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路以檸的預產期將近,所以沈漪讓他們兩夫妻回淺灣別墅這邊住，也方便多個人照顧她這個孕婦。</br> 臨產的前一天，是十月三十一日。</br> 路以檸那時候正坐在沙發上織著圍巾,突然她就感覺到下腹那里有股熱流流出，伴隨而來的是陣痛。</br> 她皺著眉頭,忍住疼痛地喊了一聲：“程星臨……”</br> 正在廚房里給她煮粥的男人異常敏感地聽到她在喊他的名字,走出來的時候一下子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br> 看她捂著肚子，又看到了地上從她腿間流在的水。</br> 他嚇得手里的碗都打碎了。</br> 醫院里。</br>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還有護士在往這邊趕。</br> 路以檸的臉色發白，咬著自己的嘴唇。</br> 她平躺在白色的推床上，不停地有汗從她的額間流出。</br> 路以檸啞著聲音說：“程星臨，我疼。”</br> 程星臨一聽，心也疼。</br> 他一只手握緊著她的,另一只手在幫她胡亂地擦著汗，自己的聲音也在顫抖著,“阿檸，別怕。”</br> “我在,我會一直陪著你的。”</br> 程星臨早在之前就在這家醫院安排了獨立的產房,而且跟醫生說了自己會全程陪產。</br> 隨后他跟著醫護人員一起進去。</br> 生產的過程很漫長，因為路以檸是頭胎,她現在只是羊水破了，還在生產的第一階段,宮口還沒開。</br> 四五個小時后,路以檸才慢慢感覺到宮縮，疼痛感也越來越強烈。</br> 程星臨握著她的那只手已經被她掐出了血，可他毫不自知，只是更用力地握緊了她,嘴里一直重復著：“阿檸，我在，我在。”</br> 進產房的十個小時后，路以檸才終于上了產床。</br> 中間隔著一張簾子，程星臨只能看到她的腦袋，兩人隔空相望。</br> 路以檸感覺自己已經快沒力氣了，耳邊不停地傳來他的聲音：</br> “阿檸，寶寶快出來了。</br> “阿檸，加油。”</br> “阿檸，我愛你。”</br> ……</br> 產房外。</br> 沈漪剛剛在外面跟秦姨一起買菜，接到程星臨的電話后連菜都不要了，馬上就趕了過來。</br> 在清大的程巖剛好下課，就接到了自己老婆打來的電話，說路以檸現在人在醫院，要準備生了。</br> 他一臉匆忙地給臺下還沒走的學生留下一句話：“我兒媳婦今天要生了，就不給你們布置作業了。”</br> 然后馬上趕來了醫院。</br> 顧銘和顧以榛接到電話后也來了。</br> 四個人在產房外等了十幾個小時，然而里面還沒有傳來任何聲音。</br> 顧以榛更是焦躁不安，“生個孩子要這么久的嗎？我姐在里面怎么沒聲音？”</br> 顧銘：“別瞎想，你姐夫也在里面呢，你姐肯定會沒事的。”</br> 話是這么說，可是顧銘心里也擔心著。</br> 程巖現在自己老婆的旁邊，沈漪則雙手合十，心里默念著“佛祖保佑”。</br> 等到第二天凌晨兩點的時候，產房里才傳來啼哭聲，大門也終于被打開。</br> 有戴著口罩的護士走了出來，“請問路以檸的家屬在嗎？”</br> 顧以榛第一個走上前去，“在在在。”</br> 顧銘、程巖和沈漪聽到聲音后也才反應過來，齊聲說道：“在的在的。”</br> 護士看著這一家子人，“恭喜，母子平安。”</br> 在產房等待多久的四個人同時松了一口氣，終于如釋重負。</br> 母子平安。</br>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br> 產房里。</br> 路以檸是順產，生完孩子后她累得已經完全沒力氣了，半闔著眼。</br> 平日里那張晶瑩如玉的臉沒了血色，臉色蒼白。m.</br> 程星臨緊握著她的手，俯身吻上她的額頭，緩慢而沙啞的聲音吐出一句話：“謝謝老婆。”</br> 謝謝你這么辛苦、這么努力地為我生了一個孩子。</br> ……</br> 晚上的時候，寶寶被護士抱了過來。</br> 還在襁褓里的嬰兒，躺在了他媽媽路以檸的枕邊。</br> 路以檸的身體還有點虛弱，躺在病床上，她微微側著頭，看著自己的孩子。</br> 剛出生的寶寶，小小的一只，臉皺巴巴的，白里透紅，正閉著眼睛，很安靜的樣子。</br> 程巖和沈漪也在觀察著自己的寶貝孫子，兩人在那里小聲討論著：</br> “我覺得寶寶像阿檸，尤其是那嘴巴。”</br> “鼻子像星臨。”</br> “眼睛像阿檸。”</br> “他現在都沒睜眼，你哪里看出來的？”</br> “我預測的不行啊，告訴你女人的直覺很準的！”</br> 程巖：“……”</br> 他老婆大人的直覺又來了。</br> 沈漪突然問道：“名字想好了嗎？”</br> 寶寶沒出生之前，他們就想著讓家里的長輩取名字，可他們統一的說法都是：</br> 誰的孩子誰來取。</br> 程星臨只看了一眼那個白白的小團子，也就是他孩子。</br> 幾個小時前護士那句“母子平安”還在腦海里。</br> 他家太后娘娘這次的直覺是真的準，真的是個男孩。</br> 而他此時腦子里只有自己的“女兒”，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叫二寶吧，給元寶當弟弟。”</br> 程家小公子一出生，地位直線下降，排在了一只阿拉斯加狗的后面。</br> 沈漪直接給了他一記爆栗。</br> “臭小子，你以為我當初想要個兒子？老娘也想過把你塞回自己肚子里變成女的出來呢。”</br> “不管怎樣，他都是你兒子，你老婆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取什么名字你自己看著辦。”</br> 程星臨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護士就過來通知要帶新生寶寶去洗澡了。</br> 沈漪覺得程星臨肯定是沒想過取名字這回事的，于是就在一旁跟程巖商量著要給自己孫子取個什么名字好。</br> 而且一定要比元寶好聽的。</br> 誰知程星臨在一旁慢悠悠地開口：“我想好了。”</br> 沈漪不相信他，“這么快？你剛才想到的？”</br> 程星臨實話實說：“不是，早就想好的。”</br> 從那個小團子出生的那一刻，他就想好了。</br> 沈漪：“那你想到的是什么。”</br> 她怕他又說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來。</br> 程星臨的目光看著躺在床上的路以檸，看著她那雙清澈透亮的鹿眼，對上她期待的眼神，咬字清晰地說道：</br> “程續，延續的續。”</br> 承續之意，繼承延續。</br> 這個孩子是他跟路以檸的延續。</br> 他出生的這一天，剛好是十一月一日，也是路以檸的生日。</br> 而程星臨的生日是二月二十二日，母子兩人的生日，純數字單個相加，剛好等于他的。</br> 所以當小程續學會說話之后，他的自我介紹都是</br> “我叫程續，延續的續，因為爸爸說我是他跟媽媽的延續。”</br> ……</br> 路以檸聽到這兩個字，眼淚忍不住地從眼角處滑落，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來。</br> 程星臨看到她這般模樣，看到她眼角的淚水，心里一陣生疼，強忍了一天的情緒在此刻爆發。</br> 他單膝跪地，趴在她的病床上，握住她的一只手。</br> 男人的嗓音沙啞，帶著隱忍的哽咽：“阿檸，早知道我就不讓你生了。”</br> 生孩子就像是從鬼門關走過一回，他看著她疼了十幾個小時，因為疼得沒力氣差點閉上眼睛的時候，程星臨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br> 那一刻他想的是，他不要什么孩子了，什么都不要了，他只要她。</br> 他只要她。</br> 所以不管路以檸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他都不在意。</br> 程巖和沈漪也是難得見到自己兒子這樣的一面，鼻頭泛酸。</br> 顧銘和顧以榛是晚些時候來的。</br> 路以檸生完寶寶后需要休息，他們兩個就打算先回家煮東西給她吃，然后帶過來。</br> 孕婦生產后的脾胃還比較虛弱，也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所以顧銘就給她煮了小米粥。</br> 顧銘進來看了一下路以檸，叮囑了她多注意休息，還說她這幾天想吃什么就告訴他，他都給她帶過來。</br> 后來程巖沈漪喊他，說寶寶醒了，正睜著眼睛看人呢。</br> 顧銘的心馬上就不在這里了，連忙跟著他們兩個去看自己的外孫。</br> 顧以榛也跟了過去看，不過他看了下寶寶就回來了，沒他們三個人看得這么久。</br> 等他進來病房的時候，就看到程星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在給路以檸喂著粥。</br> 他低頭吹了吹，然后再喂進她嘴里，一邊問：“燙不燙？”</br> 路以檸搖了搖頭，又吃進一口。</br> 顧以榛站在了床的另一邊，一臉興奮地跟她討論著：“姐，我剛剛去看我外甥了。”</br> “我覺得他長得像你多一點，還好不是很像某人。”</br> “我還給小寶寶買了好多的玩具，等他長大了……”</br> 程星臨聽他嘰嘰喳喳地在那里說著，忍不住頂了一句：“我是他爸爸，我會給他買。”</br> 顧以榛想起剛才聽到程巖他們跟顧銘的對話，語氣挑釁：“聽說你給我外甥取名叫二寶？還要讓他當元寶的弟弟，等他長大后我一定會告訴他。”</br> 告訴他，他當時出生的時候，他的爸爸有多“嫌棄”他。</br> 程星臨強行挽尊，張嘴就來，“二寶怎么了，你姐在我心里排第一，是我的大寶，他是二寶有什么問題嗎？”</br> 路以檸：“……”</br> 她什么時候成了大寶她也不知道。</br> 顧以榛：“……”</br> 他這姐夫的臉皮還是一如既往的厚啊。</br> 作者有話要說：ps：生日那里的理解是：</br> 111111222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