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后,裴邢才發(fā)現(xiàn)信封很厚,厚到讓人心生疑惑,她就算給他寫求和信,也不可能寫這么多頁吧
裴邢心中有了不好的預(yù)感,他伸手拆開了信封,信封被拆開時,率先掉出來的是一疊兒千兩面值的銀票,他那張臉?biāo)查g冷了下來。
裴邢已瞄到了信上的內(nèi)容,瞧到最后時,他薄唇緊緊抿了起來,秦興悄悄瞄了一眼自家主子,只見他怔怔坐在椅子上,眸中竟閃過一絲頹敗。
秦興不敢多瞧,連忙垂下了腦袋。
裴邢在太師椅上坐了許久,久到暮色逐漸四合,月亮高高升起,夜色濃如墨時,他依然一動不動,跟前那本書,放在以往,他早該看完了,如今卻沒翻幾頁。
秦興甚至不敢勸他去歇息,好在西北那邊又傳來了密報,西北是安王的封地,安王這些年,并不安分,還圈養(yǎng)私兵,私造武器,年前裴邢讓人劫走的便是他私下造的弓弩。
這次是凌七傳回了消息,說裴邢讓他調(diào)查的事,有了眉目,秦興沒拆開,直接將密報遞給了裴邢。
裴邢這才打破之前的狀態(tài),他將信和銀票隨便塞進(jìn)了抽屜里,認(rèn)真看起了密報。他近來一直在調(diào)查父王遇襲之事。
其實(shí)裴邢早就有了猜測,一些證據(jù)指向的是皇宮里那位。
當(dāng)今圣上與裴邢的父親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唯一的弟弟戰(zhàn)死沙場后,皇上對裴邢一直很寵溺,這種寵溺體現(xiàn)在各個方面,哪怕當(dāng)年,小裴邢打斷了太子的腿,問過緣由后,皇上也不曾責(zé)備過他一句。
朝中的官員要求他嚴(yán)懲裴邢時,也被他駁了回去,他關(guān)心弟弟,疼愛侄子,一度因仁心仁術(shù)深得大臣的贊譽(yù)。甚至有不少人說,裴邢這個臭脾氣是被他慣出來的,好在長大后的裴邢能力出眾,才不曾愧對皇上對他的委以重任。
沒懷疑他之前,他曾是裴邢一心一意要效勞的人,如今裴邢瞧見他卻只覺得虛偽,見事情果真是他一手策劃的,裴邢只覺得整個人如贅冰窖。
秦興也瞧見了密報上的內(nèi)容,他一顆心不自覺收緊了些,這一刻,他竟無比希望,鐘姑娘能過來陪陪主子。
不知何時,窗外又起了風(fēng),風(fēng)吹得窗戶呼呼作響,樹枝也晃動了起來,影子不甘寂寞地輕舞著,花瓣也被吹得顫顫巍巍的,使勁兒釋放著自己的芳香。
秦興那顆心也七上八下的,時不時就要偷瞄自家主子一眼,以往,他杵在這兒礙眼時,裴邢早不耐煩地將人趕了下去,今日卻沒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直到后半夜風(fēng)才停,裴邢在書案前坐了許久,久到秦興都以為他會一宿不睡時,他卻徑直站了起來,這才瞧見秦興,再開口時,除了嗓音啞一些,語氣竟溫和許多,“回去歇息吧。”
他說完,便轉(zhuǎn)身入了內(nèi)室。
秦興應(yīng)了一聲,待他上床后,他幫著熄了燈,才退下。
時間一寸寸流逝著,天氣也逐漸熱了起來,怕熱的室內(nèi)都添了冰,轉(zhuǎn)眼就過去十幾日。
這段時間,鐘璃一直在為離開做準(zhǔn)備,好在一切都很順利,客棧如今已經(jīng)走上了正軌,無需她操心,鎮(zhèn)北侯和二太太給她的鋪?zhàn)?,?jīng)營得也不錯,她已經(jīng)見完每一個掌柜,日后只需定期查一下賬就行。
連丫鬟那邊也有了收獲。青葉前前后后,共買了五十個丫鬟,這五十個丫鬟皆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都很機(jī)靈,這段時間,在鐘璃和秋月、夏荷的教導(dǎo)下,她們?nèi)缃褚呀?jīng)學(xué)會了四種解毒丸的制作。
第一批丫鬟制作了十多日,已制作出五十瓶藥丸,月底時,鐘璃讓青葉將解毒丸拿去了“神秘藥鋪”。
丫鬟們制作的,雖然品相比不上鐘璃制作的,藥效倒也過關(guān),依然是以十兩銀子一瓶出售的,單盈利就有二百兩。下個月,讓五十個丫鬟全部開工,如果不出岔子,凈賺六七百兩不成問題。
這段時間,鐘璃還讓青葉跑遍了京城的藥鋪,共尋出三家愿意合作收解毒丸的。他們給的價格比神秘藥店低了四成,盡管如此,鐘璃也應(yīng)了下來。
她不喜歡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擴(kuò)大規(guī)模勢在必行,日后完全可以靠解毒丸,維持福佑堂的日常開銷。
目前,她最缺少的便是人手。就在鐘璃思索著,怎么快速尋到合適的人手時,福佑堂竟是又主動來了一波人,他們皆是慕名而來,不僅小乞兒來了,連許多十五六歲的流浪兒也主動跑來了福佑堂。
婆子將這事告訴了鐘璃。
之前買宅子開福佑堂,花了鐘璃近七千兩銀子,將裴邢的銀票歸還給他后,鐘璃手頭只剩一萬五千多兩。
原本她還想拿出一萬多兩交給青松,讓他去江南置辦宅子和鋪?zhàn)?,如今最多給青松一萬兩,她帶著承兒一路上,怎么也需要幾個月才能到江南,肯定得留一筆銀子。
這就意味著,雖然多了小孩,鐘璃已經(jīng)沒了余錢去置辦宅子。畢竟解毒丸的收益,短時間內(nèi)也收不回來,好在鄭氏對福佑堂的事,也很上心,她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此事。
她手頭余錢雖不多,名下卻有不少鋪?zhàn)?,宅子也有兩處,她直接將宅子貢獻(xiàn)了出來,這兩處宅子面積皆不小,再收二百多個孩子,不成問題。
這二十幾個少年少女的到來,也解了鐘璃的燃眉之急,完全可以將他們招下,教導(dǎo)他們制作解毒丸,不過他們皆已長大成人,品行良莠不齊,不像孩子還能好好教導(dǎo),選人時,必須得慎重。
鐘璃讓青葉仔細(xì)考察了一番,最終只留下十八個品行尚可的,又選了一個丫鬟教導(dǎo)他們,姑且給他們一份工作,讓他們衣食無憂的同時,順便給福佑堂創(chuàng)造價值。
招人一事和售賣藥丸一事,鐘璃皆交給了青葉。
晚上,鐘璃又將青松喊了過來,打算讓他提前出發(fā)去江南,先讓他置辦一下宅子,如今天氣逐漸熱了起來,酷暑近兩個月時間,承兒年齡小,又怕熱,鐘璃打算等兩個月后,再帶承兒離開京城。
青松如今跟著李掌柜學(xué)了不少東西,將置辦宅子和鋪?zhàn)拥氖?,交給他最合適不過。
聽完鐘璃的吩咐,青松才得知,她竟有離開京城的意思,他委實(shí)被這一萬兩銀票震驚到了,好在他一向沉穩(wěn),面上才沒露出多少慌張,只跪了下來,道“奴才定會為您辦好此事?!?br/>
鐘璃道“在我眼中,你與兄長無異,快起來,不許動輒下跪,離開京城的事,除了秋月和夏荷,我只給張媽媽提了一嘴,你先別聲張,跟張媽媽道完別,你悄悄啟程,走時帶上兩個護(hù)衛(wèi)?!?br/>
這些護(hù)衛(wèi)與鐘璃同生共死過,倒也忠心,有他們在,也能護(hù)著點(diǎn)青松。
青松點(diǎn)頭,一一記在了心上。
他離開后,秋月和夏荷才看向她,秋月率先道“姑娘,您當(dāng)真要離開京城嗎”
鐘璃點(diǎn)頭,她之所以想走,不僅有母親和承兒的原因,其實(shí)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大皇子對她的那點(diǎn)心思,昭然若揭。
她心中清楚,上一世,大皇子沒真正動她,是因?yàn)橛惺捠⒖嗫嘀苄@也是她重生歸來后,雖厭惡蕭盛,卻僅跟他撇清關(guān)系的原因,不管他有多虛偽,她都承過他的情。
這一世,則是因?yàn)橛信嵝?,正因?yàn)橛信嵝显?,大皇子才投鼠忌器,沒對她怎樣,如今她搬出了鎮(zhèn)北侯府,大皇子若是想起她,又發(fā)現(xiàn)裴邢不再護(hù)著她后,很可能使一些手段。
她必須得走,去了江南,沒那么多得罪不起的權(quán)貴,她和承兒的安全才有保證。
鐘璃道“你們?nèi)舨幌肴ィ部梢粤粼诰┏恰!?br/>
秋月和夏荷聞言,“撲通”一聲,皆跪了下來,夏荷眼眶都紅了,秋月則急急道“主子這是什么話您去哪里,奴婢自然是去哪里您可不許拋下奴婢們?!?br/>
夏荷也一個勁兒點(diǎn)頭。
鐘璃有些好笑,“你們這是作甚趕緊起來,我又不是不愿要你們,你們?nèi)粝敫匀皇且黄鹑?,若想留在京城,也是可以的,可以幫我照看京城的鋪?zhàn)樱蘸笄嗨煽隙ㄊ且{(diào)回京城的,有青松在,他也能護(hù)著你們?!?br/>
京城的鋪?zhàn)拥囟味疾诲e,自然是經(jīng)營下去,比較好,鐘璃沒打算賣掉,日后青松可以坐鎮(zhèn)京城,她們?nèi)粝肓粼诰┏?,也能幫襯著青松。
兩人依然搖頭,堅(jiān)持道“您去哪兒,奴婢們也去哪兒。”
鐘璃親自將她們拉了起來,對夏荷道“多大點(diǎn)事,值當(dāng)紅眼睛”
夏荷有些赧然,連忙拿帕子擦了擦眼睛。
鐘璃笑道“既然想跟著我,那就跟著,等天涼快些,咱們就出發(fā),也不必著急趕路,可以順便游山玩水,將路上途徑的美景,都玩一個遍?!?br/>
秋月和夏荷都有些欣喜,尤其是秋月,眼睛亮得恍若天上的驕陽,她笑嘻嘻道“小少爺若是知曉此事,一準(zhǔn)兒高興?!?br/>
承兒在莊子上,都玩得樂不思蜀,能到處玩,肯定開心。
鐘璃也是怕趕路太枯燥,他受不住,才想帶他們邊走邊玩,順便長長見識。
“你們倆也不要聲張,這事暫且保密?!?br/>
她們倆還以為,鐘璃這是在防著鎮(zhèn)北侯,畢竟“拐走”承兒,可不是一件小事,鎮(zhèn)北侯若是不同意,他們估計還真走不成,兩人皆鄭重頷首。
六月初五時,老太太又病倒了,這次病得很嚴(yán)重,暈睡了三、四日,才清醒過來,據(jù)太醫(yī)說是身體器官退化,腦供血不足,引起的昏厥。
有位陳太醫(yī)很擅長治療這類病癥,連他都忍不住搖頭,她確實(shí)年齡大了,根本不是喝藥就能調(diào)養(yǎng)好的。
上一世,老太太這個時候也病了一場,自此便纏綿病榻,清醒的時候,少之又少。
鐘璃帶著承兒回鎮(zhèn)北侯府看了看她。他們過來時,老太太尚在昏睡,承兒這個年齡,其實(shí)不太懂生老病死,見祖母一直在睡覺,便以為她是累了,才身體不適。
他很乖,姐姐讓他不許吵鬧,他便緊緊閉著小嘴巴,唯有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忍不住東張西望著。
鐘璃在養(yǎng)心堂待了一個多時辰,老太太才醒來,瞧見鐘璃和承兒,她渾濁的眸中,閃現(xiàn)出一絲光彩,掙扎著要坐起來。
鐘璃連忙道“祖母,您不必起身,快躺著吧。”
鐘璃沒讓她起來,只將承兒喊到了跟前,承兒一雙大眼眨了眨,揚(yáng)起小臉道“祖母累,再睡會兒?!?br/>
老太太眼睛有些發(fā)酸,虛弱地笑了笑,“好好好,祖母聽承兒的?!?br/>
瞧見她這個樣子,鐘璃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如今她每日還能清醒一陣,再過兩個月,清醒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鐘璃之所以想兩個月后再離京,不單單是因?yàn)槌袃号聼幔彩强紤]到老太太的身體,日后他們不定什么時候歸京,不若在老太太清醒時,再多陪她幾次。
鐘璃陪她說了一會兒話,見她精神疲倦,便給她蓋了一下夏涼被,“祖母再睡會兒吧,阿璃改日再來看您?!?br/>
老太太微微點(diǎn)頭,她很是嗜睡,點(diǎn)完頭,便沉沉睡了過去。鐘璃這才牽著承兒走出她的寢室。
張嬤嬤瞧了一眼日頭,道“快要午時了,鐘姑娘和小少爺留在養(yǎng)心堂用午膳吧?!?br/>
鐘璃婉拒了,“左右離得近,我下次再來一樣的?!?br/>
張嬤嬤便也沒再挽留。
小玫親自將她們送出了養(yǎng)心堂,見她想送到大門口,鐘璃制止道“又不是外人,不必送了,老太太最習(xí)慣你的伺候,你在一側(cè)守著吧,別萬一一會兒醒來,尋不到你人。”
她總能這般體貼,小玫便也沒跟她客氣,回去前,她才壓低聲音道“鐘姑娘,奴婢聽到一個消息。”
她說完這話,又四處看了一眼,才湊到鐘璃耳邊說了一下這事,“武安侯府的鄭太太,有意去鐘府提親,興許這幾日,就會讓人過去。”
小玫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身邊有不少能用的人,她在府里耳目眾多,這消息,便是二房的丫鬟告訴她的。
鄭氏原本打著讓李洺然與鐘璃多接觸的念頭,可幾次三番,兩人總因各種原因錯過,至今都沒能多接觸,她也不知從哪兒得到了消息,聽說陸衍睿對鐘璃也有意。
鄭氏是怕陸衍睿萬一也提親,才想先下手為強(qiáng),她原本想找鎮(zhèn)北侯府的老太太幫忙提親,老太太畢竟是承兒的嫡親祖母,教導(dǎo)鐘璃多年,身份也貴重,由她提親,再合適不過,誰料她才剛跟二太太提了這事,還沒來得及找老太太,她便病倒了。
小玫并不清楚,鄭氏如今打算找誰提親,她既有這心思,總歸不會一直拖著,恰好鐘璃今日過來了,她便說了說此事。
鐘璃聞言不由一怔,這事,上一世自然不曾發(fā)生過,當(dāng)時她名聲已毀,所有人都將她與蕭盛綁在了一起,想來是這一世,與鄭太太接觸較多,才讓她升起這個念頭。
鐘璃感激道“謝小玫姐姐提醒?!?br/>
她說著便讓秋月給小玫塞了賞銀,小玫推辭了一下,見鐘璃堅(jiān)持要給,便收了下來。
秋月離得近,自然聽到了小玫的話,小玫離開后,秋月才惋惜道“鄭太太性子純良,又難得沒什么架子,李公子也溫文爾雅,姑娘若肯嫁,倒真是一樁好姻緣,出嫁后,起碼不會有惡婆婆的磋磨。”
鐘璃斜睨了她一眼,秋月這才連忙閉住嘴。
然而已經(jīng)晚了,承兒已經(jīng)聽到了這話,小家伙瞬間豎起了小耳朵,一雙大眼也瞪得圓溜溜的,無端有些心慌,“誰要嫁,姐姐要嫁人嗎”
鐘璃連忙道“別聽秋月胡說,姐姐不會嫁人的。”
承兒不自覺松口氣,他其實(shí)并不明白嫁人是怎么回事,卻很怕有人搶走姐姐。
話雖如此,鐘璃卻不由蹙了蹙眉,眉宇間不自覺染上一絲惆悵,如今方氏算恨上了她,之前她交代過方氏,讓她不要應(yīng)下任何人的提親,她暫時不想嫁人,當(dāng)時方氏雖答應(yīng)了下來,如今卻不知,她會不會反悔。
鐘璃一直讓人留意著方氏的動靜,自然清楚,前幾日,她與舅舅大鬧了一場,還闖入秦姨娘房中,險些抓花她的臉,她如今情緒頗有些不穩(wěn)定,鐘璃還真沒法確定,她會做出什么事。
她打算明日去鐘府一趟,與舅舅說說這事。
鐘璃正在思索事情,也沒注意到前面有兩個人朝這個方向走了過來,走在前面的男人一襲大紅色錦衣衛(wèi)服飾,他身姿挺拔,眉眼冷厲,正是裴邢。
他身后的則是秦興。
兩人都瞧見了鐘璃。
少女今日一身淺白色襦裙,她肌膚如玉,身姿纖細(xì),眉宇間染著一抹清愁,瞧著竟像是有什么苦惱,真真是我見猶憐。
裴邢腳步微頓,見少女看都沒看他一眼,他眸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幽光。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想掉頭就走,他骨子里的驕傲,讓他不想再見到她,可實(shí)際上,他那雙夾雜著怒火的雙眸卻始終黏在她身上,恨不得將她盯出個洞來。
承兒率先瞧見了他,小家伙很喜歡裴邢這張臉,也還記的三叔送給他的玉佩,一瞧見裴邢,他就“哇”了一聲,掙開了鐘璃的手。
小家伙像只出了籠的小鳥,歡快地朝裴邢跑了過去,“三叔”
鐘璃心中重重一跳,抬頭時,恰好撞入裴邢深邃的目光中,鐘璃眼睫輕顫,微微福了福身,行了一禮,“三叔。”
裴邢沒回應(yīng),只在承兒即將撲到他跟前時,往一側(cè)移了移,伸手拎住了承兒的后領(lǐng),沒讓小家伙撲到他懷中。
承兒絲毫沒察覺到自己被嫌棄了,揚(yáng)著小臉,開心道“三叔也來看祖母嗎”
小家伙的相貌有一半隨了鐘氏,另一半隨了鎮(zhèn)北侯,與鐘璃也像個四五成,被他眼巴巴注視著,裴邢冷厲的神情險些維持不住,反應(yīng)過來時,手已經(jīng)不自覺在小家伙腦袋上揉了一下。
像承兒這么大的小男孩,都覺得自己已經(jīng)是大人啦,很排斥長輩揉他們的腦袋,承兒卻不一樣,他時常被姐姐揉腦袋,甚至?xí)鲃訉⑿∧X袋蹭到姐姐手下,見三叔在親近他,他心里美得直冒泡,小腦袋主動動了動,依戀地蹭了蹭他。
裴邢反應(yīng)過來做了什么時,手僵在了半空,瞧見小家伙黏人的小模樣,他心中才動了動,神情不自覺就緩和了一些,對著這樣一張肖似鐘璃的小臉,裴邢終究沒能維持住他的冷酷。
鐘璃快步走到了裴邢跟前,牽住了承兒的小手,“承兒,不得對三叔無禮?!?br/>
承兒撅了撅小嘴,“承兒才沒有無禮,三叔很喜歡承兒的是不是呀三叔”
最后一句,他是望著裴邢問的,小家伙眼巴巴看著裴邢,眸中好像含著許多顆亮晶晶的小星星。
裴邢沒答,他再次看向了鐘璃。
對上他的目光后,她下意識彎了彎唇,“三叔,承兒是孩子心性,你別嫌他煩人。”
她又是這么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分明是讓他別冷落了承兒,裴邢本該狠下心,不理她,讓她明白,惹惱他的后果,對上她的笑臉時,他心中的火卻莫名熄了大半。
動作比思維快一步,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他已經(jīng)伸手捏了一下承兒的小臉,好像在說,確實(shí)喜歡他。
承兒瞬間笑彎了眉眼。
裴邢收回手,冷冷掃了鐘璃一眼,鐘璃沖他彎了彎唇,眸中帶了點(diǎn)感激。
裴邢輕哼了一聲,越過她,朝養(yǎng)心堂走了去,走出一截兒后,他才看向秦興,“她笑成那樣,什么意思”
秦興摸了摸鼻尖,不就是笑一下,難不成有什么意思嗎
他偷偷瞄了主子一眼,專撿好聽的說,“鐘姑娘許是后悔與您鬧了別扭。又拉不下臉道歉,才如此主子是男子,不若主動些。”
他順勢給裴邢遞出了臺階。
裴邢沉默不語,那日她的態(tài)度分明是想與他一刀兩斷,他又有些煩,徑直進(jìn)了養(yǎng)心堂。
他今日歸府,是特意探望老太太的,他來到時,老太太還在睡,裴邢便也未作停留,轉(zhuǎn)身離開時,卻發(fā)現(xiàn)榻上有個荷包。
這荷包,他曾在鐘璃那兒瞧見過,是她繡的。
張嬤嬤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了暖榻,也瞧見了這個荷包,她“呀”了一聲,“肯定是小少爺在榻上玩時,蹭掉了,奴婢這就給他送去。”
裴邢神情有些冷,又不由想起了鐘璃哄他的那番話,說什么他更適合黑色,再給他繡一個。
分明是不想將這個給他。
裴邢又有些不悅,他伸手撿起了荷包,沉聲道“嬤嬤照顧好老太太就行,我讓秦興跑一趟,他才剛走出養(yǎng)心堂沒多久,興許尚未出府。”
張嬤嬤也沒多想,畢竟三爺對老太太的事,再上心不過。
裴邢轉(zhuǎn)身離開了養(yǎng)心堂,走出養(yǎng)心堂后,他才摸了摸荷包上的紋路,突然對秦興道“我的荷包呢”
秦興就猜,他不是真心想丟掉,真想丟掉,也不會往窗外丟,他小心回道“屬下收了起來,放在別院的暗格內(nèi),主子想戴時,屬下可以隨時取出來?!?br/>
裴邢自然不想戴,都已經(jīng)丟了,再戴像什么話
他打開荷包瞧了瞧,里面赫然躺著一枚玉佩,正是他之前順手塞給承兒的那枚,這玉佩其實(shí)不單單價值不菲,他的屬下也都認(rèn)識,憑借此玉佩,可以尋求他們的幫助。他給的不止是一枚玉佩。
他心中有氣,直接將荷包中的玉佩取了出來,冷聲道“你往她那兒走一趟,將玉佩還給承兒。”
這是擺明了想將荷包扣下。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忙公務(wù),也沒那個時間去想她,今日瞧見她后,各種不痛快,卻又冒了出來,他不管鐘璃是真想跟他分開,還是僅一時沖動。
他不可能放她走。
他的驕傲又不允許,他主動找她,如今扣下荷包,恰好給鐘璃傳遞一個信號,讓她識趣些。
秦興隱約明白了主子的意圖,他不敢多言,老實(shí)收下了玉佩。
裴邢還有事要忙,徑直去了大理寺。
秦興則去了鐘璃的新住處,他將玉佩交給了護(hù)衛(wèi),并未親自進(jìn)去,他實(shí)在沒臉見鐘璃,只覺得自家主子,昧下荷包的舉動實(shí)在有些不道德。
咳。
秦興連忙收起了這個念頭。
回到府邸時,鐘璃才發(fā)現(xiàn)承兒的荷包不見了,她仔細(xì)回想了一下,隱約記得去探望老太太時,荷包尚在,難不成是掉到了養(yǎng)心堂
她正打算讓丫鬟去尋找,就聽護(hù)衛(wèi)進(jìn)來通報說,秦大人讓人送來一枚玉佩。
護(hù)衛(wèi)說著就呈上了玉佩,赫然是裴邢送給承兒的那枚,見只有玉佩,沒有荷包,鐘璃不由抿了抿唇,臉上不自覺閃過一絲無奈。
裴邢做事向來隨心所欲,也不管是否于理不合,荷包畢竟是她親手做的,按理說女子的東西,不該落到外男手中,鐘璃卻又怕索要荷包時,平白惹出麻煩來。
她干脆當(dāng)做荷包丟了,打算閑下來時,再給承兒做一個。
如今最要緊的是鄭氏何時會提親,她將秋月喊到了跟前,道“你去鄭府打聽一下,看看鄭夫人今日是否出了府,可曾拜訪過哪個貴婦。”
秋月應(yīng)下后,鐘璃才仔細(xì)思索了一下此事,與其去鐘府,讓舅舅拒絕此事,倒不如從源頭上打消鄭夫人的想法。
鐘璃想了想,干脆給李洺倩和鄭菲凌送了一張邀請函,邀她們明日來府里賞花,新府邸景色很美,花圃里也種了許多花,她們恰好沒來過,這個邀請不算冒昧,她可以趁賞花之際,透漏一下,她想帶承兒離京尋醫(yī)。
鐘璃寫好邀請函后,就讓夏荷親自往武安侯府走了一趟。
她這邊剛松口氣,小廝卻進(jìn)來通報說,外面來了位宮女,這位宮女是德妃娘娘身邊的人。
鐘璃自然不敢怠慢,親自接待的她,宮女臉上掛著笑,也沒拐彎抹角,笑道“德妃娘娘聽聞鐘姑娘會雙面繡后,很是驚喜,這才想邀您入宮,找您討教一番,鐘姑娘近兩日可有時間”
鐘璃一顆心不自覺沉了下來,上一世德妃娘娘可不曾找她探討過什么雙面繡,她也從未聽說,德妃喜歡繡品,宮里唯一喜歡繡品的反而是淑妃。
德妃正是大皇子的生母,鐘璃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德妃的召見,與大皇子脫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