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林欣欣生活的唯一欣慰便是逐漸提高的成績吧，同班的趙雪莉是教師子女，她一直想反超她，無奈總是差一點！

她對李愛芬老師愈加懷念和感激，如果沒有李老師，現在的她沒有任何思考和目標，每天都是虛度年華。

當初竟沒去跟她告別，林欣欣心里悔恨不已。她想再見見她，跟她道謝，說一大堆話。她想去小學學校找李老師，可她放假的時候老師也不在學校，她家在哪林欣欣也不清楚。

也許，可能，應該，某個夏天，陽光普照，她走在街上，人群里突然驚現李老師的身影。她興沖沖跑上去，李老師笑著發現了她，千言萬語終于可以傾訴而出……

可現實沒有電視里突如其來的偶遇，自從畢業之后便再也沒有相遇。

原來發獎狀那天便是最后的相見，我們認為的還有下次，其實是最后一次，因為之后場景和心境早已不同。

“今天是我們欣欣生日，又長大一歲咯。”袁玉衾上前攬著林欣欣雙肩說，她少有的一臉喜悅看著她，眼里盡是溫暖。林欣欣驚喜不已，過生日從來不屬于這個家的孩子，“我……十…四歲…了……”

“小學時間很久，到了初中高中感覺好快哦。”林可可說，她考上了縣里最好的高中。“真是巧了，剛好今天是星期日。”林業峰說。

“我給錢你去買蛋糕。”袁玉衾說著拿出一張20元，這對她們來說是筆多大的巨款，“想吃什么就去買。”她說完便拿起鋤頭出門去。

“應該可以買個電視那種插蠟燭的大蛋糕了。”林業峰說。“那種就能吹蠟燭許生日愿望了。”林可可滿是憧憬道。“到時候你生日也有的。”林欣欣說。

“那我們現在就去街上買蛋糕。”林業峰說。林欣欣搭著他往縣中心街出發，“我記得家家樂超市旁邊好像有個蛋糕店。”

“那里應該很貴吧？”林欣欣說，超市的東西她們從來不買。“先去問問看呀。”林業峰說。

兩人來到蛋糕店門前，隔著玻璃窗里面精美的裝飾讓人眼前一亮，仿佛把世界分做兩半。“還是不去了。”林欣欣一甩手說。

“花市場那里好像也有一間店。”林業峰突然想起來說。林欣欣便騎車來到熟悉的地方，這間蛋糕店沒有什么精美裝飾，只在櫥窗里擺放幾個蛋糕。

“靚女要什么樣的蛋糕呀？”店員立即上前打招呼。“這個蛋糕怎么賣？”林欣欣指著一個最小的蛋糕說。“這個要十八塊錢。”

“這個應該夠我們吃了。”林業峰說，她們眼里所有的蛋糕都一樣好看，只要夠一家人吃就行。“那要這個？”林欣欣問。

“不知道你喔，這個是娘給你的。”林業峰說。“我們考慮一下。”林欣欣說罷走了出去。

“這個蛋糕很好吃的。”店員依舊客氣地說。林欣欣和林業峰則走到門口的角落，“要是買了蛋糕就買不了其他東西了。”

“那生日不是就要個蛋糕嘛？”林業峰說。“我也不是很愛吃蛋糕，要不然買幾樣熟菜回去吃，大家都喜歡。”林欣欣說。

“你決定。”林業峰說，兩人便拿著二十塊錢去買了燒鴨雜燴和一瓶飲料。“得那么多東西吃比買蛋糕好多了。”林欣欣一邊蹬著腳踏板一邊說。

回到家她趕緊把菜從塑料袋里倒出來，誘人的燒鴨味讓林欣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傍晚林可可早早便收拾好東西，“要不我們先吃，還要去學校預習功課。”“留足夠的菜給她也是一樣的。”林欣欣說，三個孩子自覺夾少些菜吃起來。

不久門口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娘，我見蛋糕貴所以沒買，買了菜和飲料回來吃。”林欣欣上前道。袁玉衾把鋤頭放門角里，“由你咯，給了錢你去買你不買，不說我偏心就得了。”

肚子被填飽后林欣欣便喝起飲料，今天是自己生日多喝些也不會被人說了吧。“我當初生日就得一小蛋糕，這樣還好。”林業峰隨后也喝起飲料，這是過年才有的奢侈。

“我出發了。”林可可蹬上自行車駛了出去。林欣欣剛想開口她卻已經遠去，她們去學校的路有一段是一起的，可不懂為什么林可可跟她的關系甚至比不上林招娣。

晚自習前幾分鐘教室總是人聲鼎沸，林欣欣上了初中才知道原來世上有那么多人。“鈴鈴鈴……”指令一般的聲音響起，所有的聲音瞬間停止，林欣欣環顧四周其實真正在學習的只有那幾個人。那些人家里有錢，又怎會懂得要珍惜呢。

夜晚林欣欣回床睡覺，為了離許愛麗遠點，她們現在各自睡一邊，也避免了跟她的矛盾。

今天是她的生日，可她甚至沒有蛋糕，是她自己不買的，她不該責怪任何人，更不能有任何埋怨。

她擠在僅夠容身的一隅，突然難過起來，卻不知道難過什么。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不知什么時候起，她陷進這樣的悲傷的情緒循環中。

她想要有一塊蛋糕，可她卻知道現在不可能有。一直以來能夠吃飽飯穿暖不生病便是好了，其他的對她都是不可觸及的奢侈。

從小她就得懂事，可讓一個孩子懂事，是多么殘忍的一件事情啊！

學期結束，林欣欣并沒有像電視那樣找到武功秘籍，突然實力大爆發超越趙雪莉。平穩發揮她也領到三張獎狀回來，林欣欣把獎狀的名字撕下來便扔垃圾桶里。

“獎狀都扔？”一個聲音突然響起。林欣欣回頭竟是許久不見的趙思娣，“拿回去也沒有什么用。”“我們以前小學的同學都說，自從要李愛芬教之后你的成績就變得很好了。”

因為她第一次在她那里得到肯定！“回去沒？”林欣欣說。“我得等林英一起。”“哦。”她現在跟林英同一個班，曾經林欣欣才是跟林英像連體嬰兒般，而現在卻是漸行漸遠。

寒假在家林欣欣把林可可的舊書翻出來看，沒有了在學校的氛圍，她堅持看了幾天便看不下。曾經想做一名畫家，鴻鵠壯志還未開始便只能折戟沉沙。班里有個同學是繪畫特長生，她從小便有專業老師教學，畫得跟真的一樣，而自己連像樣的畫筆都沒有。

閑來無事林欣欣望向堆在鐵桶里的衣服，那是娘的衣服，弟的衣服也有一件。女孩子的衣服一換就是好幾件，而弟的只有一兩件，所以娘會幫忙洗。

李老師曾說，百行孝為先，孝順父母是第一件不能等的事。現在幫一下她，等長大了就離開這里，不再回來也不欠她什么了。林欣欣想著便動手洗娘的衣服，看到林業峰的襯衫她又拿了出來。

傍晚袁玉衾攬著林業峰從外面回來，“今天我們打牌一直升級，我們最后打到K了，人家才打到5。”林業峰趕緊通報戰果。“今天不知怎么牌特別旺。”“打十那局，幸虧我叫你反了人家，我們隊的三娘才得那么多主……”

“過兩天我跟你一起去姨母家，那么多年都沒見過她了。”林欣欣聽著這句重要的信息，姨母那里種了很多橘子樹，那里特別好玩。“到時候我要摘很多很多橘子，姨母也會給我們摘。”林業峰說著激動地張牙舞爪般揮手。

“到時候隨時都有橘子吃了。”林可可舉起雙手說。林欣欣跟著一笑，她也想去姨母家，小時候去過一次，那里很好玩，姨母也真心喜歡她們。

“我的衣服是你洗的？”林欣欣經過廚房袁玉衾便問。“嗯。”她點點頭，姐和弟從來不會為她洗衣服。想要什么就說，有什么想法就要表達出來，林欣欣思慮著這句話，她們后天才去姨母那里。

吃了午飯袁玉衾仍呆在家里，“今天沒有打牌了。”林業峰泄氣道，“早知道這樣今天早上就去姨家。”“今天去來不及咯，搭車都要很久。”

“再過一個學期你就要上初中了，要不然去學騎自行車？”林可可說。林業峰撅嘴，他已經是個六年級的學生了，準備小學畢業。

“那你們趕緊跟他去吧，當姐姐的教阿弟騎自行車。”袁玉衾笑道。“他現在那么高了，學騎車很容易的。”林欣欣剛學騎車的時候腳不夠長掉了好幾次。

“我們在后面幫你扶著，你放心騎。”林可可出主意道，和林欣欣各自在一旁扶著自行車的后座。林業峰剛騎了一段，兩人放手，車子就像沒了動力般往旁邊倒去。

“練久點就會了。”林可可說。“要是開電車豈不是更難。”林業峰說。“很容易的，會騎車就會開電車了。”林欣欣說，她去借十叔家的電車開了幾次，要是家里也有一部電車就可以隨時去逛街了。

到吃飯時間三人才回了家，林欣欣心里卻開始想要去姨母家的事，‘娘，我也想去姨母那。’她只要說這句話就行了。上次去那里，她，很開心！那里的山頭長滿了橘子，隨心所欲漫步在山頭，伸出手便可以摘到大紅橘子。

林欣欣看著面前的飯菜，娘正坐在飯桌旁。“……”她張了張嘴，“我……”話只在口腔里含糊不清。

袁玉衾驀地起身把碗筷放洗碗池旁，林欣欣只好捧起碗走到電視機前，吃了幾口就見她騎了自行車出去。

晚些再說也可以，林欣欣在心里說。“這芝麻餅留給你們在家吃，剩下的我拿去姨母那里。”袁玉衾說，她們縣拿的出手的就只有芝麻餅了。

“姨母那里的綠豆糕好吃。”林業峰道，他只想馬上到那里。“到時候你姨母肯定會送我們的，我的兄弟姐妹比你們叔兒的有感情多了。”袁玉衾說。

等娘一個人的時候再跟她說，林欣欣看著電視，眼角卻撇向那個身影，等待著時機。終于娘一個人去了廚房，林欣欣站起身跟著過去，她不在廚房而是走進了廁所，她只能等著。

林欣欣等了許久，娘依舊在廁所里沒有出來，她無所事事般尬在原地。“欣欣，我們去騎自行車了。”林業峰的聲音從大廳里傳來。“哦，來了！”

怎么沒跟娘說呢，林欣欣想著這事，不自覺把雙手墊在腦袋下。不過明天再說也得，她自我安慰。當初沒跟李老師道別，世界太大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林欣欣，明天一定要說！

‘娘，我也想去姨母那。’‘那一起去吧！’三人一塊搭上面包車，到了那里，滿山遍野掛滿紅彤彤的大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