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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8 第336章 這一夜很喧鬧

    崔錦屏躊躇再三,終究沒有把于徹之的軍情奏本即時上呈內閣。
    自從升任通政的當夜,他踏進謝時燕的府邸,感謝對方的知遇之恩,并表達了自己的投效意愿后,心里就隱隱有了覺悟——這是他和蘇晏分道揚鑣的開始。
    放眼整個朝堂,如今的確是蘇閣老最得圣眷、一枝獨秀。可是這枝花木太過鮮嫩、太過獨拔,根基還扎得不夠深。不比那些個盤根錯節的老樹叢,盡管看起來灰撲撲的低矮又平庸,但也勝在低矮平庸,大風輕易摧不了它們。
    ——倘若這棵秀木愿意給他攀援與比肩的機會,他也愿意在自身能承受的范圍內,與對方一同抗擊風雨。可是蘇晏并看不上他,寧可與廠衛鷹爪為伍、重用一個只會獻春藥的狂徒,也不肯多提攜提攜他。
    ——所以是蘇晏先對不起他,背棄了他們之間的朋友情誼。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義……崔錦屏咬著牙想,將奏本鎖進了抽屜里。
    這個奏本被擱置兩日后,從大名府傳來了新的軍報:
    于徹之再次上書朝廷,說他派出隊伍去尋找與支援戚敬塘,一路上發現了兩軍交戰的痕跡,還聽到不少當地的傳聞,有說官兵不敵義軍慘敗而逃的,也有說官兵的頭目被義軍俘虜后投了降的……各種傳聞不一而足,但一律不是好消息。
    于徹之懷疑戚敬塘所率的五軍營左軍,因為輕敵冒進吃了敗仗,其主帥至今沒有回營復命,要么陣亡,要么被俘,要么畏罪潛逃了。
    崔錦屏將這第二份奏本也送到了謝時燕手上。
    謝時燕欣喜不已,一面囑咐他繼續扣住消息,絕不能讓蘇晏得知后有所準備;另一方面加緊聯系自己一派系的官員,以及對蘇晏心懷不滿的朝臣們,其中也包括了另一名閣老江春年。
    內閣目前有五位閣臣。
    首輔楊亭與蘇晏有舊,且又是同承李乘風一脈的香火情,故而謝時燕一開始就放棄了爭取他。
    于徹之在外領軍打仗,就戚敬塘這事,估計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回京后哪怕不親自炮轟蘇晏,也不會礙著他們彈劾。
    江春年有點結巴又行事低調,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但謝時燕知道他并不甘心在內閣的地位居于蘇晏之下,稍微游說一下就能成為盟友。
    如此一來,剩余的三個閣老里,有兩個能成為自己的助力。唯獨一個偏向蘇晏的楊亭,性子軟和,不足為患。
    謝時燕算來算去,覺得此番勝算不小,哪怕不能把蘇晏給免職了,也能狠狠打擊他在內閣的地位,甚至能將他排擠出朝堂核心。一旦他從“近乎于相”的高位上跌下來,等待他的將是來自眾人的一次次落井下石與利益瓜分,此后想東山再起可就難了。
    一連三夜的密謀后,這個以謝時燕為首的“倒蘇”團隊,六七個核心成員中,江春年江閣老竟然是最沉不住氣的一個。他催問道:“劾、劾疏既已寫好,何時動、動手?”
    謝時燕沉吟后,說:“再等等。”
    “等、等什么?小心夜、夜長夢多,別忘了錦衣衛的探子可、可不是吃素的。”
    “……等于閣老的第三份奏本。”
    短時間內接連上奏,的確是于徹之的風格。當初他領兵剿匪時,最多的一次,半個月內連上了九道奏疏,不是催要行軍糧草,就是抨擊拖后腿的官員,好在景隆帝寬仁,并不以此為忤。于徹之便越發成了領兵的文臣中,脾氣與做派最接近武將的一個。
    謝時燕料準了于徹之絕不能容忍手下將領不聽軍令,肯定還會再上奏。
    果然,又過兩日,第三份奏本來了——
    于徹之俘獲了一批“義軍”嘍啰,審問后證實:戚敬塘所率之部,的確在近期與他們交鋒數次,全都吃了敗仗,領著殘兵一路潰逃。廖瘋子親率手下乘勝追擊,最終戰況如何,這些被俘的嘍啰們也不清楚了。
    這可就算是鐵證了。
    謝時燕徹底吃下這顆定心丸,拍案道:“穩了!就明日早朝,我們集中火力,炮轟蘇十二。不把他轟出內閣,誓不罷休!”
    *
    “今夜謝府的密會……都聊些什么?”
    入夜,壁上油燈將北鎮撫司的公堂映照得影影綽綽。沈柒兩條腿架在桌面,一邊問,一邊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手里的黃銅刑錐。
    錦衣衛暗探面有慚色地抱拳答:“謝府戒備十分,兄弟們難以接近。只知約有六七人碰頭,不知具體身份,也不知談了什么。”
    謝時燕這老匹夫,上次因為戚敬塘獻回春丹之事與清河結下仇怨,此番這般鬼鬼祟祟,所密謀之事會不會也與清河有關?
    沈柒揮手打發暗探離開,正盤算著親自去謝府打探一番,卻見高朔腳步匆匆地進來,在他面前站定,仿佛有話要脫口而出,轉而變成了欲言又止。
    “怎么,做了什么虧心事,怕我收拾你?”沈柒挑眉問。
    高朔忐忑又尷尬地勉強一笑:“卑職這顆心虧不虧,大人還不清楚么?”
    “那就別給我擺這副小媳婦模樣。”
    高朔聞言收斂了情緒,一臉冷漠,頓時覺得心里好受多了,于是硬邦邦地說道:“卑職有事要稟報大人。這事卑職本不愿說,卻又不得不說,同時也怕說了大人要發飆。”
    沈柒忍住不用刑錐射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高朔從懷中扯出一團紅紗,繃著臉遞過去。
    沈柒一錐子將布料釘在桌面,展開看,是一件撕破的鮮紅紗衣的袖管。
    “這是宮人收拾奉天殿時撿到的,看它殘破無用了,丟進雜物房里,準備日后一并處理掉。宮中有個值宿的校尉與這宮人有交情,兩人有次在廊下閑聊時,皇上身邊的富寶公公帶了人過來,責問是誰擅自丟了那件紅紗衣,還說皇上發了脾氣,一定要找到。那宮人嚇得不輕,連忙從雜物房中取出紗衣,交給富寶公公。”
    沈柒聽得直皺眉:“無論皇帝緊張的是玉璽還是一件破紗衣,與你何干?與我何干?扯這些雞毛蒜皮的作甚!”
    高朔忙道:“大人還請接著聽。富寶公公走后,那宮人發現之前取得匆忙,還遺漏了半截袖管,便委托校尉代為跑腿。結果那名錦衣衛校尉將破紗衣的袖管送過去時,意外聽見奉天殿兩名負責更衣、備衣的內侍私下聊天,說這紅紗衣是……是蘇大人在宮中留宿時穿過的,故而皇上格外在意,非要找回來不可。”
    沈柒聽見“蘇大人”三個字,腦中嗡的一聲響,眼前全是薄如蟬翼的紅彤彤的影子。他的神情因這紅影而扭曲,從齒縫中擠出一句:“哪個蘇大人?”
    “蘇閣老,蘇大人。”
    沈柒深深吸氣,焦炭在心底悶燒著,要把他的肺腑燙出一個洞來。他緊緊握住黃銅刑錐,連錐尖扎破了自己的掌心都完全沒有發覺。“繼……續說。”
    “那名校尉自知事情隱秘,不敢多聽,也不敢交還衣袖,便將之悄悄藏了起來,只當無事發生。大半個月過去,校尉見風平浪靜,便也放寬了心,今夜與我一同吃飯時酒后失言,才被我知曉了此事……大人!大人,我已經警告過他,把這事爛在肚子里,今后戒酒。倘若做不到守口如瓶,不等大人吩咐我親自去收拾了他!”
    高朔見沈柒眼神就知不妙,但那校尉是他表弟,他總不能見死不救,好歹賣個面子先保住人再說。
    沈柒慢慢松手,將掌心血一點點涂抹在紗衣袖管上,啞聲道:“只此一次。把人調出京城,永遠別出現在我的眼中、耳中。”
    高朔連勝道謝。
    “奉天殿那兩個更衣內侍,你今夜就去盤問清楚,然后做成意外。”
    “是!”
    “下去。”
    “大人……”高朔猶豫一下,悄然退出房間。
    沈柒用刑錐挑著那條沾血的紅紗,放在燭火上燒了。躍動的火光將他的臉映得明昧不定,他盯著飄落在桌面的碎片灰燼,一動不動。
    “我說過什么來著?忍過了老的,還得再忍小的,什么時候是個頭……”馮去惡的陰影從暗中俯身,用血污凝固的手指將灰燼碾成粉末,聲音沙啞而詭譎,“你還沒下定決心么?”
    沈柒一聲不吭,紋絲不動,直到那血指向他咽喉收攏,方才將黃銅刑錐向后猛地一刺,幻影消失無蹤。
    “……我做事,不用任何人指手畫腳。”沈柒呼的一下,吹熄了桌面上的蠟燭。
    *
    蘇晏從淺眠中驚醒過來,猛地坐起身,叫了聲:“阿追!”
    正在外間榻上打坐調息的荊紅追,眨眼掠到他床前,應道:“我在。怎么了大人?”
    蘇晏披著長發,攏著薄被,皺眉道:“我心里有些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什么事……”
    荊紅追知道蘇大人并非意志不堅、疑神疑鬼之人,這種突來的心悸必有緣由,便坐在床沿握住了他的手:“大人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有時白日里的一些疏漏或在意之處,會在睡夢迷離時躍出腦海。”
    蘇晏也有同感,努力思索了片刻,說:“這幾日朝中氛圍怪怪的。尤其是上次朝會時,我感覺有不少目光在暗中窺探我、審視我,但又沒發現朝臣們有什么異樣,我還想著是不是自己最近疲勞過度,有些敏感。如今回想起來,的確有哪兒不對勁,可具體又說不上來……對了,我讓小北去門房找名刺,找著了嗎?”
    “滿滿三個抽屜,都是求見的官吏與士紳。大人入閣后,想要上門拉關系、打秋風的人太多,蘇小京懶得應付他們,就跟垃圾似的全堆在抽屜里。”荊紅追起身走到桌邊,拿起一張名刺遞給他,“這張就是崔錦屏的。”
    蘇晏接過來看了看,嘆道:“我若是早些察覺到屏山的心思,與他多溝通溝通,也許不會到如今朋友反目的地步。”
    荊紅追卻道:“早說也不一定有用。有時就得摔一跤、吃個虧,親身經歷過才能長記性,尤其是對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
    蘇晏左右睡不著了,起身扎好發髻、穿上外衫,說:“阿追,陪我出去走走吧。”
    五月底的春夜,風中已有初夏似的暖意。蘇晏與荊紅追出了家門,拐過兩個巷角后,沿著澄清街信步緩行。
    走上石橋時,蘇晏指著欄桿外說道:“當初,我就是在這個橋洞里撿到你的。”也是在這座橋上,第一次遇到了沈柒。
    “你當時在水里半浮半沉,跟個死尸似的,一雙怒睜的眼睛嚇到我的同時,也讓我起了好奇心。”蘇晏微笑起來,“回頭想想,我運氣真好啊。”
    荊紅追撣去他肩上的飛絮,牽住他的手繼續往前走:“幸運的人是我。”
    街尾的太白樓還亮著燈,蘇晏走過門口,聞到酒香一時興起,對荊紅追道:“走,我們上樓喝兩杯。”
    “再過兩三個時辰就要早朝了,大人喝酒不妨事?”
    “不妨事,就兩杯。”蘇晏走到二樓游廊,忽然停下腳步,露出意外之色,“崔錦屏?”
    靠窗的座位上杯盞狼藉,滿桌水漬,崔錦屏獨自一人趴在桌沿不動,像是醉倒了。
    蘇晏怔怔看著,忽然想起這個座位,就是當年他們在太白樓結交時一同喝茶的位置。
    他走過去,輕輕推了推崔錦屏的肩頭,喚道:“屏山兄?”
    沒有動靜。
    “屏山兄,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崔錦屏換了個姿勢,嘴里囈語幾聲,又不動了。
    蘇晏無奈,對荊紅追道:“他獨自買醉,我總不能視而不見把他丟在這里,誤了明日朝會不說,萬一讓歹人打劫,出事了怎么辦。”
    荊紅追打心眼里不想管崔錦屏,嫌他都與蘇大人撕破臉了還要占用蘇大人的關心與時間。于是趁攙扶時,將一縷真氣逼入崔錦屏的經脈,刺激他醒酒。
    崔錦屏嗚咽一聲,迷迷糊糊睜眼看了看蘇晏,又閉上眼,囈語道:“你別入我夢中……出去,出去!”
    蘇晏失笑:“屏山兄,這不是夢,這是太白樓。”
    “太白樓……清河兄快人快語,正正與我意氣相投,得此一友,快哉……快哉……”
    蘇晏依稀記起,這是他們在此結交時,崔錦屏對他說過的話,一怔之后悵然若失。
    “……你不仁,我不義……蘇清河,你不應該呀!我也不應該……對不住了,對不住……”崔錦屏揪著蘇晏的衣襟,整個人往下一軟,又不省人事了。
    這下不僅是蘇晏,連荊紅追也覺察出不對勁之處,低聲道:“大人,這廝像是心里有鬼。否則為何臨上朝前,深夜來此喝悶酒?”
    蘇晏略一思忖,說道:“這樣吧,你將他悄悄送回去,先不要驚動他家人,再查探一下他的寢室與書房,看有何發現。”
    “好。可大人呢?”
    “你高來高去的,我不拖后腿了,就在此處等你,如何?”
    荊紅追有點不放心,但眼下還不到亥時,太白樓里熱鬧明亮,應該是安全的,況且他總不能把蘇大人當個小孩子時刻看管著,便點頭道:“我去去就回,大人邊吃夜宵邊等我。”
    蘇晏替崔錦屏付了酒錢,讓阿追把人送走,又點了幾樣炒菜,就著甜米酒慢慢吃。
    不到半個時辰,荊紅追就回來了。蘇晏給他斟酒,招呼他坐下一起吃。
    荊紅追沒心思吃喝,傾身過去,低聲說道:“我把他丟家門口,就當是酒醉后稀里糊涂自己走回去的。然后搜查了一番寢室與書房,發現有個書桌抽屜鎖住了,打開一看……我怕打草驚蛇,沒把東西拿走,先回來稟報大人。”
    蘇晏聽得臉色凝重,眉峰驚疑地蹙起。
    “怎么會這樣?不應該啊,戚敬塘是——”蘇晏驀然消音。戚敬塘是史書上記載的名將,一生幾無敗績,怎么可能剛出道就折戟?
    難道史書有誤?或者平行世界里同人不同命?還是因為他揠苗助長了,導致的蝴蝶效應?蘇晏有些心煩意亂,指尖在桌沿不住地輕叩。
    荊紅追道:“此事恐被人利用來對付大人,否則崔錦屏不會如此心虛難安。大人打算如何應對?”
    事態越是棘手,越要冷靜。蘇晏深吸口氣,指頭不敲桌了,捏著酒杯遞給荊紅追:“阿追辛苦了,先喝一杯解解渴。”
    荊紅追看他迅速冷靜下來,低低笑了聲:“大人喂我么?”
    蘇晏失笑,當真喂了他一杯酒。
    荊紅追喝完這杯酒,蘇晏也想到了一件事,將兩粒碎銀往桌面一放,拉著荊紅追離開太白樓。
    “走,去北鎮撫司!”
    “做什么?”
    “找七郎,他說今夜在衙里審案。”
    “沈柒知道這事?”
    “估摸也還不知道。我是想起來,當初向朝廷舉薦戚敬塘,因他名聲未顯,怕這舉薦不能服眾,特意讓七郎調查他過往功績,形成報告呈給內閣,才有舉薦的由頭。故而七郎那里應該收集了他過往的所有戰例……”
    *
    “這些戰例有用?”沈柒將一本簡單裝訂的冊子遞給蘇晏。
    深夜時分,蘇晏帶著荊紅追突然造訪北鎮撫司,令沈柒有些始料未及,下意識地吹散了桌面上的灰燼,起身出來迎他。
    蘇晏把今夜的事情三言兩語跟沈柒說了。沈柒當即命人從文書房里找出之前搜集的資料。
    “以前皇爺教我下棋,曾經對我說過這樣的話……”蘇晏坐在桌前,一面仔細翻看冊子,一面頭也不抬地說,“他說每個下棋的人都有自己的棋風,有的大開大闔、縱橫排闥,有的劍走偏鋒、好出奇兵,有的保守,有的激進,有的殺氣騰騰……棋風在短時內一般不會有太大變化。所以我想,一個將領的作戰風格,亦是同理。”
    聽他口中吐出“皇爺”二字,沈柒的目光森冷地閃了一閃,垂下眼皮。
    蘇晏扯過一張紙,對照著冊子上的文字,在紙頁上涂涂畫畫,感慨道:“此刻要是豫王在就好了。他極擅征伐,是個用兵的高手,分析戰例,畫個戰術示意圖什么的更是不在話下,能替我節省不少時間。”
    這下荊紅追的臉也黑了,伸手取了紙筆,撕下冊子的后半本,說:“我也能畫,這些交給我。”
    蘇晏一看,還挺像模像樣的,比自己瞎幾把亂畫靠譜多了。
    紙張鋪滿了桌面,三人圍桌研究。
    沈柒道:“戚敬塘十六歲從軍,至今八年,經歷大小戰役六十五場,大多是與賊匪和浪人作戰。”
    荊紅追道:“這些,還有這幾場,都贏得很漂亮。看起來他最擅長的是攻堅、解圍、迎戰與追擊。”
    蘇晏琢磨著其中一張:“這一場,是怎么反敗為勝的?我有些地方看不明白。”
    沈柒拿起來細看,沉聲道:“孤軍深入,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像劍法中的一招‘參回斗轉’,以己方命門誘敵。對手若是中計,攻勢用老之時,就是落敗之時。”荊紅追解釋。
    蘇晏若有所悟。
    二十四歲的戚敬塘,如今仍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登州小子,在這個世界線偏離了原本的人生軌跡后,此戰是生是死、是勝是敗,蘇晏心里并無十分的把握……
    “可別讓我看走眼啊,小戚。”蘇晏喃喃道,“活著回來,贏了回來……你想送誰回春丹,就送唄。”
    沈柒與荊紅追對視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藥可以收,人必須從清河的視線里滾蛋。
    *
    蘇小京站在床前,看著沉睡的蘇小北,默默說了句:再見了,小北哥。
    蘇晏不在家,沈柒不在,荊紅追也不在,今夜是最好的時機。
    房門輕微地“嘎吱”一聲響,又輕輕地關閉,喝了蒙汗藥的蘇小北沒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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