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以檸走出來后,就看到男人正站在門口那邊。</br> 他今天一身西裝革履,打扮得很正經,肩寬腰窄的,低著頭,露出那張精致的側臉,輪廓分明,下頜線清晰。</br> 腳尖在地上無聊地劃著圈圈。</br> 察覺到有身影靠近后,程星臨才抬起頭來,“談完了?”</br> 然后他的視線一下子就落到她微微泛紅的眼眶,語氣著急又心疼,“你哭了?”</br> 路以檸搖了搖頭,下意識地回答:“沒有,是風沙迷了眼睛。”</br> 程星臨不上當,“你剛剛一直在里面,室內也有風沙?”</br> 路以檸上前幾步,伸出雙手環住了他的腰。</br> 程星臨突然得到了一個猝不及防的擁抱,一下子忘記了反應,就這樣呆呆的站著。</br> 懷里傳來她的聲音,溫溫軟軟的,“你別問了。”</br> 她還用頭蹭了蹭他的胸膛。</br> 程星臨驚訝,“你這是在撒嬌?”</br> 她很少有這般模樣,像只求愛撫的小奶貓。</br> 路以檸不說話了,只是抱著他腰身的手又緊了些。</br> 她只是有點感慨,原來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么幸運,可以遇到一個自己喜歡,他又喜歡你的人。</br> “錯過”這個詞,聽起來可真悲傷,又無奈。</br> 程星臨終于反應過來,伸手抱緊了她一些,語氣帶著寵溺,“不問了,畢竟你美人計都用上了。”</br> “不過如果不是擁抱,換成親吻的話,就更好了。”</br> 路以檸聽著他這番“求吻”的說辭,仰起腦袋問道:“你知道得寸進尺四個字怎么寫嗎?”</br> “知道啊。”</br> 他拉長了語調,然后低下頭,薄唇靠近她的耳邊,“這四個字,我最喜歡用在你身上了。”</br> 然后他就著這個姿勢,飛快地親了一下她的左臉,接著是唇角,最后含住了她的雙唇。</br> “再教你一個成語,活學活用。”</br> “……”</br> *</br> 下午兩點的時候,婚禮正式開始。</br> 禮堂里,新娘一身白紗,挽著自己父親的手臂從門口那邊緩緩走來。</br> 新郎一臉微笑地迎接著自己的新娘。</br> 司儀在一旁主持著婚禮的流程。</br> 一對新人互相說著結婚誓詞,臺下的人熱烈鼓著掌。</br> 路以檸這是第一次參加別人的婚禮,見證別人的愛情,心中不免有些觸動。</br> 不管怎樣,她都希望文瑤是幸福的。</br> 婚禮順利結束后,是晚宴時間。</br> 今天來了很多之前一班的同學,文瑤也把他們都安排在了同一桌。</br> 多年不見,大家都在講以前的趣事。</br> 誰當初暗戀誰。</br> 誰當初跟誰在一起了。</br> 誰跟誰又分手了。</br> 誰和誰已經結婚了。</br> 青春里的那些事,藏著心底的那些秘密,總是在長大后被不經意地提起。</br> 然而,那些早已成為過往云煙。</br> 程星臨這個愛情.事業雙豐收的人,自然逃不過他們的魔爪,還被灌了很多酒。</br> 他今天也確實高興,所以來者不拒。</br> 路以檸坐在他的身旁,看著男人的臉色已經有點微微泛紅,忍不住扯了扯他一邊的衣角。</br> 程星臨感覺到她的小動作后,馬上把身子轉了過來。</br> 他俯身低頭,眼神詢問。</br> 路以檸湊近著他的耳朵,柔聲勸阻著:“別喝了,你待會醉了怎么辦。”</br> 程星臨擺擺手,脫口而出道:“沒事,我酒量很好。”</br> 他說完之后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一下子就愣住了。</br> 路以檸也松開了原本扯著他一邊衣角的手。</br> 程星臨的臉色突然變得僵硬起來。</br> 路以檸唇畔的弧度是上揚著的,但是眼睛里沒有笑意,盯著他的那張臉。</br> “酒量很好?”</br> “好到什么程度?”</br> “所以在德國酒店的那一次,你到底醉了沒?”</br> 死亡三連問。</br> 程星臨直接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拉近自己,然后溫柔地親了親她的臉頰,頗有點耍賴的意味,“我那時候不是沒辦法了嘛,所以只好用美男計了。”</br> 美男計,也虧他想得出來。</br> 路以檸忍不住笑了。</br> 其實她本來也不是真的生氣。</br> 她放軟了語氣:“就算你酒量好,也不能喝這么多,不然會頭疼的。”</br> 程星臨帶著酒氣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脖子上,又蹭了蹭,一臉的乖巧,“嗯,聽老婆的,不喝了。”</br> 老婆。</br> 路以檸還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這個稱呼,臉蛋滾燙。</br> 她這下子覺得他可能是真的醉了。</br> 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br> 程星臨喝了酒不能開車,他又堅持要送路以檸回家,所以就找了代駕。</br> 卓起和單意也喝了酒,不過前者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被其他同學送了回去。</br> 路以檸看著趴在桌子上的單意,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br> 女人的黑發散落在肩上,抬起一張酡紅的臉蛋,眼神迷蒙。</br> 路以檸聞到了她身上的酒氣,“意意,我們送你回去吧?”</br> 單意其實還有點意識在,也認得清人,只是頭有點暈。</br> 她擺擺手,“不用不用,我有人來接。”</br> 路以檸還是不太放心,多問了一句,“誰來接你啊?”</br> 單意臉蛋紅紅的,抱著個酒瓶不撒手,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我老公啊”</br> 嗓音軟得像一灘水。</br> 路以檸花了幾秒才把“她老公”這三個字跟星舟哥這個人掛鉤起來。</br> 單意打了一個酒嗝,嘟著嘴巴,“我剛剛打了電話給他的,他說會來接我的,我要在這里等他。”</br> 她像個等大人來接放學的小孩子一樣,一臉的乖巧。</br> 路以檸了然一笑,“那行,既然是星舟哥來接你,我就放心了。”</br> 她說完又看了一下文瑤,“麻煩你幫忙看一下她,有人待會會來接她的。”</br> 文瑤剛才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朝她點點頭,“放心,保證舟神來接人之前,人是完完整整的。”</br> 路以檸:“謝謝。”</br> “意意,那我們先走啦。”</br> 單意朝她揮手道別,“拜拜”</br> 剛好代駕這時候也到了,路以檸扶著程星臨一邊的手臂,坐進了后座。</br> 程星臨今晚喝了不少酒,頭還是暈著的。</br> 他一上車就把腦袋靠在路以檸的肩膀上,牽著她的手在那里把玩著。</br> 車里很安靜,路以檸主動找話題,她想起今天下午的婚禮,“今天的婚禮挺好看的。”</br> 程星臨嗯了一聲,“還行,我就記住了流程。”</br> 流程。</br> 什么流程?</br> 他抬起女生那只被他牽著的手,親了親她的手背,“笨蛋,是婚禮的流程。”</br> 他把腦袋往一邊的車窗靠著,那雙漆黑的眼睛看著她,“所以,小公主,你想讓我當你的地下情人多久啊?”</br> 路以檸:“什么呀,什么地下情人的。”</br> 程星臨一臉委屈,“難道不是嗎,我又不能見光。”</br> 他們在一起已經三個月了,他之前還試過套顧以榛的話,原來她爸爸還不知道她交了男朋友的事。</br> 路以檸也不知道怎么解釋,她回國之后一直在忙著樂團的事,顧銘在家的時候就忙研究所的工作,她也不好打擾。</br> 所以她也沒找到合適的時機,正式地跟她爸爸說這一件事。</br> 她巧妙地轉移了下話題的對象,“那伯父伯母,知道我們兩個在一起的事了嗎?”</br> 程星臨輕哼了一聲,傲嬌勁十足,很坦然地承認了,“跟你確定關系的那一天我就跟他們說了。”</br> 路以檸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怎么說的?”</br> 程星臨想了想,“啊,我當時說的是……”</br> “我找到老婆了。”</br> “……”</br> 路以檸的臉都紅透了,她都找不到詞來形容這句話了。</br> 程星臨看懂了她的表情,“太直接了?”</br> “可這句話就是我當時的心里話。”</br> 程星臨此刻的眉眼里都染上了笑意,低沉好聽的嗓音傳來:“阿檸,跟你確定關系的那一天,我就想把你拉去民政局了。”</br> 路以檸聽到這句話后的第一反應卻在另一個點上,“可是,你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呢。”</br> 現在是二月初,而程星臨的生日在二月底,他要過了生日才到二十二歲。</br> 程星臨啞笑,捏了捏她一邊的臉頰,“路以檸,你就是個氣氛終結者。”</br> 他說得這么正經,結果她突然來了這么一句。</br> 路以檸小聲嘀咕著:“我們要遵守國家法律啊。”</br> 程星臨接著她的話:“那,國家法律允許的那一天,我們就去領證?”</br> 他看著她的目光炙熱、真誠,又執著。</br> 在等著一個答案。</br> 路以檸被他看得臉紅,拿出自己的擋箭牌:“我爸還沒見過你呢……”</br> 程星臨繼續追問著:“所以,你什么時候讓我見?”</br> 路以檸眼神閃躲著,不敢看他。</br> 程星臨直接單手扣住了她的腦袋,將距離拉近了些,兩人的鼻尖都快抵在一起了。</br> 他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味,跟她身上的味道交織在一起,在這安靜的車后座里愈發的曖昧起來。</br> 程星臨本來沒打算親她的,可是只要一靠近她,一聞到那專屬于她的香味,就控制不住自己。</br> 他歪了下頭,薄唇就這樣貼上了她的。</br> “唔”</br> 他的吻來得猝不及防。</br> 路以檸趕緊給出一個答案:“這段時間?”</br> 一個非常模糊的時間段。</br> 他咬了一下她的唇,語氣里帶明顯的威逼利誘:“嗯?”</br> 路以檸馬上改口:“這幾天……”</br> 程星臨這下子滿意了,繼而加深了這個吻。</br> “好,你說的。”</br> 確實是她說的。</br> 不過是被逼的而已。</br> ……</br> 前面的司機吃了一頓狗糧后終于把人給送到了目的地。</br> 因為里面是一條小路,車子進去后不方便掉頭,所以司機就送到了路口這邊。</br> 路以檸推開車門,程星臨也跟著下車。</br> “我到了,你快回去吧。”</br> 程星臨:“不行,我要送你到家門口。”</br> 路以檸指了指自家大門:“就幾步路而已,我一個人就行。”</br> 司機是個過來人,也經常見慣了這種小情侶道別的場面,通常都是要膩歪個半天的。</br> 他探出個腦袋來,“小姑娘,就讓你男朋友送你進去吧,我在這等等就行。反正我這也是最后一單了,送完你們我就回家陪老婆孩子了。”</br> 程星臨拉著她的手就要走。</br> 路以檸回過頭喊了一聲:“那麻煩師傅您等一等。”</br> 司機沖他們擺擺手,“行行行,快去吧。”</br> 真的就幾步路,兩人很快就走到了顧家大門口這邊。</br> 路以檸抽出自己剛才被他牽著的手,“我真的到了,你回去吧。”</br> 程星臨堅持自己的原則:“我看著你人進去我才走。”</br> 路以檸臉色無奈,她低下頭,準備拿出鑰匙開門。</br> 但是翻了一遍自己的包包后卻沒找到。</br> 程星臨看到了她皺起的眉頭,問道:“怎么了?”</br> 路以檸還在翻著自己的包包,“我、我沒找到鑰匙……”</br> 程星臨看了一眼她背的小挎包,就一個手掌大小,都快被她翻出花來了。</br> “是不是你落在家里了?”</br> 路以檸的動作停住了,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早上出門時候的場景。</br> 她出門的時候好像是把鑰匙放在鞋柜上了,然后穿了鞋子,再然后……</br> 她好像就忘記拿了。</br> 路以檸抬頭看他,“好像是,那怎么辦?”</br> 沒有鑰匙她進不去,今晚她睡哪啊?</br> 顧銘這幾天跟研究所的人去了外地考察,明天才回來。</br> 顧以榛最近也忙著加班,都是在公司睡的。</br> 家里的周叔周姨剛好這兩天也回老家喝喜酒去了。</br> 所以現在沒人在家,也沒人可以給她開門。</br> 路以檸思索過后,拿出手機,還是決定打給顧以榛。</br> 程星臨按住了她的手,“你要打給誰?”</br> 路以檸:“阿榛啊,我問問他睡了沒,我去找他拿鑰匙。”</br> 程星臨:“他就算是睡著了,也被你這通電話給吵醒了。”</br> 路以檸才反應過來,“對哦。”</br> 她把手機放下,一臉的沮喪,“看來我要去酒店住一晚了。”</br> 程星臨皺眉,“不行,你一個女生住酒店不安全。”</br> 然后拉起她的手,按照剛才走來的路線原路返回,“去我家。”</br> 路以檸:“啊?”</br> 他又補了一句:“不是之前我爸媽在的那個,是我在外面買的房子。”</br> 作者有話要說:程星臨日記</br> 大灰狼要拐小白兔回狼窩了。</br> 路以檸:你竟然背著我偷偷買房子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