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5元在這個人均工資三四十塊錢的時代，算得上是筆巨款。派出所接到報案電話，立馬派了早年剿匪因傷退伍分配過來的方宜年和工農(nóng)兵警校畢業(yè)的張志用過來。

　　來之前，兩人根據(jù)沐卉電話里提供的信息，已先去了趟醫(yī)院，找主治醫(yī)生、護士，了解沐卉住院的情況。

　　通過走訪，他們得到一個信息，送沐卉入院并幫忙辦理住院手續(xù)的張倩談了個男友——蔣士紹。
　　外科培訓(xùn)班的學(xué)生。

　　奇怪的是，蔣士紹在此之前從沒學(xué)過醫(yī)，且只有初小的學(xué)歷，也沒有參加招生考試，所以，他是怎么進的培訓(xùn)班？

　　有沒有可能，花錢買的名額？
　　方宜年在他名字后面打個勾，對張志用道：“你去查一查，看他走的醫(yī)院誰的關(guān)系？花了多少錢？錢哪來的？”

　　“老大，你呢？”

　　方宜年把小本本一收，推上自行車：“我去子弟小學(xué)。”

　　“誒，方同志，跟你說件事，”小賣鋪的服務(wù)員看方宜年要走，猛然想起一事，“方才有兩個賊眉鼠眼的男子來我這兒問，有沒有看見109病房的病人往哪走了？”

　　方宜年眉鋒攏起，面色沉疑，據(jù)他了解，沐卉跟丈夫顏東錚均是滬市來的知青，上坎壩農(nóng)場的職工，生活交際也多是體面人：“多長時間了？”

　　服務(wù)員瞟眼墻上的掛鐘：“有半小時?！?br />
　　方宜年把自行車重新往路旁一支，掏出小本本走向服務(wù)員，道：“兩人長什么樣，還記得嗎？”

　　服務(wù)員想了想：“一個大高個，我估模著得有一米七五，另一個矮，跟我差不多，長得吧，都挺兇的，我聽那高個兒叫矮子‘瘦猴’……”

　　“瘦猴！”張志用霍然一驚，急道，“你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服務(wù)員一愣，隨之點點頭：“沒錯，是叫瘦猴！”
　　方宜年：“左邊眉上是不是有道疤？”
　　“對對，斷眉！”

　　張志用迫不及待道：“高個兒右手的大拇指是不是缺了一截？”
　　“這個我沒注意?！?br />
　　方宜年：“他走路是不是躬著背，頭朝前伸著?！?br />　　“對對，躬著背，伸著頭?！?br />　　張志用一拍掌，肯定道：“繞鷹！是繞鷹！”

　　繞鷹、瘦猴，是活躍在邊境一帶的du販，私下還參與了婦女兒童拐/賣。因行事狡猾、謹慎，再加上熱帶雨林復(fù)雜的地型，幾次圍捕行動，都已失敗告終。

　　“老大，”張志用激動地看向方宜年，“咱們……”

　　方宜年跟服務(wù)員道聲謝，合上本子，轉(zhuǎn)身吩咐道：“你立馬回派出所，跟邢隊說，發(fā)現(xiàn)了瘦猴和繞鷹的蹤跡，讓他們配槍支援?！?br />
　　“你呢？”
　　“我先去子弟小學(xué)。”

　　“不行！他們有槍。老大你等等，等我?guī)诉^來，咱們一起去。”

　　方宜年拍拍他的肩：“別鬧，快去！”
　　說罷，猛然推了他一記，騎上車子一溜彎出了醫(yī)院。

　　張志用狠狠跺了下腳，不敢耽誤，忙推上自己的自行車，跟著出了醫(yī)院，朝鎮(zhèn)中的派出所趕去。

　　方宜年一邊把自行車蹬得飛快，一邊四下打量著路邊的行人，搜尋著瘦猴、繞鷹的身影。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兩人正在前往農(nóng)場的路上。

　　顏東錚一早接到顏懿洋的電話，便去找韓連長說了聲，去后勤借牛車。正好，司務(wù)長帶隊來鎮(zhèn)上采買物資，他帶著顏竟革就搭了順風(fēng)車。

　　沒走大路，抄近道，一行人趕著五輛牛車沿著馬幫早年踩實的小道穿過一座大山，離鎮(zhèn)子也就只剩六七里了。

　　牛車拐上大路，正好與騎馬的瘦猴、繞鷹，走了個對頭。
　　彼此擦肩而過。
　　顏竟革聳聳鼻子，突然“汪汪……”了幾聲。

　　瘦猴拽著僵繩緩緩讓馬停下，回頭看向牛車上的顏竟革，他記得昨天蔣士紹說，顏家有兩子一女，父母都是好顏色，子女一個長得比一個出彩，可惜的是，老大已記事，老二得了狂犬病。

　　瘦猴鞭桿一抵繞鷹，指著顏東錚他們來時的路:“這是去農(nóng)場的小道吧？”

　　“嗯。”繞鷹拽著僵繩，任馬在原地打轉(zhuǎn)踏步，饒有興趣地回身打量著目帶警惕地看著他們的顏竟革，“這小家伙應(yīng)該就是蔣士紹說的顏家老二，他旁邊的男子氣質(zhì)不俗，看年齡應(yīng)是他爸——顏知青?！?br />
　　瘦猴：“這么說，沐卉和她一雙小崽子還沒有出鎮(zhèn)？”

　　“應(yīng)該是。”他們騎馬，腳程不慢，三人要是出鎮(zhèn)，早該追上了，“走吧，回去?！?br />
　　司務(wù)長帶的人不少，且個個都是退伍兵，兩人不愿打草驚蛇，沒跟太緊，只慢悠悠地在后墜著。便是如此，因為顏竟革繃著張小臉，緊緊地盯視著兩人，司務(wù)長和顏東錚心里還是暗自提高了警惕。

　　司務(wù)長：“不像正經(jīng)人！”各村寨也不是沒有二流子，那是什么樣，走路一步三搖，吊兒郎當(dāng)，流里流氣。再看這二位，那騎馬的勢姿，充滿爆發(fā)力的四肢，一看就不是簡單人！

　　顏東錚這兩天看書、看報，也了解點近代史，知道解放前和解放初的那幾年，此地匪患橫行。

　　“是匪徒嗎？”顏東錚壓低聲音問。

　　“早年的山匪要么已經(jīng)剿滅，要么早早就隱藏行蹤，改了行當(dāng)?！毕氲浇鼉赡赀吘畴[隱興起的“走私”，司務(wù)長眉頭微蹙，悄悄沖后面幾輛車打個手勢，拉過一個麻袋，從中抽出一把砍刀放在手邊。

　　顏東錚看麻袋還有點鼓，知道里面還有東西，便撩起麻袋口朝里看了眼，有張弓和十來只羽箭。

　　“會用嗎？”司務(wù)長看他把弓箭拿出來悄悄翻看，問道。

　　顏東錚揚唇：“略會一二?！?br />　　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可不是學(xué)學(xué)就算的，還要精通，并善于運用。

　　“真要是我們想的那種人，身上多半會帶槍，小心點?！?br />
　　顏東錚頷首，身子擋著后面的視線，小副度地拉起弓弦試了試彈性、韌性，又挨個兒看了看羽箭。

　　臨近鎮(zhèn)子時，后面兩人突然提馬加速，一陣風(fēng)從牛車旁跑過，竄到了前面。

　　顏竟革不知聞到了什么，瞬間炸毛，身子往前一趴，躬背呲牙就是一陣低吼：“汪汪……”

　　司務(wù)長跟顏東錚互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看向已打馬入鎮(zhèn)的兩人。

　　顏東錚拉起顏竟革，折了根路上砍的甘蔗給他啃：“司務(wù)長，你在這兒停一下，我?guī)Ь垢锵热メt(yī)院，讓滬市來的專家給他看看?！?br />
　　司務(wù)長不放心：“我送你們過去?！?br />　　“不用……”

　　司務(wù)長不等他把話說完，把錢票遞給二廚，跟幾人交待了聲，一揚牛鞭：“坐好，走嘍！”

　　“大哥，還跟嗎？”隱在一條巷子，目送牛車走過的瘦猴問繞鷹。

　　“行動取消?！?br />　　“為什么？”
　　“我們暴露了！”

　　“哪里暴露了？”

　　“你沒看見那駕車老頭手邊的砍刀？”
　　“那刀不是一直放在老頭手邊嗎？”

　　“我們剛遇到他時可沒有。別廢話，走——”

　　“光頭那里咋辦？我們都跟他說好了，晚上給他送個漂亮娃娃?！?br />
　　繞鷹一拉手里的韁繩，轉(zhuǎn)頭順著長長的小巷，看向街上來往的行人：“去街上摸一個給他。”
　　瘦猴雙眼一亮：“誒，我這就去。”

　　說罷，飛身下馬，手里的韁繩朝繞鷹一拋，理了理衣服，慢悠悠出了巷子，雙目于人群中四下一掃，不過片刻，就鎖定了目標(biāo)。

　　一個頭上戴著炮仗花的小卜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