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深話音落下。</br> 錢瑋的視線，像磁石一樣，吸附在薛深臉上。</br> 錢瑋看薛深的眼神里，帶了懷疑。</br> 他們整個重案三組，二十幾個同事，甚至還有不少經(jīng)驗老道的老刑警，短時間內(nèi)都無法洗清薛潤的嫌疑。</br> 錢瑋不確定，薛深提出要見受害者，到底是真的能拿出確鑿證據(jù)，還是想威脅受害者，甚至是封口！</br> 而且，貿(mào)然讓嫌疑人的辯護律師見受害者，也不合規(guī)矩。</br> “你真的有確鑿證據(jù)？”錢瑋問薛深。</br> 薛深點頭。</br> 錢瑋沒直接拒絕，打了個電話給他在重案三組的同事，拿著電話走出了辦公室，薛深隱約聽到錢瑋在說“受害者”、“見面”、“確鑿證據(jù)”、“脫罪”什么的。</br> 薛深沒多問。</br> 他在錢瑋的辦公室里隨便轉(zhuǎn)了轉(zhuǎn)，視線落在墻角的一塊近兩米長的白板上。</br> 白板上，貼滿了各種血淋淋的尸體照片，有斷指殘骸，有法醫(yī)痕跡鑒定結(jié)果，還有一些線索和邏輯鏈。</br> “這是翁雪梅犯罪團伙的一些案情和資料。”錢瑋的聲音，響起在薛深背后。</br> 他緩緩地走了過來，開口：“薛律師，你知道翁雪梅的犯罪團伙，是怎么作惡的嗎？”</br> 薛深搖搖頭。</br> 錢瑋指了指白板上的第一張照片。</br> 照片上，是一個不著寸縷的女人，臉和身上的一些隱私部分都打了馬賽克，但是能清晰地看到身上的臟污和新舊交疊的傷口，還有脖子上拴著的一條鐵鏈。</br> 寒冬臘月，滴水成冰的時候，她就被鎖在陰暗的地下室里。</br> “她今年，四十六歲了。”</br> “她二十五歲那年，被一個人販子從背后，用蘸滿了乙醚的手帕，捂住口鼻至昏迷。”</br> “人販子把她賣到了偏遠山區(qū)，賣了八萬塊錢。”</br> “她就在那個不到十平米大，鋪滿稻草的地下室里，待了整整二十一年，直到被解救出來。”</br> “在這期間，她在地下室里生下了六個孩子。”</br> 錢瑋語氣沉重。</br> 他字字句句間，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絕望，薛深明明微張著嘴，卻覺得喘不上氣來。</br> “她是我女朋友，我初戀。”錢瑋說。</br> 薛深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錢瑋。</br> 錢瑋伸出手，緩緩地撫摸著照片上女人近乎呆滯的眼睛，長達二十多年的折磨，已經(jīng)讓女人變得神志不清，精神錯亂。</br> 錢瑋低著頭。</br> 窗外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br> 他逆著光，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br> “我的初戀，就是翁雪梅害的第一個年輕女性。”</br> 錢瑋隨手從桌上拿起一把水果刀，刀在手里轉(zhuǎn)了個刀花。下一秒，狠狠地扎在白板上的一個女人照片里，“這個人，就是翁雪梅。”</br> 薛深看了一眼。</br> 翁雪梅留著一頭短發(fā)，那張其貌不揚的臉，線條冷硬，并不像個女性。</br> 但她身材矮小，習(xí)慣性地向上翻著眼睛看人，又并沒有仰視別人的尊重。那雙眼睛里，有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東西在里面。</br> 只是看著翁雪梅的照片，薛深就覺得心里發(fā)毛。</br> 錢瑋的眼眶泛著紅，輕顫的肩膀，讓整個辦公室里，都散發(fā)著一種難以言表的悲慟。</br> “這個案子我們追查了多少年，抓到了多少人，可是……”</br> “翁雪梅的反偵查意識極強，我們始終找不到她的蹤跡，好不容易找到了，卻被她突出重圍逃出去，我們抓不到她。”錢瑋崩潰道。</br> 他想報仇。</br> 他恨不得脫了這身警服，去親手斃了翁雪梅。</br> 可是，他卻連仇人的影子都摸不到。</br> “我?guī)湍恪！边@時，薛深輕輕地開口，說道。</br> 輕描淡寫的三個字，似乎做了一個極為重大的決定。</br> 錢瑋偏頭：“什么？”</br> 薛深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卡片，遞給錢瑋。</br> 那是很久前，吳方平還在世的時候，送給薛深的【刑偵】app的入場券。</br> 吳方平曾經(jīng)說過，這不僅是【刑偵】app的入場券，也是警方特聘顧問的邀請函。</br> 只要薛深想，他隨時可以參與到整個案子里。</br> 錢瑋瞳孔地震。</br> 【刑偵】app的入場券是什么東西，含金量有多高，沒有人比他更清楚。</br> 能拿到這么一張小卡片的人，屈指可數(shù)。</br> 這是他都夢寐以求，卻求而不得的東西。</br> 如今，居然就這么出現(xiàn)在了薛深手里？</br> “你……”錢瑋懵了。</br> 這一次。</br> 他不再懷疑薛深的實力，想到什么，錢瑋又猶豫了一下，“可是，你是薛潤的辯護律師……”</br> “無妨。”薛深聳了聳肩，渾然不在意：“很快，我就能幫我的當事人薛潤，擺脫這個犯罪嫌疑人的身份。”</br> 說完。</br> 薛深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出去。</br> 他淡定的樣子，讓錢瑋哭笑不得，到底薛深是重案三組的組長，還是他是組長。</br> 薛深剛走到樓梯口。</br> 迎面，碰到了一個紅著眼眶的女孩。</br> 女孩看到薛深的瞬間，先是一愣，隨即爆發(fā)出一陣驚恐且刺耳的尖叫。</br> “啊——”</br> 她顫抖著手指，指著薛深，似乎看到了什么極為恐怖的東西。</br> 薛深愣了愣。</br> 他長得很嚇人嗎？</br> 沒等薛深想明白，女孩求助似的看向了旁邊陪著她的兩名女警察，指著薛深說：“薛、薛潤……就是他，就是他把我弄暈了，要綁架我的！”</br> 薛深嘴角抽了抽。</br> 這是把他認成薛潤了。</br> 他和薛潤的長相有七八分相似，離得遠還真有可能會搞錯人。</br> 薛深知道。</br> 這女孩，應(yīng)該就是薛潤開的那輛卡車上，被綁著的女孩了。</br> 女孩頭頂有一個綠色的【√】，說明有信息可以查看。</br> 薛深點了一下。</br> 【林惜霜，醫(yī)學(xué)專業(yè)應(yīng)屆畢業(yè)生，薛潤同校同專業(yè)的學(xué)妹。】</br> 薛深嘆了口氣，走過去，“我不是薛潤，你認錯人了。”</br> 薛深刻意沒有提，他是薛潤的律師。</br> 薛深問林惜霜：“我能不能問一下，你是怎么被綁架的？”</br> 林惜霜瞬間警惕地看著他，“我為什么要告訴你？”</br> 薛深笑得溫和，“你當然也可以選擇不告訴我。我是薛潤的律師，你作為受害人的筆錄，到我手里，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不過……”</br> 說到這里，薛深頓了頓。</br> “你真的相信，薛潤是害你的那個人嗎？”</br> 林惜霜猶豫了一下。</br> 薛潤是她的學(xué)長，薛潤對學(xué)弟學(xué)妹向來不錯。</br> 林惜霜一直不敢相信，薛潤居然會是那個拐賣婦女犯罪團伙里，窮兇極惡的罪犯。</br> 遲疑了下，林惜霜開口：“我是薛潤的學(xué)妹，今年在準備考研。前幾天，有一位導(dǎo)師給我發(fā)了郵件，想約我私下見一面，我很緊張，就叫了薛潤陪我過去，我們約在一家白茶很不錯的高檔會所。”</br> “結(jié)果，導(dǎo)師還沒來，只有我和薛潤兩個人在包廂里。”</br> “我喝了一口茶，就暈乎乎地倒下，不省人事了。”</br> 林惜霜眼底閃過一抹驚恐，整個人仍舊驚魂未定，“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被人綁架了。”</br> 林惜霜越說，臉上的表情越憤怒，“當時包廂里面只有我和薛潤兩個人，地方是他選的，茶藝師是他叫進包廂的，薛潤身上也確實有安眠類藥物。不是他綁架我的，還能有誰？”</br> “你們做律師的，也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br> 薛深神色淡漠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們玩的不是錢，我們玩的是上層建筑。”</br> 話落。</br> 薛深轉(zhuǎn)過頭，看向錢瑋，“你瞧，現(xiàn)在……可不就是證據(jù)確鑿了嗎？”</br> 錢瑋愕然，不可思議地看著薛深。</br> 林惜霜和另外兩個女受害人，是幾個女警察負責給做的筆錄。</br> 他還沒看過受害人的筆錄。</br> 而薛深跟他一樣，只是聽受害人簡單地陳述了一遍事實。</br> 他還沒聽出來什么，怎么薛深就說證據(jù)確鑿了？</br> 錢瑋問：“這就有證據(jù)了？”</br> 薛深點點頭：“有了，其實很簡單，證據(jù)就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