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孟州問的是,當初盛長樂離京,被圍殺之時,到底怎么死里逃生的。</br> 盛長樂還賣關子,不肯告訴他。</br> 她得意的輕哼一聲,“你不是這么厲害,什么都知道么,怎么還猜不出來我如何逃脫的?”</br> 徐孟州擰眉,他確實沒想明白,大概知道盛長樂是用了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替死,可是中間如何操作的,實在沒想出來。</br> 盛長樂不說,徐孟州硬生生撬開她的嘴,逼問她,“說不說?”</br> 她被逼無奈,才肯娓娓道來。</br> 其實她起初的計劃,只是不想丟下徐孟州獨自離開京城,所以用了個金蟬脫殼之計,讓人代替她離開,她則留下來,藏在京城內,說不定什么時候還能暗中幫助徐孟州,肯定誰也想不到。</br> 可誰知,她竟然聽到了自己的死訊,瞬間就感覺不對勁了,只能先扮成錦瑟,暫且按兵不動。</br> 徐孟州奇怪的是,“那個跟你生得一樣的女人,你哪找來的,差點連我都騙過去了!”</br> 盛長樂回答,“李元璥送給我的啊?!?lt;/br> 徐孟州更不明白了。</br> 盛長樂才解釋。</br> 當時假太后駕崩的消息傳來之后,徐孟州跟李元璥雙雙離開京城,前去金陵給假太后收尸。</br> 徐孟州前腳一走,后腳就有人想擄走盛長樂。</br> 還好徐孟州留下阿西和許多暗衛保護盛長樂,所以才沒有讓他們得逞。</br> 阿西抓了兩個活口,嚴刑逼供之下,才問出來,原來是李元璥的陰謀。</br> 李元璥人雖然走了,但是想趁著徐孟州不在京城,讓人把盛長樂擄走,再用一個跟盛長樂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來頂替她。</br> 盛長樂那時才得知,李元璥竟然還培養了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順手就把人救了出來。</br> 那女子名叫朝歌,盛長樂與她面對面一看,確實巧合的長得像,特別是化妝之后,能夠以假亂真。</br> 她也是被李元璥逼迫利用的,盛長樂留著她,是想以備不時之需。</br> 后來徐孟州讓盛長樂離京,盛長樂就和朝歌說好了,她若愿意替身去平涼,便可以還她自由。</br> 誰知朝歌誤打誤撞,朝歌竟然替她死了,現在尸首還停在徐府里。</br> 盛長樂嘆息,“她也是個苦命之人,我們到時候定要好好安葬她才是?!?lt;/br> 徐孟州沒有把朝歌下葬,其實就是因為知道她不是盛長樂,不能給她冠上亡妻之名。</br> 還好,躺在那里的不是盛長樂……</br> 徐孟州想到這里,便將她摟緊了一些,目光深邃迷離,愣愣說道:“別怕,之后的交給我,我會做出一個了結。”</br> 盛長樂詢問,“夫君,那日殺了朝歌的人是誰?是不是太后還不肯放過我???”</br> 朝歌死了,沉璧當時跟在朝歌身邊離京的,也命喪黃泉……</br> 阿西是跟著盛長樂的,現在還好好活著,只是盛長樂派他前去平涼給沈歸送信去了,不然聽聞盛長樂的死訊,沈歸怎會一點動靜都沒有。</br> 想到沉璧和秦嬤嬤都死在太后手上,盛長樂一時痛心疾首,恨不得把太后一把捏死。</br> 可是,太后始終是徐孟州的姐姐,中間還夾著不知情的父母,恐怕他始終有些下不了手,只能等機會。</br> 兩人徹夜長談,說話一直說到了快天亮的時候,盛長樂困乏得撐不住,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睡著了。</br> 徐孟州久久含情脈脈的目光包裹著懷里失而復得,睡得正香甜的嬌妻,目中笑意蕩漾開來,真希望這一刻的平靜可以持續得久一些。</br> 可是有一場腥風血雨在等著他們,如何也躲不掉,只能硬著頭皮面對。</br> 盛長樂一覺睡醒,還在徐孟州的屋里。</br> 徐孟州已經出去一趟回來了,看盛長樂帶愣愣坐在那里,一臉呆滯,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不禁含笑詢問,“你坐這里作甚?”</br> 盛長樂簡直焦頭爛額的,皺著眉頭,指了指自己的臉。</br> 她這個易容是一次性的,銀針抽出來就不管用了,除非再去找專業人士,再給她復原,一般人無法操作。</br> 她當初親眼看見徐太后用了這種易容之法,驚愕萬分,自己讓虞夫人幫忙,花了好大的價錢,才整出來的易容。</br> 沒想到昨晚徐孟州給他一拔,她的銀子打水漂了!</br> 徐孟州過去坐在她身邊,道:“昭昭,這個易容之法,雖然方便快捷,但對身體損傷很大的,一不小心就會毀容無法復原,你還是別用了?!?lt;/br> 盛長樂一聽,立即捂住了她的小臉蛋,“你別嚇我!”</br> 她如此愛美,可萬萬不能毀容的。</br> 徐孟州嚴肅點頭,“你放心,剛剛我已經讓人易容成錦瑟代替你了,你暫時藏在我屋里就是?!?lt;/br> 他想一想就熱血沸騰,巴不得每天把盛長樂藏在他屋里,一步也不讓她出門。</br> 盛長樂臉都黑了。</br> 好吧,暫且藏在他屋里吧,要出去的時候再喬裝打扮一下。</br> 只是,晚上徐孟州就別想上她的床了。</br> 徐孟州被踹下去之后,一臉的無辜,坐在床邊,撩開帷帳,探進來一個腦袋,可憐巴巴的望著盛長樂詢問,“昭昭,我們不是和好如初了么?”</br> 盛長樂道:“誰跟你和好了,你明明早就認出來我還不肯說,害我演戲演得那么累!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br> “……”徐孟州更無辜了,“沒有,我是看昭昭可愛,不忍心打斷,所以才讓你演的?!?lt;/br> 盛長樂想起來就來氣,總覺得自己被戲弄了。</br> 徐孟州又道:“昭昭,夫君好歹為你悲痛難過了這么久,你就這么對夫君么,也不好好安慰一下?”</br> 盛長樂才不信,“你才不難過,就知道酒池肉林!”</br> 說完,小腳腳已經一腳踹在了徐孟州臉上,然后拉上了帷帳,翻身睡覺。</br> 徐孟州頭疼,他都解釋幾遍了,為什么還是要給他強加罪名?</br> *</br> 如今已是四月中旬,小太子出生已有兩月,雖然早產時候瘦弱得很,可經過悉心調養,現在生得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很是粉嫩可愛。</br> 徐太后抱在懷里,一手拿著撥浪鼓逗他,玩得不亦樂乎,臉上笑容燦爛,如沐春風一般。</br> 片刻之后外頭有人稟報,說是次輔求見。</br> 徐太后傳見之后,只見一個模樣白凈清秀,年紀不過三十多的男人走了進來,隔著薄紗屏風,向太后行禮,“臣參見太后娘娘?!?lt;/br> 內閣次輔傅兆熙,也是朝中輔臣之一,跟徐孟州一樣都是翰林院出生,內閣大學士,比徐孟州還要早好幾年進了內閣,只是一直都被徐孟州壓著。</br> 如今徐孟州停職,內閣的一切大權便落到了傅兆熙的手上。</br> 上回徐太后差點被徐孟州軟禁,救出徐太后的人,正是他。</br> 太后將大殿里的人都遣退出去,把傅兆熙叫到身邊坐下,她笑著,抱著懷里的小太子給他看,“你看,麟兒這陣子長得多好。”</br> 傅兆熙湊上去,伸出手,“我能抱抱么?”</br> 徐太后帶著笑意,將小太子送到了傅兆熙手上。</br> 兩人逗了逗孩子,孩子困乏得睡著了,才讓人將孩子送回小木床上去。</br> 徐太后含著笑意,好似心情不錯,側目看著傅兆熙,詢問,“你來可是有何要事?”</br> 傅兆熙漸漸皺眉,回答,“是今日又有奏折彈劾國丈,皇帝好像有些頂不住了……”</br> 如今皇帝親政,首輔喪妻停職,太后也已經不問朝政了,皇帝在朝中,大部分都是靠著國丈徐定州和次輔傅兆熙在輔政。</br> 太后聽聞,臉上笑容漸漸消失,面色都暗淡下去,顯然有些不待見。</br> 這個徐定州,到底是有多少黑料?這一兩個月以來,已經不知多少人接二連三在彈劾他了。</br> 雖然皇帝和太后都想盡力保住他,可一大把一大把的證據交到大理寺,罪證確鑿,皇帝又剛剛親政,還需立威,不可能熟視無睹下去。</br> 不用想徐太后也能猜到,肯定是徐孟州在背后操縱的,他在對付徐定州,要逼得徐定州獲罪下臺。</br> 果然,他表面上自暴自棄,不問朝政,背地里,說不定正在醞釀著什么大陰謀,定是想給盛長樂報仇!</br> 傅兆熙攬過太后的肩膀,目光溫柔多情的看著她,“那現在如何是好?”</br> 徐太后依靠在男人懷里,抬眸看著他,“你覺得呢?”</br> 傅兆熙想了想,“不能留著徐孟州這隱患,不然早晚會讓他壞了大事,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lt;/br> 徐太后有皺起眉,為難的嘆息道,“他是我弟弟,血濃于水,你讓我如何下得了手?”</br> 傅兆熙勸說,“娘娘不必制他于死地,只要將他攆出京城,徹底斷了后路,讓他再也爬不起來即可……而且,也不用娘娘親自動手,自然有人可以代勞?!?lt;/br> 徐太后懂了,他的意思,是皇帝?</br> 也對,皇帝一直那么痛恨徐孟州,如今漸漸獲權,肯定巴不得讓徐孟州死。</br> 徐太后便找來皇帝,二人商議。</br> 徐太后請皇帝陪她喝茶,還含笑說道:“皇帝,首輔喪妻之后一直萎靡不振,哀家想替他再賜一門婚事,相中了鎮國大將軍次女,不知皇帝意下如何?”</br> 皇帝有些詫異,“首輔亡妻尸骨未寒,怎會同意這么快續弦?”</br> 徐太后道:“他不同意,難不成還抗旨不尊么?”</br> 這意思要是徐孟州抗旨,正好有個罪名可以處置他了。</br> 皇帝一直以為,就算徐孟州現在隕落了,徐家肯定也會保他,徐太后肯定也不會動他,所有他沒有輕舉妄動。</br> 現在既然得到徐太后默許,他豈不是可以放開手去對付徐孟州了?</br> 隔日,一道賜婚的圣旨,便由御前太監送到徐府。</br> 皇帝又要給徐孟州賜婚。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