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深家門口“出入平安”的紅色地毯上,被人放了只死老鼠。</br> 死不瞑目,血淋淋的那種。</br> 這只是第一天。</br> 第二天,薄南忙完手里的案子后打了個電話給薛深,只說了一句話:“你是個律師,不是個商人,別把普法直播當工具,也別拿法律做生意圈錢。”</br> 第三天,指北針的民法老師,把薛深移出了指北針幾個主講老師的微信群、釘釘群甚至是百度云盤群。</br> 第四天,季然跟薛深提了解約。</br> 短短一周的時間,薛深幾乎是眾叛親離。</br> 但是,他的隱忍是有價值的。</br> 第二周周末的晚上……</br> 于明朗開車,載著薛深去了郊外很偏遠的一個罐頭廠門口。</br> 罐頭廠十年前就破產了,荒廢至今,年久失修。</br> 門口的雜草都快要比薛深高了。</br> “于總,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薛深明知故問,他心里隱隱猜到,自己離真相越來越近,甚至只隔了一層紗,掀開這層紗,就能揭破真相。</br> 于明朗沒說話,撥開雜草,推開生銹的鐵柵欄門。</br> “吱呀——”</br> 薛深跟著于明朗走了進去。</br> 等進到罐頭廠的廠房里,耀眼的燈光讓薛深不適應地瞇了瞇眼,等他看清楚廠房內的一切,眸子里閃過一抹震驚。</br> 廠房四面都是墻,窗戶用木板釘死了。</br> 開著燈不會有一點光線透出去。</br> 廠房里,至少有上百個工人。</br> 幾個格子襯衫的技術工坐在電腦前,電腦屏幕上,是市面上能買到的各種法考資料的封面圖,他們在修圖,連防偽碼都做得極其逼真。</br> 幾十條流水線上,機器轟隆隆地響著,一本接一本的盜版書,把十幾米長的傳送帶,擺得滿滿當當整整齊齊的。</br> “這邊呢,是庫房。”于明朗給薛深介紹著。</br> 兩個工人把庫房的門打開。</br> 看到眼前的一切,薛深渾身的怒意沸騰了。</br> 近五六十平米大的三個庫房,全部都堆滿了印刷好的盜版書。</br> 有各個行業資格證書考試的盜版書,有初高中生的教輔資料盜版書,有考研資料盜版書。</br> 這些盜版書的價值,就得有八位數。</br> 薛深氣笑了。</br> 終于明白,為什么正版書沒有市場,為什么作者寫書不賺錢,為什么這兩年紙質書的銷量上不去……</br> 只因為市場上,盜版橫行。</br> 錢都進了這些盜版人的口袋。</br> 做盜版書賺黑心錢的商人,賺得盆滿缽滿,笑了。</br> 那些寫書創作的作者,窮得吃不起飯,哭了。</br> “于總,你這地下印刷廠的規模,可真不小啊。”薛深臉上笑瞇瞇的,隨口打趣:“不怕我泄密?”</br> 于明朗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br> 他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要下來了。</br> “泄密?”于明朗拍了拍薛深的肩膀,“薛老弟,別天真了。”</br> “自己仔細想想,這一周的時間,你開了整整八次的直播,賣出去了多少盜版書,嗯?”</br> “如果你泄密,我的印刷廠和盜版產業鏈倒了,你就是共犯,而且是主犯。”</br> “律師圈的人不都說,你的腦子,是個行走的法律條文數據庫嗎?”于明朗用拇指摩挲著下巴,似笑非笑地問薛深:“那你自己算算,銷售侵權復制品罪,你得判多少年有期徒刑?”</br> 薛深沒說話。</br> “咱們倆現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最好老實點,聽話點,否則……”于明朗威脅道。</br> “是嗎?”薛深打斷于明朗的話,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煙,銜在嘴角。</br> 他拿了個打火機,用手護著火苗點了根煙,輕輕地朝于明朗的臉吐了個煙圈,一字一句地說道:“于明朗,我跟你不一樣。”</br> “什么?”于明朗愣住。</br> 薛深懶懶地抬手,摁了下耳朵里黃豆粒大小的微型耳機,“動手!”</br> 下一秒——</br> 廠房緊閉的木門,被狠狠地一腳踢開。</br> 年久失修已經有些腐朽的門,木頭渣子碎了一地。</br> 十幾個警察魚貫而入,以徐飛為首。</br> 門外,停了五六輛警車。</br> 于明朗看到這一幕,差點沒原地去世。</br> 他轉身就往廠房后門的方向跑。</br> 薛深抬肘狠搗于明朗的胸口,轉過身子,一腳踹在于明朗的膝蓋彎上。</br> 于明朗吃痛地跌趴在地上。</br> 薛深用右膝壓在于明朗的后背上,抓住他的胳膊,手肘下壓,把于明朗的兩只胳膊反剪住。</br> “放開我,松手……”于明朗還在掙扎。</br> 薛深一抬頭。</br> 看見走到他面前的徐飛,一伸手,就順走了徐飛腰間黑色皮帶上掛著的手銬,動作行云流水,干脆利落地把于明朗給銬住,這才把抵在于明朗后背上的膝蓋挪開。</br> 徐飛:?</br> 薛深這熟練的程度,看起來比他更像個警察。</br> 薛深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伸手拿開嘴角銜著的香煙,看向徐飛,笑了。</br> “人贓并獲,幸不辱命。”薛深說道。</br> 徐飛沉默寡言,什么都沒說。</br> 他看了一眼廠房里堆積如山的盜版書,再看了一眼在地上狼狽不堪、如喪家之犬般的于明朗。</br> 徐飛緩緩地抬手,朝薛深端端正正地敬了個禮。</br> 廠房里亂成一團,幾個警察在厲聲呵斥,讓那些印刷盜版書的工人在墻角抱頭蹲下,不要跑,不要亂。</br> 聲音很嘈雜,于明朗沒聽到薛深對徐飛說的話,只以為是薛深引來了警察,他又驚又怒,不敢置信地問薛深:“薛深,你他媽瘋了是不是?”</br> 把警察引到印刷盜版書的廠子里。</br> 他于明朗的大本營……</br> 他鋃鐺入獄了……</br> 薛深還能有好果子吃,還能有什么好下場??</br> 薛深這個蠢貨,害死他了!!</br> “印盜版書的是你,賣盜版書的是你,賺黑心錢的也是你,于明朗。”薛深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像在看什么惡心的玩意兒,“與我何干?”</br> 于明朗臉上一片陰鷙。</br> 那雙泛著血霧的三角眼,像要殺人似的。</br> 于明朗手被銬在身后,他被兩個警察從地面上拉了起來,看了眼薛深,又看了眼薛深旁邊的徐飛,“警察同志!我要檢舉揭發我的共犯!”</br> “薛深!”</br> 反正,印刷銷售盜版書被人贓并獲地抓捕了。</br> 他這輩子是徹底完了。</br> 但是,他不甘心……</br> 就算是死,他也要拉著薛深陪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