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 見禮
</br>
</br>李言笑容沒有變,但眼中一瞬間的遲疑并沒能逃過南喬的眼睛。
</br>
</br>她伸手撥弄著沾滿水珠的串串紅,輕聲道:“也是。這些個歷史,現實發生的和書本中得到的,真真假假之間,你大概也是需要有人交流……”她眼波流轉,嫣然一笑,道:“雖然我如今對這些個興致并不大,但只要是你說的,我都愛聽。”
</br>
</br>李言笑容突然間明亮起來。
</br>
</br>有時候,他特別羨慕南喬,作為一個女人,除了抱怨這個時代對女人的苛刻想要改變之外,并不多想其他的。比如因熟知歷史而產生的責任感,從而會對當前的妥協不作為感到煎熬……這樣的時候,他很羨慕南喬的想法:反正原本的歷史再壞也不可能了,我們就算不曾改變些什么,國人也終是挺了過來;若是改變了什么,也只會是往好的方面,何必讓自己煎熬重負呢?
</br>
</br>他承認南喬說的有道理,但他總歸是個男人,有男人天生的熱血……而他的所思所想,只有南喬會懂。現在,南喬愿意聆聽他,能夠理解他,也會愿意支持他,他還奢求什么呢?
</br>
</br>他輕聲道:“玩一會兒就變回來吧,別將自己累壞了。你自個兒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br>
</br>然后轉身迎向幾位前來道賀的官場人物,言笑晏晏地盡起了半個地主的責任。
</br>
</br>南喬抬起頭,瞇著眼看了看頭頂的陽光,偷偷地伸展了一下腰肢,往下一個花墻而去。端茶倒水不方便看熱鬧不說,估計她上去十有八九要出意外……所以,她還是偷個小懶,就在這三對花墻邊上打轉吧。
</br>
</br>也許是有了李言的告誡吧,管事們再沒有給她派什么活。
</br>
</br>直到日頭偏西,迎親的隊伍抬著一頂大紅燙金的花轎,吹吹打打地出了府門,她看見南英身著大紅禮服,笑容滿面地在府門前站了近大半個時辰,向每一位進出的賓客們拱手行禮……然后,鞭炮聲噼噼啪啪地響了起來,嗩吶手和鼓樂手一個賽一個地用力吹打,大紅燙金的花轎抬了新人回來……
</br>
</br>灼熱的紅,明艷的紅,溫柔的紅……
</br>
</br>各種各樣的紅色布滿了整個調色盤,南喬回想著黃昏夕陽中滿府流動的紅,一筆筆、專心致志地在畫布上涂抹著。洞房花燭,新郎拿著玉秤桿激動期待的專注目光,新娘喜帕半掩之下,眼波流轉的嬌羞……
</br>
</br>“喬喬,沒想到你的畫工竟是進步了這么多……”看南喬畫完了最后一筆,李言順手接過南喬手中的畫筆,將那****的暖紅色的筆端固定在筆架上,贊嘆出聲。
</br>
</br>“喬喬畫畫自然是極好的,不然她的畫冊如何經久地暢銷。”陳氏滿心驕傲欣喜。
</br>
</br>——畫冊和畫作之間差別是不小的,但也不會有人此時與陳氏分辨這些。
</br>
</br>她環視南喬耗時兩個時辰畫出的五副畫,分別稱之為《迎娶》、《花轎》、《高朋》、《拜堂》、《紅蓋》的,又見桌前燈油將盡,窗外有了灰白色的光亮,不由心疼道:“怎么這樣拼命,可是累壞了?來人,端碗參粥來”
</br>
</br>“多端一些”喬喬緊跟著吩咐一聲,然后向陳氏嬌聲道:“阿瑪、額娘還有李大哥都要吃些子不是說不要您們陪的么?都熬了一宿待一會兒嫂嫂第一次請安見禮,看見我們都是沒精打采的,保不準會以為我們不喜歡她呢”
</br>
</br>寶柱搖頭,道:“距離請安的時辰還早,一會都回去打個盹兒。”
</br>
</br>陳氏出聲附和,拉過南喬替她按摩著太陽穴,展開笑顏道:“昨兒特意吩咐了,讓他們晚點兒請安。而看著喬喬將白天的光景一筆筆畫出來,就像是再經歷一遍似地,你額娘我可不舍得離開。”
</br>
</br>“往年的時候,額娘也不是沒有成宿成宿地趕做針線……”
</br>
</br>“又說什么往年”寶柱皺眉,有些不悅。
</br>
</br>陳氏啞然失笑道:“是我不對不該總惦記著那些……”
</br>
</br>南喬看了看兩人,輕輕掙脫陳氏的手,歡快地跑到窗邊用力拉開畫室的窗戶,吸一口窗外黎明時分的涼意,夸張地伸了個懶腰,清脆脆地笑道:“瞧啟明星在亮著吶我們還能補睡好一會兒呢”
</br>
</br>“最多半個時辰……”李言也跟著南喬走到窗邊,活動了一下拳腳,然后關切地道:“喬喬,黎明的涼氣更沁人,別站窗邊太久了。要知道,你咳嗽一下,我們這一屋子的人心就要抖幾下。”
</br>
</br>南喬睨了他一眼,回頭看見陳氏似笑非笑的目光,瑩白的臉上爬上一抹微紅。幸好此時粉黛帶著小丫頭端了粥進來,她忙掩飾地歡呼一聲,撲到了桌邊,深深地吸了一口食物的馨香,笑著叫道:“阿瑪、額娘,李大哥,開飯啦”
</br>
</br>微微帶著燙的米粥將整個腹臟都燙的熨帖,很快熬夜工作的后果開始顯現出來。南喬拍打著嘴唇沒有形象地連連打著哈欠,將寶柱和陳氏以及李言三人送出了畫室,回到房間內,倒頭入了眠。
</br>
</br>那些畫兒,花費了她很多心血。
</br>
</br>晴蘭成了自家人……惦記著新婦見禮,南喬并沒有瞇瞪多久,而是在往常的時刻醒了過來,梳洗之后,疲倦一掃而空,正巧往正房去的時候看見南英夫婦兩人:南英笑瞇瞇地走在前面,看似一往無前,目光卻總是向肩膀后面瞟;晴蘭落后南英半步走在后面,低著頭紅著臉努力地跟著南英的腳步……
</br>
</br>“晴蘭嫂嫂”
</br>
</br>喊了晴蘭,卻故意重重地加上“嫂嫂”二字,南喬這一嗓子,讓晴蘭臉上紅云更盛。她停下腳步,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南英,又慌亂地移開,對著南喬行了個平禮,低聲道:“喬喬……妹妹。”
</br>
</br>“嫂嫂,”南喬趕了上來,挽上晴蘭的手臂,問道:“在我們家住的還習慣不?”看看南英,再看看晴蘭,看似純真熱情的笑容怎么總像是有一種別樣的味道。
</br>
</br>只不過才一晚上,還是最為特殊的一晚上,怎么能用習慣或者不習慣來衡量?
</br>
</br>晴蘭張了張嘴,答不上這個促狹的問題,羞惱地瞪了南喬一眼,反惹的她嘻嘻直笑。
</br>
</br>“日后總住著,不習慣也習慣了。”南英的臉皮果然比晴蘭厚實多了,他丟下這一句,又說了聲“快走別讓阿瑪和額娘等久了”后,背手大步流星地走在了前面。
</br>
</br>只是那腳步怎么總有些倉惶呢?
</br>
</br>南喬嘻嘻笑著,也不再調侃晴蘭,挽著她一同往正房而去。路上有丫鬟仆婦停下來行禮,南喬順勢給晴蘭做著介紹。沒用多久,晴蘭面上的紅云漸漸消褪,說話間也恢復了往日的大方明朗。
</br>
</br>正廳之上,不僅有南喬一家,且董鄂這一支的大房二房,連帶著出嫁的南錦,甚至才做了新婦沒幾日的南黎,都到了場。
</br>
</br>“兒媳婦給阿瑪請安”晴蘭從杏花手中接過茶盞,高舉過頭頂,恭敬地跪地行禮。
</br>
</br>“恩。”寶柱接了茶抿了一口,從袖中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不知道是契紙還是銀票的,放在了托盤上,淡然道:“恭謹持家,謹守婦道。”
</br>
</br>“兒媳婦謹記阿瑪教誨”晴蘭再次行了跪禮后,起身,復又跪在陳氏面前,重復了前面的動作,恭敬地道:“兒媳婦給額娘請安”
</br>
</br>“好好好”陳氏笑瞇了眼,接過茶美滋滋地喝完,取出一個拳頭大小金燦燦地小金人,放在了托盤上,立即杏花手中的托盤下壓了些,顯然是一個足金的。“夫妻和美,快快活活地過日子”
</br>
</br>這一下,晴蘭也不好回答說“謹記教誨”之類,只好紅著臉跪禮道:“謝額娘。”
</br>
</br>“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婆婆這樣教訓新媳婦的”富察氏在一旁看著,很是愉快地笑出了聲。
</br>
</br>“二嫂您說的哪里話。”陳氏一邊示意南英攙扶起晴蘭,一邊笑著辯解道:“只有夫妻和美,我才能早日抱上孫兒不是?”
</br>
</br>“三嬸娘說的是極。”南錦笑著附和。
</br>
</br>這邊南喬看杏花手中托盤上重新上了四碗茶,知道該自己出場了,于是上前引著晴蘭走到章氏面前,微笑介紹道:“這是大伯父和大伯母。”
</br>
</br>“大伯父大伯母請喝茶。”雖然早就認識,但身份畢竟不一樣了……好歹這茶不用再跪著敬。
</br>
</br>寶良和章氏神情都是淡淡的,但也不至于難為晴蘭,每人抿了一口茶后,一個放下一錠十兩重的金裸子,一個放了個梅花纏枝的金簪子,樣式還算精致,只不知道是不是空心的。
</br>
</br>寶棟看不出如何,富察氏卻是真心的喜悅。前者同寶良一樣放下一錠金子,后者給的同樣是金的,一對兒金手鐲。
</br>
</br>輪到平輩見禮時,南錦直接挽了晴蘭的手臂,笑道:“遠都是認識的。只不過以前是表妹,如今是弟妹而已,哪用的著正經的介紹。二伯母,您說我說的對也不對?”
</br>
</br>“從你口中,何嘗說出過錯話兒”富察氏笑著回答。
</br>
</br>小輩們說笑間見了禮,交換了各自繡出來的手帕荷包等物,算是認親完畢。男人們都被送到別處吃酒,女人們則留下來說著家常話。只是,章氏淡然起身道:“我有些乏力,就先走了。”
</br>
</br>(突然發現自己寫不好這些家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