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曬太陽呢，別擋著。”女孩涂著寇丹的手指在空中撥弄了一下，眼睛閃著細碎的光，閃動的很漂亮。</br> 那人沒動，似乎被氣笑了，漆眸垂下來，好整以暇地低頭看著她。</br> “一點也不意外啊。”他抱臂，哼了一聲。</br> “那是。”她說著理了理頭發，把微亂的長發撥到耳后：“畢竟寧是神出鬼沒慣了嘛，”她把ipad放在腿上，界面上正開著王者榮耀的游戲，對話框內一目了然，對方似乎低頭看了屏幕一眼，薄艷的唇動了動。</br> 桑晚抬頭，一時心里覺得奇怪，索性迎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怎么了？”</br> 對方薄薄的唇瓣一張，他斂下了方才的神情，隨后謝嘉釋直白地問：“那群練習生呢？”</br> 桑晚聞聲，眨眼，她把雙手背到腦袋后，懶洋洋地瞇起眼，聲音嬌軟懶散：“哈？什么練習生？我不知道鴨。”透著股嬌憨的無辜勁兒。</br> 他嘖了一聲，“不知道，怎么會坐在一起吃炸雞？”說著聲音拔高，不知為何覺得聲嗓里一點厲色。</br> “我說他們最近上秤怎么胖了那么多，還在納悶，沒想到罪魁禍首原來在這。”他呵呵冷笑。</br> 什么，原來早就被發現了啊。</br> 桑晚抿嘴，唇間無趣地嘖了一聲，她興致缺缺地抬了抬眼睫，“那又怎么樣。”</br> 再朝上望了一眼，這才發現隱藏在盡頭墻角處那個壞掉的攝像頭，不知何時已經被修好了。</br> 她偏過頭，透過對方飄蕩的銀色發絲追逐著身后那點微弱的日光，瞇起眼睛，聲音懶散地終于老實交代：“剛才知道你要來，所以就都跑了。”</br> 手機此時還在發出什么聲音，她往下看，是方才的直播視頻還沒有關，里面傳來一片熱鬧的響聲，看來是倒霉的練習生們被守株待兔的工作人員給抓了個現行，被抓時幾人的手上還拎著熱量極高的奶茶，直接被工作人員無情沒收。</br> 彈幕里一片嘻嘻哈哈。</br> “對了，謝pd呢？”</br> ——彈幕里，有人突然問出這個疑問。</br> 在這———</br> 她的視線停在視頻里十幾秒，忽然一只手伸過來暗滅了她的手機，手機頓時化作一片黑幕，她便順著對方的指尖，隨后向上望過去。</br> “干嗎？”</br> “那你為什么不跑？”他居高臨下地問，這么開口，謝嘉釋的身子實在高，說這話時他又上前走了一點，把好不容易露頭的微末陽光盡數給擋住，唯余投下的一片陰影籠罩。</br>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抬眼：“因為我不怕你。”</br> 不怕你。</br> 說完這自己倒先是一愣。</br> 這話……好像聽著有點耳熟？</br> 哦——她驀然想起來，她跟這人第一次見面時，好像也說了這句話來著。</br> 對方此時挑著眉，正說什么，她不再聽了，反正無關是她影響了他帶的訓練生的那種話，桑晚放空腦袋自動屏蔽，她開始專注努力想之前的那些事。</br> 初次見面是什么時候？年少時的模樣閃閃發光，可能因為肆無忌憚又張揚漂亮，于是分外讓人想懷念。</br> 那時候，大概是是學校后面的那條街？她本意是想翻過一條小巷，打算避開門衛大爺從校門的縫隙里溜進去，結果剛走到轉角處，腳步頓住，她看到了十七歲的謝嘉釋。</br> 少年一身黑色球衣，他高身窄腰，戴著壓低的帽子，叉開腿正大刺刺坐在一堆人的身上，黑靴輕點地面，另一只的腳下正不輕不重踩著只手臂。</br> 細鐵棒被扔在腳邊，纖細的食指和中指、其里銜一根煙條，聽到身后的聲音，他鋒利危險的目光從遍地正在哭爹喊娘的小混混的身上抬起，再精準凌厲落到她身上。</br> 目光先是短暫地一滯，隨后謝嘉釋撇唇輕笑一聲，掀開薄唇，朝她吐了一口煙。</br> “看什么。”</br> 漆黑的眸子在晴朗的陽下，瞇起來，帶著恣肆的狂傲。</br> ——</br> “喂，你有在聽我說話嗎？”耳邊，有些不滿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br> 她回過來思緒，隨后桑晚驟然抬頭，眼前是二十二歲的謝嘉釋，濃俊眉眼，模樣俊美逼人，容貌和五年前的并無甚變化，只是愈發精致了。</br> 她向來喜歡發呆，這下被抓個現行。</br> 桑晚大大地方，也不掩飾，手指托著下巴，她以一種奇異的目光打量著眼前臉色不太好看的謝嘉釋。</br> 對方被她看的一頓，古怪地看著她：“看什么？”</br> “話說——你怎么獨自出來？其他的工作人員呢？”桑晚問他。</br> “你忘了我是誰？”他輕笑著低頭，沖她很不屑地，搖了搖一根手指，眼神和印象里的那股子狂傲不羈對上了，那股外人面前的沉穩高冷碎了個干凈，有點不可言說的幼稚和少年氣：“我是導師，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br> 說著男生俊眉一挑，很惡劣地牽起唇角：“倒是你，在這摸魚有三十分鐘了吧？需要我跟場務報告一下嗎？”</br> 官大壓死人哦。</br> 她沒好氣地撇嘴，“隨便你。”</br> 謝嘉釋輕笑。</br> 忽然她冷不丁地朝他開口：“那什么，你現在還抽煙嗎？”</br> 他聞言，奇怪地看著她。桑晚很認真的神情，讓他的眉角狠狠地跳了一下。“……”</br> “做什么？”</br> 隨后她朝謝嘉釋伸出了一只手，“能不能給我一根？”女孩白膩干凈的掌心，落在他的視線里。</br> 桑晚朝他歪頭，這么說。</br> 他挑了下眉，收了箍著的手臂，無言幾秒，冷冷淡淡一撇頭：“沒有。”</br> “你不抽？”</br> “……沒帶。”</br> 他說完，不自在地輕咳一聲。</br> 下一秒，眼前忽然湊近的女孩的臉龐，驚得他的身形猛地一滯，謝嘉釋錯愕一瞬，隨后耳邊傳來了她的聲音：“真的嗎？”</br> 他怔了一下，謝嘉釋的心頭一緊，僵著身子沒有動，隨后他將視線錯愕地往下，白皙的皮膚近在咫尺。</br> 帶著幽幽香氣的黑色發絲垂落在女孩的肩膀上，桑晚此時湊近了他。</br> 她閉眼，輕輕往謝嘉釋的衣襟上嗅了嗅。</br> 他將喉嚨收緊，壓住方才亂了一瞬的呼息。</br> “你這是做什么？”他聲音沙啞地問，尾調上揚，帶了點輕輕的惱怒，謝嘉釋垂在腰間的手指此時稍微抬起，動作幾不可聞。</br> “別聞了。”</br> 他撇過頭，唇繃了繃。</br> 桑晚再睜眼時，瞧見視線里是銀發男生繃緊的黑色肩線，他精致的下頜微動，神情隱在銀色發絲下的陰影里，似乎有些拘謹和抗拒。</br> 桑晚很快退回來，纖長的睫毛遮住她的眼睛。</br> 他身上沒有煙味。</br> 大概是因為要錄節目，來之前就處理干凈了，只余一股淡淡的香氣，很是好聞。</br> 她抬眼直視過去，此時因為她的靠近，謝嘉釋秀氣的眉毛皺成了一片，唇線繃緊。</br> 看來是很討厭自己啊。</br> 之前那些都是客套而已。</br> 桑晚這么想著，她退后一步，抬眼無辜地沖他笑。</br> “沒有就算了。”</br> 她素來很不喜歡煙味，但是對方抽煙的模樣很帥，那時候她勉強能忍受他不在自己的面前抽。</br> 那現在呢？</br> “那個，上次的外套。”</br> 對方不解其意地皺眉，“？”</br> “能不能等我一下，上次的外套想還你，但是現在放在了儲物間。”桑晚說著。</br> 他聽了，漆黑的眼睫毛輕顫，似乎為了掩飾什么，抬手擺了擺，一邊冷淡道：“交給助理就行，我現在要回去。”</br> “好。”桑晚應聲答下，她轉回去走到樹下，不忘拿起自己喝剩下一半的可樂，朝他揮了揮，隨后晃蕩著往大樓里面走。</br> 謝嘉釋淡漠地看著那個纖細的背影，最后終于消失在了門縫里。</br> 他這才舒了口氣。</br> 低頭，一張白皙冰冷的臉龐逐漸浮起淡淡的緋色。</br> 方才女孩的頭發好像柔軟的綢緞一樣，順著風滑過了他的脖頸。</br> 發是軟的，帶著淡淡的香氣，白皙的皮膚像是綿軟的蛋糕。</br> 他驀然回過神，像是掩飾什么似的使勁揉亂自己的銀發，纖細的發絲在指尖縫隙里悄然垂落，漂亮狹長的眼睛垂下，扇尾遮掩了其里的幾絲復雜。</br> 為什么一靠近她又會這樣？明明都已經開始心中做好了想法，嘲諷，取笑，訓斥，不管哪樣都好。</br> 結果身體不受控制。</br> ……太沒出息了。</br> 他捏著手機，一邊咬著牙想。</br> 直到經紀人發來消息，便習慣性打開手機，一看，熱搜第二。</br> 一個關于他的黑料。</br> 網上有人在曝光，關于他上學時涉嫌進行校園暴力，怎么欺負同學，把人打的很慘。</br> 爆料人說的煞有其事，故事編的活靈活現，連謝嘉釋自己都差點信了。</br> 他不由得輕嗤一聲。</br> 結果很快爆料的人被人扒出了小號，是裴茗的一個大粉做的。</br> 他的經紀人差律師擬了幾封律師函發過去，于是原本義憤填膺的幾個爆料人頓時息聲。</br> “謝pd？”</br> 這時，身后一個聲音忽然傳來。</br> 謝嘉釋轉過頭，看見同為選秀導師的裴茗。</br> 他恢復了冷淡的神色，向他輕輕頷首。</br> 他知道對方是選秀男團出身，以及這次的黑料，除此之外，并無其他印象。</br> 裴茗很快走過來，略帶探究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大樓里，再很快轉到謝嘉釋的身上，他噙著笑問：“謝pd，你在這里做什么？”</br> 狹長的眼睫微低，謝嘉釋心不在焉地，他插著褲兜隨意道：“只隨便逛逛而已。”抬起眼：“你過來是做什么呢？”</br> “是這樣，節目要開始了，”裴茗笑著道：“我看你不在，就過來找一找，沒想到還真被我找到了。”他頓了頓，“謝pd，網上說的那些，你千萬別當真，都是粉絲不成熟的言論。”他似乎歉意極了，說著就彎腰鞠了一躬，“她們還小，現在已經知道錯了，請您給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br> 謝嘉釋淡淡地瞥過他彎下的腰背，眸子動了動：“我知道了。”</br> 裴茗松了口氣，“謝謝您。”直起身來。</br> “不是要錄節目？我們走吧。”謝嘉釋說著，他轉身邁開了步子。</br> 裴茗看著銀發男人的背影，他的眼神飛快劃過一絲陰戾難測的冷意，隨后很快神色就恢復如常，“阿釋，等等我。”便緊走幾步跟了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