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暖帳之中,盛長樂才把今日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徐孟州說了。</br> 昨日徐孟州讓人買回來的桂花糕被下了毒,還好盛長樂沒吃,不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毒死了!</br> 徐孟州聽聞之后,才意識到,他身邊依舊沒有清理干凈。</br> 難以想象,若是盛長樂當真吃了那些桂花糕,秦艽不知還能不能把她就回來。</br> 盛長樂并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測,現(xiàn)在只等阿西把人抓回來,當面跟徐孟州對峙,問出下毒的到底是誰,便可以揭穿太后!</br> 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等罪證了!</br> 如果當真是太后想要殺她,那基本可以確定她的猜測確有其事!</br> 誰知阿西不過多久,便回來回稟,說是,“他自盡了,死前還承認,說是皇帝指使他下的毒。”</br> 盛長樂本來笑臉盈盈,滿心得意自己的計劃,沒想到阿西卻帶回來這樣一個消息,說是皇帝是幕后指使。</br> 頓時驚得她拍案而起,連忙上去瞪著阿西,不敢置信的詢問,“你說什么?他當真指認是皇帝?”</br> 盛長樂怎么有點不敢相信?</br> 怎么可能是皇帝,明明就應該是太后啊!</br> 徐孟州眉頭緊擰,走上前來,看著盛長樂的異常反應,還稍微有些疑惑,“昭昭,你不相信是李元璥做的?”</br> 盛長樂張了張嘴,一時有些云里霧里,道:“李元璥沒事給我下毒作甚?”</br> 徐孟州道:“或許他是沖著我來的,是我先前清理得不干凈,沒想到府上還有他的暗線……”</br> 盛長樂有點著急,又拉著徐孟州道:“夫君,說不定不是李元璥呢,會不會還有別的人圖謀不軌?而且,前兩日,殷嬤嬤也死得很蹊蹺,李元璥跟殷嬤嬤無冤無仇,殺她作甚?”</br> 徐孟州皺了皺眉,面色沉凝,認真的看著盛長樂,問,“那你覺得還會有誰?”</br> 盛長樂小心的與男人深不可測的目光對視,試探的說道:“會不會是……太后?”</br> 徐孟州皺了皺眉,臉色有些難看,只道:“太后怎么可能給你下毒?”</br> 盛長樂看他臉色不太對勁,連忙解釋道:“說不定,就是因為前兩日我抓了殷嬤嬤,折磨致死……”</br> 徐孟州立即將她打斷了,“太后是我親姐,她怎會不知孰輕孰重,因為一個奴婢要弟媳的性命?</br> “上回也只不過是她嚇唬你罷了,我問過她了,秦嬤嬤根本沒有死,被她藏起來了,你只知針鋒相對,又折磨她手底下的人,害得她親信致死。</br> “再說,我親眼看見太后去了金陵舊都,估計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殷嬤嬤的死訊!”</br> 盛長樂著急道:“可是,你也沒看見太后的臉不是么?”</br> 徐孟州以為,因為盛長樂跟太后有過節(jié),所以她還想像前世那樣挑唆,讓他跟太后徹底決裂,頓時就有些不悅。</br> 他質(zhì)問,“那你說,她不去金陵,現(xiàn)在何處?”</br> 盛長樂被問得張了張嘴,說不出來。</br> 她就知道,沒有證據(jù),胡亂猜測,就會像現(xiàn)在這樣,百口莫辯。</br> 他們夫妻正在爭執(zhí)時候,阿東已經(jīng)去下毒那人的屋里,搜出來了一些隱藏很深的證據(jù),證明那人,確實就是皇帝的暗線。</br> 這回罪證確鑿了,徐孟州愈發(fā)確定自己的想法,盛長樂還是想惡意挑唆他們姐弟關(guān)系,就為了讓他幫她對付太后。</br> 他還以為,她經(jīng)歷過一回,已經(jīng)懂事了,沒想到還是跟前世一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br> 氣得他取下披風就出了門,“我還有這事處理,晚上不回來。”</br> 說完便披上披風,開門離去,冒著風雪,漸漸遠去。</br> 盛長樂感覺到門口吹進來的冷風,真的是百口莫辯,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走了。</br> 那一瞬間,她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當真猜錯了,這些事跟太后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都是狗皇帝在唯恐天下不亂,設(shè)計想挑撥太后跟徐孟州?</br> 不過想起殷嬤嬤先前說的話,盛長樂還是堅定下來自己的想法,肯定沒猜錯!這事肯定跟太后脫不了干系!</br> 盛長樂當時就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證據(jù),摔到徐孟州那張俊臉上,叫他看看清楚他那個好姐姐的真面目!</br> 或許這一切的關(guān)聯(lián),就在那個瑤妃身上!</br> 她決定,就從瑤妃下手!</br> *</br> 與此同時,宮里相思殿內(nèi),瑤妃已經(jīng)收到消息,下毒的事情敗露了,盛長樂命大沒死。</br> 還好她早有準備,嫁禍到了李元璥身上,想查到她身上來可沒那么容易!</br> 只是今日的事情發(fā)生之后,估計徐孟州會加強防備,今后更不好下手了。</br> 瑤妃眸中閃過一縷寒意,正在冥思苦想之時,外頭又通報說,皇帝駕臨。</br> 面具下的眉頭蹙了蹙,還有些不耐煩,卻也只能起身前去迎接。</br> 今日李元璥特意帶來一張畫卷,是他當初從天云山回來之后,專門找人畫的《玉露池仙女圖》。</br> 瑤妃視線落在那幅仙女圖上,明顯能看出是當朝名家范淵的手筆,還讓人作了一首仙女賦,可見他還真是有些念念不忘的。</br> 轉(zhuǎn)而,瑤妃又將目光挪到李元璥臉上,恍惚之間,竟從這少年白凈干凈的臉上,看到幾分當年先帝的影子。</br> 自先帝駕崩至今已有六年,她一直都很累,要在外人面前裝出一副無堅不摧的模樣,要不是有個親弟弟還算爭氣,怕是這朝中早已經(jīng)變天了,各方豪強,哪容得下她一個柔弱婦人?</br> 那一瞬間,不知想到什么,瑤妃眼中都漸漸蒙上了一層霧氣。</br> 李元璥徐徐說道:“先前朕一眼便知道,皇后定不是那日的你,所以便讓人畫了這幅畫,時常想起你時候,便取出來看看……”</br> 瑤妃假意感動得落了淚,“臣妾實在受不起陛下如此厚愛,心下有愧……”</br> 李元璥道:“上元節(jié)朕還特意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br> 瑤妃抬眸看他,“什么驚喜啊?”</br> 李元璥笑意更甚,“說出來了,怎還叫驚喜?”</br> 本來李元璥又想哄著瑤妃摘面具,她還是不肯,也不讓他宿在相思殿。</br> 李元璥對她百依百順,自然沒有強求。</br> 他現(xiàn)在還想甜言蜜語哄著這瑤妃,把她策反,到時候讓她在太后背后捅刀。</br> 女人一切都是為了孩子著想,等孩子生下來之后,等她看清楚太后會去母留子,必定會背叛太后幫著他的。</br> 而且,上元節(jié),讓昭昭看見他如此百般恩寵別的女人,說不定后悔了,又來找他呢。</br> 想到這里,李元璥唇角還勾唇一絲得意的笑容。</br> *</br> 新年之初就鬧得很不愉快,大初一就死了殷嬤嬤不說,初四盛長樂就被人下毒。</br> 盛長樂還因為說太后的壞話,跟徐孟州吵架,兩人已經(jīng)好幾天互相都沒理會過對方。</br> 徐孟州是因為,覺得盛長樂還死性不改,想挑唆他們姐弟關(guān)系。</br> 盛長樂則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一肚子都是火。</br> 直到上元節(jié)這天,收到請柬要進宮赴宴。</br> 上元節(jié)是一年一度最盛大的節(jié)日,是前世盛長樂和徐孟州的忌日,是他們訂婚之日,也是盛長樂的生辰。</br> 一轉(zhuǎn)眼,盛長樂重生已經(jīng)一年了。</br> 仿佛前世徐孟州死時候的景象還歷歷在目,盛長樂死時候的痛苦也還記憶猶新。</br> 甚至盛長樂都有點擔心,今日進宮,宮里會不會有伏兵在等著徐孟州。</br> 盛長樂很想提醒他一下。</br> 不過一想到他十天都沒回屋睡覺,一直都不理她,盛長樂就氣得也不想理他,要是宮里真有伏兵,就讓他再死一回算了!</br> 盛長樂原本都氣得不想來的,不過想著難得能夠見到那個瑤妃的機會,所以便還是跟著來了。</br> 兩人坐著同一輛馬車進宮,車里空間密閉狹小,氣氛壓抑,寂靜無聲,跟外頭街市上的熱鬧景象形成了鮮明對比。</br> 如今時辰尚早,縱橫交錯的街道上早已布滿了各式各樣的彩燈,百姓早早聚在街頭歡呼雀躍,慶賀佳節(jié),一眼看去人山人海,人頭攢動,一片繁華喧鬧景象。</br> 奢華大氣的寶馬香車,接二連三的來到皇宮應天門外停下,從車上下來的男女無一不是華冠麗服,珠翠堆盈,濃妝艷抹的模樣。</br> 盛長樂和徐孟州也在其中,一行人前去今日上元燈會的攬月樓赴宴。</br> 盛長樂面無表情,進宮之后,便快速跟徐孟州分道揚鑣。</br> 分別之時,徐孟州看著她的背影,本來想叮囑兩句的,不過她一副比他還生氣的模樣,氣沖沖就走了,只能又憋了回去。</br> 盛長樂來到宴席上,正好就瞧見,皇后和瑤妃等一眾后妃也正從鳳輿上下來,一起進了攬月樓。</br> 盛長樂上前行禮,“給皇后娘娘請安。”</br> 徐玉珠因為李月容和她妹妹當初的事情,連帶著也不待見盛長樂,所以都沒給她好臉色看。</br> 不過反正盛長樂對她也沒什么興趣,只是偷瞄了一眼悄無聲息站在背后,大著肚子的瑤妃。</br> 她帶著涼意的目光,落到了瑤妃臉上的白玉雕刻蓮花的面具上,心下冷笑一聲。</br> 今日,她就要當眾摘了這面具,看看這個瑤妃到底是何方神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