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瑋看了一眼。</br> 那些身份證里，甚至有不少，就是上個月失蹤了疑似被綁架的女受害者。</br> “見了鬼了，居然會把身份證藏在米袋子里。”錢瑋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疑惑地問薛深：“你怎么知道，他會把這些女受害者的身份證放在米袋子里？”</br> 薛深搖頭：“我事先并不知道身份證就藏在米袋子里，但是……”</br> “米袋子不能直接放在水泥地面上，米會發潮，會生蟲子。”</br> “看起來，不太對勁兒。”</br> 咸鴻光又不是三歲小孩。</br> 他怎么會無知到，把吃的米直接放在地上？</br> 所以薛深篤定，那袋米，有問題。</br> 錢瑋從外套內兜里摸出一個透明的證物袋，小心翼翼地把那五十張身份證，都封存到證物袋里。</br> “這五十張身份證，也只能證明咸鴻光和這個拐賣婦女的犯罪團伙有關系，卻沒辦法證明……他就是兇手，甚至是主犯。”錢瑋說。</br> 刑事訴訟很重視證據的證明力。</br> 像是一些民事案件，可能只需要證明到百分之五六十以上，達到高度可能性的標準，就夠了。</br> 但是，刑事案件，必須要證明到百分之八九十以上，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標準，才能夠定罪量刑。</br> 薛深和錢瑋在咸鴻光的屋子里走了好幾圈，都沒有再發現任何線索。</br> 咸鴻光，真的是個很謹慎的老狐貍。</br> “先出去看看吧。”錢瑋眉頭緊鎖，皺得能夾死蒼蠅，他說道。</br> 薛深跟在他身后。</br> 走出去的時候，卻在窗外的十幾盆花草旁邊停住了腳步。</br> “老錢，你看這些花。”薛深指了指那幾盆花。</br> 錢瑋把煙盒塞回到褲子口袋里，也走了過來。</br> 只看了一眼，錢瑋就愣住了：“這……這一盆，為什么有葉子是枯黃的？”</br> 十幾盆花都枝繁葉茂，姹紫嫣紅的。其中，唯獨有一盆花，看起來葉子有些打蔫。</br> 薛深直接伸手，像倒拔垂楊柳似的，把那盆花從盆里拔了出來，花的須根帶出來了不少泥土，土腥味很重。</br> 錢瑋顧不得臟，用手撥弄開花盆里的泥土，一捧一捧地往外捧出去了不少的土。最后，在花盆里看到了一個用油紙包裹著的東西。</br> 里里外外的，用油紙包裹了好幾層。</br> 錢瑋和薛深相視一眼。</br> 油紙包打開，里面，居然是個巴掌大的本子。</br> 錢瑋翻開第一頁，上面寫著奚楠兩個字。</br> “奚楠……怎么會是奚楠，怎么會是她？”錢瑋不敢置信地喃喃道。</br> 薛深蹲在旁邊，“奚楠到底是誰？”</br> 錢瑋：“我是重案三組的現任組長，你知道的。”</br> 薛深點頭。</br> 這一點他很清楚地知道。</br> “奚楠，是重案三組的上一任組長，六年前，也是翁雪梅拐賣婦女兒童案的主要偵查人員。可是后來，她失蹤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錢瑋神色肅穆地說道。</br> “可是，大牛村里的奚楠，是村長咸鴻光的老婆啊，你確定……這真的是一個人？”薛深問。</br> “咸鴻光的老婆？這不可能！”錢瑋臉色一變，當即否認道：“你知不知道奚楠是什么人，以前出生入死，不知道有多少窮兇極惡的罪犯，是死在她的槍下的，她怎么可能……”</br> 奚這個姓氏并不多見，奚楠這個名字，又不是張三李四王二麻子這種爛大街的名字，哪里是那么容易重名的？？?</br> 如果這本日記真的是奚楠的日記……</br> 錢瑋也顧不得會不會侵犯別人隱私了，直接翻開了奚楠的那本日記。</br> ……</br> 4月27日，晴。</br> 今天，是我第一天成為重案三組的組長。</br> 授銜儀式那天，我喝了不少酒。</br> 不是因為高興，而是因為責任感和負罪感！</br> 身為警察，保護不了轄區內的老百姓，就是無能！</br> 最近，越來越多的女受害者失蹤，我一定要帶領重案三組，盡快破案。</br> -</br> 4月28日，多云。</br> 上級領導下了最后通牒。</br> 十日之內，必須破案。</br> 翁雪梅的案子要是破不了，我就得脫下這身警服，回家種白薯去了。</br> ……</br> 5月17日，晴。</br> 整整五次抓捕。</br> 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br> 每一次，都能被犯罪分子僥幸逃跑。</br> 我懷疑我們內部，有間諜。</br> 那么，我能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br> 5月18日，晴。</br> 我跟領導打了報告。</br> 我要偽裝成落單的獨身女性，去吸引嫌疑人的目光。</br> 既然抓捕不了，那我就摸進敵人的老巢。</br> 我就不信，有我奚楠破不了的案子！</br> ……</br> 5月20日，雷陣雨。</br> 該死的！</br> 領導堅決拒絕我的建議。</br> 他說，危險性太高了。</br> 我的方案，整個重案三組都不贊成。</br> 不過無所謂。</br> 我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人信任我，所有人都懷疑我，我也要做！我一定能成功！</br> ……</br> 5月30日，陰。</br> 我自殺了。</br> 割腕。</br> 為什么要救我？</br> 為什么要把我送到村子里的衛生所？</br> 抓罪犯抓到把自己搭進去，弄得這般落魄，我活著的意義是什么？</br> ……</br> 薛深神色復雜地看了錢瑋一眼。</br> 日記看到這里，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br> 心高氣傲的奚楠，為了盡快破案，也是因為急于證明自己，不惜以身犯險。最后，把自己送上了一條一輩子都回不了頭的不歸路。</br> 大概是心都死了。</br> 她連反抗的欲望都沒有了，整個人渾渾噩噩地活著，也不想離開這個村子了。</br> 錢瑋的心里，也像壓了塊巨石，壓得他喘不上氣來。</br> “這幫畜生！畜生！！”錢瑋眼睛都紅了。</br> 他腦海里，一會兒是他初戀女友被綁架前的模樣，一會兒是奚楠的日記，一會兒又是他去精神病院調查取證時被翁雪梅騙得團團轉的模樣。</br> 錢瑋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顫抖著手指，把日記又往后翻了一頁。</br> 看到下一頁的內容……</br> 錢瑋渾身都僵住了。</br> 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每一條血管里的血液，都幾乎要沸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