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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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取藥的小太監(jiān)很快跑了回來,奉上一個小瓷瓶,并體貼多送了一個濕帕子,一條干凈的白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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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廣義郡王默默擦凈了手,倒了點(diǎn)兒傷藥胡亂涂抹在手背上,也沒接那干凈的棉布,看見手上并無血跡了,悶聲道:“我去給老祖宗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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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唉,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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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雖然廣義郡王看面上冷靜下來了,誰知道他會不會再沖動。世子心中放心不下,與他并肩往慈寧宮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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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起來,在幾年前,他還是十六阿哥的時候,跟十七阿哥關(guān)系跟其他阿哥之間的關(guān)系也就是平平,但自打他被派去救了一個小姑娘,也就是他的福晉之后,他似乎和這些人就扯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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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操心。操不完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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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莊親王世子心中狠狠地腹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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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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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祖宗,這總在屋里,人太悶的慌,不如我們都出去透透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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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伺候太皇太后三天,她的態(tài)度也慢慢變得親切,順著蘭兒稱“老祖宗”的時候,老太太也沒有不悅,于是就這么叫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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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今天,她想勸老太太去出去曬曬太陽。曬曬太陽,心中也會更亮堂一些,悲傷也淡一些少一些。但她若是直接說“心中亮堂”,說不定老太太又會覺得諷刺,從而心生哀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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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透透氣,還算是個不錯的借口。但還是有點(diǎn)兒擔(dān)心老太太會懶的動……南喬看著老太太,目露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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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太太猶豫了一下,淡淡地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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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南喬和蘭兒立即高興起來,少女明媚的笑容寫在嬌嫩的臉龐上,讓人忍不住跟著心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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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老了,不知道下面的生活有什么意義了……那為何不滿足兩個小輩的這種微末的愿望呢?老太太點(diǎn)點(diǎn)頭,露出一個極淡極淡的笑容,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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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太太點(diǎn)了頭,很快麻姑姑便在陽光下安置好了軟榻,將老太太小心了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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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深秋的陽光最能溫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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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是一種撫慰的力量,懶懶的,平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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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南喬和蘭兒陪坐在軟榻邊,開始聽南喬說異域佛主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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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當(dāng)世子和廣義郡王走進(jìn)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淺笑嫣然的南喬,看著她被金色的陽光照著,美好的有些不真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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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世子輕輕拍了一下十七的肩膀,發(fā)出一聲同情的嘆息。這樣的女人,一旦喜歡上,要如何才能夠忘記……幸好他從不曾動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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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祖宗,您瞧,您的孫兒來看你了。”南喬輕聲對老太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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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太太點(diǎn)了點(diǎn)頭,準(zhǔn)了兩人近前,淡淡地說了幾句家常話,然后讓他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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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能如此,已經(jīng)是很大的進(jìn)步了……南喬和蘭兒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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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時間一天天地過去,老太太也一天天地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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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南喬進(jìn)宮十來天之后,老太太已經(jīng)能夠讓兩人攙扶在宮殿中行走,也開始說起她過往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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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美麗遼闊的草原,五月里會開滿遍地的野花,雖然不名貴,但那花海,不知道比御花園中養(yǎng)的嬌貴名花美麗多少;那時候,她和她的女伴們縱馬高歌,那樣輕快的笑聲能夠驚起草叢中的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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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從遼闊的草原,到繁華的京城。熙熙攘攘的熱鬧人群曾讓她滿心驚奇仰慕,巍峨肅穆的皇宮曾讓她震驚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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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孝莊皇太后是如何的親善,說起太祖,又說到太宗,說起曾經(jīng)那些波瀾壯闊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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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太太說起這些時,雖然神情感傷失落,感傷于那些曾經(jīng)親密的人們一個接一個的遠(yuǎn)離而去,她卻依然腐朽地活著……但其中并沒有多少悲傷。只是一個舊時記憶越來越清晰,而總是不記得早上是否用過餐的日暮老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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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太太似乎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和善,也不再排斥晚輩的請安,看到更小的孩子,也會心生慈愛,一切仿佛如舊日一樣,除了偶爾,她會在說話時候走神,活著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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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老太太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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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南喬也曾兩次向皇太后說起離宮,但卻都被婉拒,說是老太太離不開她,這讓她很是無奈苦惱。她現(xiàn)在的工作,不過是給傾聽老太太的回憶,偶爾給她彈彈鋼琴而已——這些蘭兒完全能夠做的很好了,留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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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時間很快進(jìn)入了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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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內(nèi)務(wù)府甚至按蘭兒的定制替她也備下了八套冬衣,皇太后和皇后也都有名貴的大氅賞下來,似乎就是為了堵上她回家的口。甚至,她們特意準(zhǔn)了陳氏和晴蘭進(jìn)了宮探視,以免南喬說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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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額娘,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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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待領(lǐng)著陳氏和晴蘭在宮中轉(zhuǎn)悠了一圈,終于回到她現(xiàn)如今所住的房間里,南喬立即靠在陳氏肩膀上,可憐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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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唉……”陳氏摸著南喬的順滑的頭發(fā),心疼地長嘆一聲,沒說別的,而是從懷中掏出兩封信,遞給南喬道:“這是子默那孩子送來的。我們都沒有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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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拆了看不懂……南喬高興地?fù)Я艘幌玛愂系牟弊樱炔患按亻_始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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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第一封信,沒有什么特別的。南喬看了兩遍,有些不舍地將其丟進(jìn)了炭盆,看著信紙燃成灰燼后,才拆開了第二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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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只瀏覽了一眼,她的臉就變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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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喬喬,我本來只想說一切都好,并不想告訴你這個消息的,但想起你一沖動起來就不管不顧的性子,萬一之后從別人那里聽說了什么,指不定要鬧出什么來……所以,我還是告訴你,讓你心有準(zhǔn)備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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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這樣,兵部的大佬們重新商議了一個作戰(zhàn)計(jì)劃,即是組一支強(qiáng)悍精干的騎兵隊(duì)伍,去敵方的大本營去搞破壞。恩,想必你也能認(rèn)識到,這是一次危險(xiǎn)性比較高的任務(wù),而這種隊(duì)伍的將領(lǐng),選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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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呵呵,想必喬喬你此時臉色一定不好看了……真希望能夠親眼見一見呢。上輩子沒有看見你青澀的少女含苞待放的模樣,這輩子竟然同樣闊別一兩年,錯過了你的成長變化,恩,真是好可惜。好了好了,別太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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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告訴你這個消息,只是想說,接下來我可能會有段時間失去音訊。若是有人傳什么陣亡始終什么的,你一定要冷靜,別失了措。你得相信我,我一定會活著,并且成功,然后成為一個英雄,騎著白馬,迎娶我的愛人……我愛你,喬喬,你乖乖地待在京城,等著我。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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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再看一遍,臉色再黑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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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陳氏問道:“喬喬,怎么了?”神色之間,有些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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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南喬咬唇,問道:“額娘,您不知道李言他要執(zhí)行一個危險(xiǎn)的任務(wù)嗎?芊芊她也不知道?為什么都不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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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陳氏眨了眨眼,不確定地道:“子默竟然告訴你了?這孩子,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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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陳氏絞著手中的手絹兒,似乎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她們一家人從世子口中聽到這個消息,震驚擔(dān)憂之余,很快一致決定瞞著喬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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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這兩封信,也是他們覺得,像所有親近在意的人之間的通信一樣,定是報(bào)喜不報(bào)憂的。這么危險(xiǎn)的事兒,李言定不會說給南喬知道,讓南喬跟著擔(dān)驚受怕,所以里面一定是“一切都好”的消息……所以才決定拿給南喬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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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們?nèi)绾瘟系剑钛詴橇硗庖环N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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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晴蘭解釋道:“喬喬,我們也是怕你知道了,會跟著擔(dān)驚受怕的,心里不踏實(shí)。你現(xiàn)在在宮中,一分都錯不得,我們?nèi)绾胃易屇惴中模款~娘我們都是在替你想,你怎么責(zé)怪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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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對不起,是我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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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南喬咬了一下唇,手一松,信紙正要飄落在炭盆中時,她又迅速地將其撈了上來,折疊好,放進(jìn)了荷包中。她決定留著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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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陳氏見狀,想要說什么,卻最終只是長嘆一聲,轉(zhuǎn)而道:“若是可能,早點(diǎn)回家來吧。你不在家,你兩個弟弟恨不能將屋頂?shù)耐咂冀o掀下來了,我和你阿瑪說什么,他們當(dāng)面聽了,一會兒就又忘了……小喬霏也想你想的很,總是問她姑姑怎么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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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恩,我盡量。”南喬點(diǎn)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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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陳氏又說道:“……聽說你被召進(jìn)了慈寧宮,若櫻她額娘來過一次,探了信之后,也沒有讓若櫻回去。她如今在跟著粉蘿學(xué)賬房上的知識,很用功,將自己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的。也經(jīng)常幫你嫂嫂帶小喬霏玩耍,用你原來給兩個小的做的那些卡片教小喬霏認(rèn)字……很聰明,已經(jīng)能認(rèn)識貓啊狗啊小動物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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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陳氏握著南喬的手,緩緩地跟她說一些家中的長短之事,說那康親王世子福晉終于就在前陣子病逝了,南黎記在福晉名下的小阿哥被送回到南黎身邊看護(hù)著,但名分卻沒有變,依然是嫡出,所以只要他平安長大,只要將來世子繼福晉所出晚個三五年,那個取名叫永霂的小阿哥就能是下一任的世子,將來的親王;又說祭拜的靈堂上,世子堅(jiān)持將南喬所畫的畫掛在了最上方,讓所以人都十分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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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南喬心情滿滿平復(fù)下來,安靜地聽著陳氏說話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