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下午,諸事和順——因為是放假前一天。</br> 這一天沒有額外的工作,也沒有課。</br> 宿舍外,一處公共大堂,在地上的桑晚深吸了一口氣,她把自己身子在紫色瑜伽墊上伸展開,隨后靈活地活動腰身。</br> 這幾天失眠,一直腰酸背痛,需要鍛煉。</br> 此時她剛把腿伸直了,米迦這時從走廊里朝這邊走出來,一屁股坐在她旁邊,說:“欸,那位剛聯系我了,我們說起要聚餐的事。”</br> 她此時提著一口氣,桑晚剛把一條腿放下,貼在瑜伽墊上,將身子扭動像條靈活的花蛇,“是嗎。”</br> 她聽了,隨便答了一聲。</br> “…謝嘉釋?”</br> “除了他還能是誰,在帝都的同學本來也沒幾個人。”</br> “也對。”</br> “噢對了,我聽說《偶像之子》里你又出鏡了?這是怎么回事?”米迦想到什么,這么問她。</br> “……”</br> ……沒必要吧。</br> 她輕念一聲,不由得又想起那個惡劣的家伙。</br> 那天桑晚回去,播音室的空調突然咔叭一聲,壞了。</br> 午后的熱潮難捱,屋里悶,實在坐不住,桑晚于是不得已地擠進了室外的錄制地里,正扇著扇子站樹下乘涼,一抬頭就發現幾個被stuff抓住的練習生,此時正在苦哈哈地被加訓。</br> 鐘恬苦著臉舉鐵,朝她投來了sos求助視線。</br> 她抽著嘴角,一邊愛莫能助地攤了攤手。</br> “別分心,認真練習。”</br> 謝/冷漠無情大魔王pd/嘉釋忽然開口說。</br> 她轉頭一看,見當事人正手拿一塊紅瓤大西瓜,帶著身后的一眾練習生們正在悠閑恰瓜。</br> 被抓的那些練習生則在緊急加練,一旁的工作人員告訴她,現在是“懲罰時間”。</br> 幾人的身后還高高拉起一條極為醒目的紅色大橫幅:吃一口,胖一斤,管住嘴,邁開腿。</br> 伴著練習生此起彼伏的“慘叫”,謝嘉釋吧唧吧唧在那恰瓜。</br> 桑晚的嘴角抽了抽。</br> ……奪筍吶!</br> 他站在那邊啃的云淡風輕、姿態優雅,著實令人想打。</br> 吃完后,對方遠遠地抱臂站著,隨后見她瞥了過來,他抬唇朝她一笑。</br> “怎么,stuff小姐也想吃?”說著朝她遞過來一大塊,鏡頭也跟著他的動作,朝這邊轉了過來。</br> “……不了,謝謝。”她果斷退后一步。</br> ——</br> 此時熱氣滾著窗外的浪潮一起朝地面襲過來,她站起來,關窗,再利落地躺下。</br> “定在這周日的下午,你覺得行嗎?”米迦問她。</br> 她撐起身子,發絲順著微濡濕的脖頸滑落,脖頸白皙,透著淡淡的亮色。“嗯……”</br> 真巧,正好是《偶像之子》節目錄制只要半天的那一天。她挑了挑眉。</br> 但有沒有那人的手筆,就不得而知了。</br> 她也不想知道。</br> “看你們,反正也就是吃頓飯吧,”桑晚邊扳著一條長腿,她一邊心不在焉地說:“去的都有誰啊?”</br> 米迦指了指:“我,你,傅延還有他妹。”</br> 傅彌每次兩人叫她出去一起玩都沒時間,這次倒是一口干脆答應了啊。</br> 她聞言,沒多想地閉了閉眼,“行啊,地點呢。”</br> 米迦報了一個地兒,那家餐廳離學校并不遠,僅靠步行就到。</br> “你打扮一下。”米迦忽然低頭,伸手卷了卷她的一縷頭發絲,“傅彌絕對穿的很好看,咱不能讓那丫頭搶了風頭。”</br> “有必要嗎?”她反問。</br> 傅延妹妹的那點小心思都不必猜,誰都知道是為什么。</br> 無非為了那位頂流大明星唄。</br> 可是此時桑晚卻一點也提不起興致。</br> 女孩子之間勾心斗角她一直沒什么興趣,或者說之前在高中時可能會有,但現在她很佛。</br> 即使被當成假想敵,可誰又在乎呢。</br> ——就是不喜歡了,僅此而已。</br> 自己的東西,既然是自己主動不要的,那也不會對此再有什么漣漪。</br> 桑晚懶懶地抬眼:“知道了。”</br> 米迦回宿舍,她繼續呆在原地。</br> 午后的溫度有點熱。</br> 保持姿勢了一會,卸了勁后她躺在瑜伽墊上,看著屋頂掉了漆的白墻,因為疲于立刻站起,一頭漆黑的長發散開,桑晚癱躺著閉了閉眼睛,她一時有些昏昏欲睡。</br> 迷蒙中驀然回想。</br> 二十二歲。</br> 是漂亮又無聊的人生。</br> 日子過得不好也不壞,但是這段時間里卻隱約覺得有些東西在慢慢變了,她說不上來是哪里,室外不斷傳來吱哇的隱約蟬叫,不甚叫人心煩。</br> 桑晚伸手摸起手機,她點開一個工作人員發來的微信,一條明晃晃的好友推送,顯示發送時間在上午十一點。</br> 沒看到。</br> 她連忙回了。</br> 緊接著伴隨的是一句公事公辦的話:“桑晚,這是導師的微信,你先加一下謝嘉釋,a班有幾個外國練習生,需要你幫助溝通一下。”</br> 她拿著手機,見狀掀了掀眼簾。</br> 桑晚想無視掉,結果對方又滴滴滴連著發來了好幾條:你加他了嗎?動作快一點,這是必要工作。</br> 桑晚:……</br> 桑晚:“不好意思,你們能換個人加他嗎?我去聯系裴導師也行。”</br> 對方過了一會回她:不行,別人都有活了,就你了,你快利索點吧,趕緊加人家。</br> 又催了一遍。</br> 她一時黑線。</br> 桑晚認命點進去,隨后她盯著那個名為“fierce”的英文昵稱,神色復雜。</br> 謝嘉釋的微信頭像是黑漆漆的,其里隱約透出一點藍調,莫名讓人想起沉悶憂郁的夏夜。</br> 她不由得咋舌。</br> 看了好幾秒以后,她的指尖停頓在屏幕上,仍然有些猶豫。</br> 過了幾分鐘后,受不了大stuff的對她的輪番消息轟炸,她只得認命點了添加對方的好友。</br> 備注自己,隨后點擊發送,成功。</br> ……你最好快點給我通過!</br> 桑晚恨恨想著。</br> 隨后她把手機扔到一邊,開始閉目養神。</br> 風吹在窗上,很快止息,陷入安靜。</br> 忽而幾個女生此時打打鬧鬧地從旁邊走過,發出幾聲刺耳的狂笑聲,有點吵耳朵。</br> 之后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邊的手機發出“叮”的一聲,她應聲拿了起來。</br> “我通過了你的好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br> 通過了。</br> 她見狀看了一眼手機時間,距離她方才申請加好友,才過了不到一分鐘。</br> 正好在玩手機?還是……她撓了撓頭發,桑晚先是公事公辦地給對方發了個“你好”,然后她打了一長串的說明:“組長讓我加你好友,說我需要和外國選手進行交流溝通……”</br> 還沒打完,對方的消息已經頂了過來,簡單的一句:“怎么現在才加上。”</br> 桑晚:……?</br> 無法揣摩對方話里的意思,大概是責怪?</br> 緊接著。</br> 謝嘉釋:應該我們上午就開始了的。</br> 桑晚:……那,就,對不起?</br> 謝嘉釋:……</br> 謝嘉釋:我沒在怪你,只是練習生他們等很久了。</br> 桑晚見狀,她打字:“那,好耶。”</br> 那頭的對方默了。</br> 又過了幾分鐘。</br> 謝嘉釋:星期日下午聚餐,你知道嗎?</br> 桑晚:知道,米迦告訴我了。</br> 對方問:那你來嗎?</br> 她故意沒回。</br> “這個……”</br> 隨后,桑晚看到那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br> 她挑了挑眉。</br> ——</br> 封閉錄制地,導師休息室。</br> 開著冷氣的休息室內,兩把椅子上,染著金發的藍眸男人很是無語地抓抓頭發,把身子靠在椅子背上說:“阿釋,你至于這么別扭嗎?想加人好友就直接加啊,你從上午就心神不寧到現在,”他說著疲累地伸了個懶腰,“為了個女的,至于么。”</br> 旁邊的銀發男人不語。</br> 錢悖嘲笑他:“都不反駁了啊?”</br> “啰嗦,別說話。”對方皺眉說。</br> 錢悖攤手無奈。</br> 這哥就連剛才吃飯也拿手機。</br> 看不出來,初戀的魅力對阿釋這么大?過了好幾年了,都這么念念不忘的。</br> 錢悖暗暗地想。</br> 看來需要多介紹些美女給他認識,他看著對方一刻也不錯開屏幕的那雙眼珠,錢悖驀然覺得有些丟臉。</br> 清醒一點兄弟!請別毫無自覺地這么上趕著!女人就是不能慣!——來自錢悖在內心無聲咆哮。</br> 阿釋是內娛頂流,條件優越,在海外時就有不少的西洋女人投懷送抱,錢悖對此自然照單全收,而謝嘉釋每次都冷著一張俊臉,拒無數熱辣的□□于三千里之外,看起來老不大高興。</br> ——他想要什么樣的女孩沒有,偏偏一棵樹上吊死。</br> 但自己還死不承認。</br> 錢悖每每想到這,他就不由得嘖上那么一聲。</br> 兩人在海外這么多年,也合作了不少次,算得上是闖歐美樂壇的唯二的兩個華裔,彼此也有惺惺相惜的意思。</br> 錢悖也自然多少了解謝嘉釋變成這樣的原因。</br> 他高中時被一個女孩給傷了,剛出國時,謝嘉釋的身體狀況很不好,甚至罹患上抑郁癥,最嚴重的時候,甚至一度到了不間斷服藥,才能維持的地步。</br> 他嘆了口氣。</br> ——那個叫桑晚的小姑娘,他見過幾次,她臉雖然長的是好看,身材也不錯,但有什么特別的魅力讓阿釋這么念著?</br> 此時銀發的俊美男人拿著手機,漆黑的眼睫微動幾下,他的唇瓣微抿,聞言,謝嘉釋只是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頸,神色稍顯倦怠。</br> 錢悖沒轍,只能陪他等著。</br> 過了一會,他猛地直起身子。</br> “來了?”錢悖見狀眼睛一亮,他清清嗓子,準備大刺刺地傳授自己情場老手的經驗:“我和你說啊,先別那么快通過她的好友啊,等兩小時以后再說——”</br> 話音剛落,他看著謝嘉釋的手機屏幕,錢悖陷入一陣沉默。</br> “不是說了,讓你等上兩個小時嗎?”錢悖拍桌子,恨鐵不成鋼。</br> 謝嘉釋抬起眼睛看著他,幾縷銀發微遮住漆黑的眼睛,他聽罷,有些無辜地抿了抿唇,半晌憋出一句:“……手快了。”</br> 錢悖:“……”</br> “算了算了,你讓我看看你們的對話,我看著幫你回。”他剛要拿過謝嘉釋的手機,卻被對方給躲開了。</br> 錢悖:“?”</br> 謝嘉釋站起來,把手機屏幕擋的嚴嚴實實,纖長漆黑的睫毛輕眨,他淡淡地道:“我自己來。”</br> 他走到僻靜處,點開了對話框。</br> 看到了對方發來的簡短一個字。</br> “來。”</br> 他一瞬間愉悅地勾起了唇角。</br> 但很快又收斂了,驀然繃住了上揚的唇線。</br> 謝嘉釋收起手機,淡漠地垂下眼瞼。</br> 他才……</br> 絕不會為這種事高興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