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都是徐家夫人和姑娘,人雖然不多,總共也就六七個,可七嘴八舌的哄鬧成一團,都對著盛長樂指指點點,也有人安安靜靜坐在旁邊等著看笑話。</br> 直到謝氏將所有人叫住,等安靜下來,才嚴肅凌厲的聲音質問,“熙華郡主,你且說說,昨日你跟我說要進宮,到底去了何處,有人看見你在衛王府,是不是真有此事?”</br> 謝氏之前待盛長樂親和,都已經直接喚她的閨名“長樂”,如今直呼她為“熙華郡主”,可想而知,已經受了某些人的挑唆。</br> 盛長樂聽聞她們那些夸張的說辭,差點就氣笑了。</br> 好在已經不是頭一次跟這些人打交道,她也沉得住氣,只是不急不緩的出來解釋,一臉無辜的模樣,對謝氏說道:“回母親,長樂確實去過衛王府。”</br> 眾人立即開始熱烈議論,“看吧,果然確有其事!她都承認了!”</br> 謝氏一向淡定,可看她竟然還有臉承認,也差點就氣得拍案而起。</br> 不過盛長樂并沒有理會他們的議論,而是自顧自繼續說道:“不過不僅長樂去了,淮安長公主,還有襄陽長公主,平川王夫婦,齊王世子……去的人足有十來個之多,大家都是聽聞衛王遇刺,一起過去探望衛王,多的是人可以為長樂作證,長樂并沒有與誰私會。”</br> 盛長樂舉例的那些人,哪個不是有頭有臉的皇親國戚,隨便抓一個都可以為她證明。</br> 二夫人曹氏還咄咄逼人,接連質問,“你都已經嫁做人婦,全京城都知道你是首輔夫人,你卻不知避嫌,還去前未婚夫家里探望,不覺得這么做本身就不合適么?</br> “就算是你們一起去的衛王府,可你能保證你們一刻也沒分開過?說不定你就是趁著間隙與衛王私底下見面的!要不然,有人親眼看到你與衛王私會,你又作何解釋?”</br> 聽二嫂這些話,便知道這事肯定就是她整出來的了。</br> 盛長樂心里冷笑,只道:“二嫂別說得那么難聽,衛王殿下跟我從來不曾有過婚約,只不過是當初太皇太后的一句玩笑話罷了,又何來前未婚夫之說?</br> “我十歲不到他便離京,他長什么模樣我都快忘了,只當他是尊敬的兄長罷了,二嫂非得將我和他硬湊在一起,無憑無據,把你的猜測強加到我們身上。</br> “長樂受了委屈倒是無所謂,可你污蔑衛王殿下,可知道非議皇親國戚是何等重罪?</br> “你口口聲聲說有證人,那好,你把證人叫出來,我們當面對質!我倒要看看,他是哪只眼睛看見的!”</br> 眾人聽盛長樂有條有理,說得清清楚楚,也都轉而詢問二夫人,“你不是說有證人么,快把證人叫過來對峙,到時候看她還如何狡辯。”</br> 國公夫人在旁邊聽來聽去,也稍微有了些眉目,質問二夫人,“你把證人叫過來,今日就將此事分說清楚。”</br> 二夫人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當時就派人去叫證人。</br> 期間等待大半個時辰時間,眾人都還在琢磨,等證人過來,盛長樂肯定百口莫辯,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br> 證人匆匆請來,國公夫人也照例問他,“可是你昨日親眼看見熙華郡主在衛王府上?”</br> 來的少年是二夫人的外甥,當時掃了一眼屋里,還稍微有些膽怯,而后對上二夫人的目光,就看二夫人正對著他瘋狂遞眼色。</br> 二夫人還有意遞話:“別怕,把你當時看見熙華郡主跟衛王私會的情形跟大家說一遍!”</br> 這話分明就是誤導的意思,可他那外甥卻面色詫異,急忙解釋:“晚生確實看見熙華郡主在衛王府上,不過,當時許多人都在,沒看見熙華郡主跟誰私會……”</br> 本來二夫人還得意洋洋的,等著外甥作證,到時候看盛長樂如何解釋,誰知外甥說的這番話,分明就是幫盛長樂作證的。</br> 當時二夫人就笑容盡失,臉色沉了下來,指著他質問道:“先前你可不是那么說的,你說看見衛王跟熙華郡主在說話,還看見衛王給她送了什么東西,怎么現在又說什么也沒看見了?你別怕,今日有姨母給你做主,看到什么都放心大膽的,一五一十說出來就是!”</br> 他那外甥額上都冒出了冷汗,卻任由二夫人怎么引導,他卻一個字不敢亂說,只戰戰巍巍道:“姨母,你是不是聽錯了,多有誤會,你那些話我從未說過!</br> “他們確實說過話不錯,不過當時很多人,并非私會,后來還是首輔大人親自將首輔夫人接走的,他們走的時候還手拉著手,我們大家都在感嘆,沒想到首輔夫婦如此恩愛有加……”</br> 眾人聽說,最后竟然是徐孟州接盛長樂回來的,當時還稍微有些驚訝,便知道今日好戲肯定是看不成了。</br> 反正大嫂是見風使舵,看見現在盛長樂已然澄清,立馬就開始幫著盛長樂說話,出來指責二夫人道:“二弟妹,我說你也真是,聽風就是雨,如此大動干戈的將一大家子都叫到此處,就為了看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你是不是吃飽了撐著?”</br> 眾人噗嗤一聲,哄笑一堂。</br> 特別是那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簡直說到了精髓之處。</br> 眾人本來是想看盛長樂的戲,現在看了一場二夫人的精彩表演,好像也不虧?</br> 盛長樂原本是想知道,二夫人的證人到底是什么貨色,沒想到這證人是來給她作證的,當時她憋笑差點憋出了內傷。</br> 二夫人被自己的證人打臉,并且還被眾人恥笑,已經面色難看到極致,臉上火辣辣的疼,恨不得挖個坑跳進去,已經是沒臉見人了。</br> 謝氏稍微松了一口氣,把他那位外甥請走之后,也嚴厲斥責了曹氏幾句。</br> 氣得曹氏當時就一摔袖子,“我突然想起來,家里還煲了湯,今日就先回去了。”</br> 說完就捂著臉,想逃離此處。</br> 盛長樂的身姿已經擋在了二夫人的面前,一臉委屈的看著她,“二嫂嫂此番隨意污蔑長樂,血口噴人,也沒拿出個說法來,想就這么走了么?”</br> 二夫人面色如土,抬眸看著她那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氣得緊緊攥著袖口,只好妥協,致歉道:“我也是聽了別人的挑唆,多有誤會之處,并非有意污蔑六弟妹,此番既然都澄清了,就算是我的不是,還望六弟妹別跟我一般見識。”</br> 大嫂蔣氏也出來說好話,“既然你二嫂都已經道歉了,今日不如就一人退一步,免得到時候事情鬧大,對誰都沒好處。”</br> 不過蔣氏說話的時候,偷瞄一眼盛長樂,不禁感嘆,這小丫頭竟然這么沉得住氣,明明是徐孟州把她接回來的,她就是死咬著不說,還故意等著看曹氏出糗,倒是曹氏連個小丫頭都不如,不知從哪聽了些流言蜚語,就回來鬧這么大一出笑話。</br> 本來盛長樂還想拉著她糾纏一番的,至少讓她受點教訓,可是沒能拉住,被她就這么給跑了。</br> 今日事情原委,眾人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都已經出面為盛長樂澄清,自然也沒人再非議盛長樂</br> 。</br> 待到人都走了之后,國公夫人謝氏只單獨留著盛長樂又交代一番。</br> 她此刻神情已經緩和下來,還好聲好氣的說道:“你那個二嫂就是性子莽撞了一些,想來也不是有意為之,今日她也吃了教訓,不如就這么算了,你別往心里去。”</br> 盛長樂心里有些不屑,只道:“母親,以我所知,二房是分了家的,二嫂這么來國公府鬧事,分明就是不把母親放在眼里。”</br> 二房是因為封了建義侯,被迫分家的,不過建義侯府就建在寧國公府隔壁,中間打通方便兩家來往的,所以兩家還跟沒分家的時候一樣。</br> 謝氏也知道,這二房肯定沒安什么好心,不過還是長嘆一聲,“六郎需要仰仗這二哥的地方多的是,若是因為這點內宅小事,傷了兄弟和氣可就不好了,所以只要不是太過分,我向來都是能退一步就退一步。</br> “長樂,今日我就跟你直說吧,只有你才是我的親兒媳,我面上再如何,心里都會向著你的。”</br> 盛長樂心下稍微一暖,仔細審視了幾眼謝氏……</br> 突然有點羨慕徐孟州,她出生就沒見過母親長什么模樣,徐孟州還有母親處處為他著想。</br> *</br> 深夜,等徐孟州回來之時,盛長樂早就已經睡著了。</br> 她依舊睡的是軟榻,特意把床空出來留給徐孟州。</br> 柳嬌花媚的美人躺在榻上,身上蓋著大紅百花錦被,青絲鋪滿了一枕,肌膚雪白瑩透,眉如煙波起落,豐盈鮮美的紅唇微微蠕動,順著白皙的頸子延伸下去,錦被因為呼吸而均勻的上下起伏。</br> 徐孟州久久看著她,終究還是按捺不住,褪去鞋襪,輕手輕腳翻身上去,無聲無息的側身在她身邊。</br> 他垂目,猩紅的目光,目不轉睛的看著美人那張精致絕美的小臉,指腹劃過微微潮紅的臉蛋,觸及到的肌膚好像嫩得可以輕易劃破。</br> 最后,男人貪婪炙熱的目光,落在了她那鮮紅嬌艷的櫻唇上,不禁喉中干澀得咽下一口唾沫。</br> ……</br> 盛長樂正睡得迷迷糊糊時候,隱約感覺像在被火爐炙烤,似乎有蛇爬在她身上,讓她渾身都很難受。</br> 最后終于被吵醒過來,她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被剝開了一半,男人正光著身子,趴在她肩膀上啃。</br> 盛長樂今日受了氣,而且累得半死,才剛剛睡著就被吵醒,當時一肚子都是火,根本不想伺候他。</br> 她一把就將他推開,當即委屈的哭了起來,“你們就知道欺負我!”</br> 她用的一個“你們”,徐孟州一聽就知道肯定還有別人欺負她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