫人,只是……總覺得這份工作有哪里不對勁。</br> “我考慮一下,回頭再說。”礙于袁禾的面子,她沒有直接拒絕。</br> “行,你考慮好了跟我說一聲。”</br> 辦公室外,斜陽向晚,天邊暮色似錦,葉諳看了眼時間,臨近六點。</br> 她拿起手機,翻到謝朔的電話,抿著紅唇糾結半天,最終點了撥通。</br> 雖說約定好他重新追她,但畢竟之前放了他鴿子,現在主動打個電話也是應該的。</br> 那頭很快接通,不過卻沒說話聲。</br> 葉諳輕輕撥弄著桌上的一支筆,先開了口:“我下班了,你……要不要一起來吃晚飯?”</br> “我請你”這三個字還沒出口,耳邊就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我剛到你工作室樓下。”</br> 葉諳忙道:“我這就下來。”</br> 話一出,又覺得自己太沉不住氣,不由有點懊惱。</br> 她收拾好包包,特意去洗手間補了個妝,理了理頭發,才下樓。</br> 謝朔那輛熟悉的車果然停在路邊,夕陽下碎光閃爍,熠熠生輝,他坐在車內,照舊開了半扇窗,上身白襯衣,側顏輪廓如工筆畫。</br> 葉諳走過去,司機已經替她打開了車門。</br> “錄完了?”見她上車,謝朔偏頭問。</br> 葉諳點點頭:“嗯,可以休息兩天。”</br> 她說完,看了他一眼,等著他開口說有什么安排,比如約她去哪里玩,然而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反應。</br> 葉諳不由有些郁悶,不就放了一次鴿子,至于生這么久氣嗎?她又不是故意的。</br> 沿街風景掠過,直到進餐廳包廂坐好,謝朔才淡淡道:“我過兩天要出差。”</br> 葉諳一愣。</br> 好不容易她空下來了,他又要走了。</br> 不過她早已經習慣,也沒露出太意外的表情,隨口問了句去哪里出差,拿起筷子。</br> 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先前項泉跟她說的事,忍不住當成趣事說給他聽:“你知道嗎?有個人可奇怪了,居然想請我過去當私人助理,專門給他讀書,還出了日薪一萬的高價。”</br> 謝朔聞言抬眸,看向她:“是么?那你答應了沒?”</br> 葉諳夾了一塊魚片到碗里,“還沒,不是很感興趣。”</br> 謝朔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為什么?”</br> 葉諳道:“去給這種年紀大的老人家當私助,風險比較大,萬一出點什么事,或者對方脾氣太差,后續會很麻煩。”</br> 謝朔握筷的手指頓了頓,表情變得有點古怪:“你怎么就知道對方是個年紀大的老人家?”</br> 葉諳抬頭:“不用猜就知道啊,否則的話,他為什么要花這么大價錢請人替他讀書?肯定是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才想找人幫忙。”頓了頓,“不過還是有些奇怪,他那么有錢,干嗎不直接用AI呢?”</br> 謝朔沉默片刻,說:“興許是覺得你的聲音好聽,你要是有時間,不妨試一試。”</br> 沒想到他會勸自己接這種任務,葉諳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謝朔避開她的目光,貼心地替她夾了一塊糖醋小排。</br> 葉諳也沒多糾結,自動翻過了這一頁。</br> 當晚,臨睡之前,葉諳躺在床上,閉眼的剎那,不知怎么,腦子里突然閃過吃飯時謝朔反常的言辭,一個念頭也隨之冒出。</br> ……</br> ----</br> 第二天上午,袁禾竟然親自過來跟她談這件事,大有豁出臉面求她答應的架勢。</br> “就一個月,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br> 葉諳心底那股不對勁的感覺又上來了,她沉思著,腦中再次閃過昨晚臨睡前的某個念頭。</br> 片刻后,她看著袁禾,問道:“我能先知道,對方叫什么名字嗎?”</br> “他姓溫。”似乎猜到她會問,袁禾也沒遮遮掩掩,直接將擬好的合同遞給了她。</br> 葉諳接過合同,仔細查閱著,上面只寫了對方的姓名,并未說年紀。</br> 姓溫。</br>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謝朔的母親,她那位婆婆,就姓溫。</br> 看完合同,葉諳眸光微閃,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抬眼笑道:“好啊,合同我可以簽,不過我想先見見這位溫先生。”</br> 袁禾愣了下。</br> 葉諳將合同放下,纖白的手指按在紙張上,笑得眉眼如月:“這個要求應該不過分吧?”</br> 袁禾遲疑了幾秒鐘,說:“應該可以,我去問問。”</br> 很快,那位溫先生便答應了見面。</br> 地點約在一家仿唐風的私人會所。</br> 春日花木繁盛,回廊處宮燈精致,木門向兩側推開,葉諳跟隨侍者進去,案幾上熏香裊裊。</br> 巨大的落地屏風隔斷視線,繪著雅致的山水畫,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br> 不過就是見個面,弄得跟古代覲見皇帝一樣。</br> 葉諳在屏風這一側的案幾前坐下,盯著山水畫間的影子看了片刻,輕聲開口——</br> “溫先生,您好。”,,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