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選修課，她看了眼時間，收拾桌上東西，打算回學校上課。</br> 因為這一變故，星期日就被空出來了，桑晚沒什么事，她在宿舍里補了一天的覺，臨到晚上吃完飯就去聽選修課。</br> 教室里，臺上老師講的天花亂墜，臺下的桑晚正小雞啄米點頭，昏昏欲睡，坐在旁邊的同班同學忽然推推她，指著手機屏幕語氣激動地問：“桑桑，這看這是不是你？”</br> 她撩起眼瞼，瞇著眼湊近看去，跟屏幕里謝嘉釋懷里抱著的女孩對視三秒，愣了幾秒后，她頓時嚇精神了：前兩天被謝嘉釋做主取消掉的合作舞臺《lover》，不知是被誰偷錄了一段傳到網絡上，引起了軒然大波。</br> 偏偏那人拍攝的角度極為刁鉆，一些原本很正經的互動都顯得極為曖昧。</br> “謝嘉釋未播舞臺”</br> 這條的點擊率飆升，甚至一度沖上了熱搜，炸了鍋的評論一條接一條地往里頂，一刷新就是2.3萬的討論量。</br> “啊啊啊啊啊啊我絕對不允許有人還沒看過這個舞臺！謝嘉釋真的帥死我了啊啊啊啊啊啊！”</br> “太撩了太撩了嗚嗚嗚嗚嗚……”</br> “這張力！這身姿！這腰！我行了我已經分分鐘支愣起來了！謝嘉釋太蠱了！（鼻血”</br> “阿釋你的手放哪呢放哪呢放哪呢！嗷嗚嗚嗚嗚……說起來這個小姐姐的腰真的好細啊，長的好漂亮！”</br> 但更多的是一些不滿的質疑。</br> “我酸了，我直接魂穿這個女的。”</br> “……我tm心態崩了。”</br> “這女的誰啊？上回和練習生們搭舞的也是她吧？硬核關系戶？（微笑臉）”</br> “這女的到底是誰啊？？？”</br> 甚至有不少粉絲順著蛛絲馬跡，摸到了她的微博下面。</br> 各種騷擾和辱罵直接轟炸了后臺私信和評論。</br> 她瀏覽了一會，桑晚把微博卸載掉，合上手機。她仰頭，望著頭頂的天花板，一時心情復雜。</br> 揉了揉眉心時，又一個陌生電話被頂進來，她想也不想把它掛掉了，趴在桌上輕輕地嘆氣。</br> 果然當初就不該和他扯上關系……課間休息時她站起身，從教室里出來走進衛生間，一抬眼，發現幾個衣著漂亮的表演系的女生拿著手機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竊竊私語，偶爾朝桑晚投來挑剔不善的掃視。</br> 她從衛生間出來，走過她們方要進教室，女生中的一人走過來攔住她，一上來就劈頭蓋臉地問：“桑晚，你花了多少錢進《偶像之子》的錄制地的？”</br> 桑晚不理她，對方跟在身后仍在咄咄逼人，“你用你爸的關系了？你家里不是敗了嗎？還是你搭上誰了。”</br> “借過。”她眼睛不抬，冷漠地說著，抬手經過對方。</br> 見她依舊不搭理自己，女生拽住桑晚的兜帽領子猛地向后一拽，桑晚的衣服領口頓時被收緊勒起：“喂，我和你說話呢！”隨后被她一巴掌拍開。</br> “桑桑。”不遠處傳來一聲喚。</br> 桑晚輕輕應了一聲。</br> 短發的米迦嘴里吹著泡泡糖搖晃著走過來，她左手拎著一桿鐵棒，揣兜站在了女孩的身側。</br> 桑晚則神色冰冷，她慢條斯理地整理好凌亂的衣領，隨后嘲弄地抱臂，睨著面前鐵青著臉的女生，她懶懶開口：“別碰我，賈娜，沒人教你禮貌兩字怎么寫嗎？”</br> 賈娜不可置信：“你瘋了？”</br> 桑晚輕輕嗤了一聲。</br> 隨后她的視線下移，落在面前打扮艷麗的女孩，那繡著碩大名牌logo的襯衣上。</br> 兩人認識，賈娜和她以及米迦都在一個高中，對方的父親賈遠曾經是她爹手底下的一個社長，他挺會巴結人，也算有點本事。</br> 不過在桑賀川出事后，賈遠帶著他拉攏的一批人，投到敵對公司去了。</br> 賈娜的父親，卷款轉移先不說，甚至糾結了一幫人，兩個月前在法庭上帶頭污蔑桑賀川貪.污。</br> 忘恩負義的人能不要臉到什么程度？因為兩人讀同一所大學，她家一旦敗落后，原本對桑晚不停討好笑臉相迎的賈娜，轉了副臉孔對她頤指氣使，甚至隔三差五地過來拜高踩低。</br> 賈娜撫著被拍紅的手，挺起.腰桿一臉似笑非笑：“你教訓誰呢？真以為自己還是大小姐啊。”對方眼含輕蔑地打量著她的衣著，“瞧瞧你現在的樣子，還敢和戚魅搶男友，果然下等人就是下等……”她驀然住了嘴。</br> 因為米迦甩了甩手里的細長鐵棒，口里的泡泡糖吹出個大大的弧度，她正歪頭瞇著眼看她，輕飄飄吐出一句：“想死嗎？”</br> 賈娜噤聲了一瞬，轉過眼又開始對桑晚冷諷，“擠郊區的破房子住感覺不錯吧？聽說你在兼職，真窮啊，要不來我家當保姆——”</br> 細鐵棒被抵在墻邊上，發出“當”的一聲震響。</br> 米迦：“要我幫你揍她嗎？桑桑。”</br> 走廊的人見狀，紛紛朝她們投來視線。</br> 賈娜的臉白了白，僵著沒動。</br> 桑晚在旁邊微笑，她對米迦說：“——不，”她漂亮的眸子變得清冷幽暗，啟唇，不耐地說出下文：“——因為她想挨耳光啊。”</br> “說夠了嗎？”她驀然收斂了笑容，一雙狹長的細眉挑起，桑晚的眸子很大，噙著笑時有淡淡酒窩，不笑時卻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戾氣，很冷。“說夠了就把臉伸過來，別逼我扯著你的頭發按進廁所里。”桑晚按了按手腕，看了一眼稍顯剝落的桃紅寇丹，對賈娜說。</br> 賈娜咬咬牙，雖有忌憚，還是惡狠狠地瞪著她：“你敢打？”</br> 桑晚唇角挑起，淡紅的薄唇抿透一抹幽幽的森寒，她驟然高高揚起了手，賈娜頓時被嚇得后退一步。</br> 而她只是捋了捋耳邊的碎發，桑晚朝其輕輕嘲笑一聲，她眼底鄙夷，隨后徑直走進教室去了。</br> 賈娜畏懼地看了一眼米迦，轉頭拽著姐妹麻溜走了，走時還不忘狠狠瞪了桑晚的背影一眼。</br> “這事沒完！”</br> 回到教室，桑晚用電腦寫著論文，米迦擠到她身側坐下，手里拆一袋薯片塞進嘴里，聲音清淡地問：“你跟他現在怎么樣了。”</br> 她敲著鍵盤打字，聲音響的噼里啪嗒，聞言女孩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眼瞼不抬：“關系一般，就那樣。”</br> 對方大概不會理這種程度的緋聞——因為根本無足輕重。</br> “那件你屋里的外套是他的？”米迦抬眼，她把一片芥末味薯片塞到她嘴里，桑晚嚼了嚼，一股刺激的辣味在口腔里蔓延開。</br> 她這一提，桑晚想起謝嘉釋的那件外套還沒有還。</br> 她一邊輕輕點頭，隨后咽了下去。</br> 米迦看著女孩的側臉。</br> 身為桑晚在高中時兩年的同桌兼好友，米迦自然知道一些他們的事情。</br> 比如桑晚在出國前，她給當時還在公司當練習生的謝嘉釋，發過去的那一條語音。</br> 那日他難以啟齒的病癥被人殘忍揭開，再到被人丟下，狂躁癥，抑郁。</br> 謝嘉釋在高中起就是風云人物，當時無數人對他趨之若鶩，他沒受過這樣的欺負，在得知桑晚真的走后，他就像被人打了一拳那樣呆在原地。</br> 米迦想著，抬手摸了摸女孩光滑白皙的手背，心有余悸地開口：“他當時眼睛都紅了，也不知是被你氣的還是什么，第二天回學校誰都不敢惹他，我跟你說過吧？”</br> 桑晚撩了撩眼皮。</br> “那又如何，三年前的事了，你指望我跟他道歉？他也不需要。”她這么說道。</br> “但你們現在重遇上了，還總碰到。”米迦轉著手里的筆，忽然開口隨意地問她：“桑桑你覺得，他還怨你嗎？”</br> 桑晚聞言一怔，她眸光輕微閃爍，聲音頓了幾秒，隨后道：“不知道。”</br> “emm，是看不出來？算了。”對方抓了把薯片塞進嘴里吃，“對了，那個視頻我看了，你們靠的也太近了吧，我也想和桑美女貼貼，現在超不爽。”</br> “……”</br> 桑晚聞言，無奈地看她一眼。</br> “開玩笑的——”米迦說著，看著她又按掉手機里的一個未接來電，壓低了嗓音:“還打算和他繼續嗎？我是說，再續前緣那種。”</br> “畢竟你們那時候，還挺配的，說實話。”米迦托起下巴，她打量眼前女孩一頭柔順的黑發和秀氣嫵媚的眉眼。</br> 她今日沒化妝，但依舊漂亮，“——現在瞧瞧也是這樣。”米迦伸手呼嚕一把女孩子黑緞子似的長發，一邊由衷地說道。</br> “不可能。”桑晚回的毫不猶豫，她的手指敲打鍵盤也越來越快，把昨日的不爽和郁結盡數透露給摯友：“實話跟你說吧，我覺得他是故意為難我，你知道為什么你看的視頻是被偷錄的嗎？因為他把有我的那部分的鏡頭，全都刪掉了，導師舞臺是重新錄制的。”</br> 米迦頓時愣了一下：“這樣啊。”想到什么，忽然這么問女孩：“我看當時你穿的那條裙子太短了點，冷不冷？”</br> “……還好吧。”她想起那天，對方緊皺的眉頭，精致的眉眼冷冷的，透著生人勿近的冷。</br> 人家謝嘉釋如今是頂級流量，迷妹萬千，和他扯上關系就是麻煩不斷，早知道她就該躲得遠遠的，何必惹這一身腥氣。</br> 桑晚這么想著，所以等過了兩天后她再上工時，任由外頭錄制節目的人聲鼎沸，再熱鬧，休息時間時桑晚只窩在了自己的工位上玩手機，哪里也不去。</br> ——今天也是勤勤懇懇的打工人時間！</br> 因為未播出的舞臺片段一下子火了，新一期節目直接打破了以往的收視率，連帶著那期有桑晚的節目也是點擊率節節飆升。</br> 旁邊座位上，同為的打工人小姐姐對自己說，她都有微博超話了。</br> “這算啥啊，等過兩天你的百度百科都該有了，桑桑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錯，出圈方式很特別。”</br> 米迦打來電話，這樣無情地嘲笑她。</br> 桑晚：……</br> 她自閉地扒拉著手機，旁邊兩個小姐姐早就混熟了，坐在她旁邊一起閑聊，對桑晚的遭遇有些不平：</br> “說真的，謝嘉釋混歐美圈的，一年前才回內地，他又不是內娛愛豆，不搞內娛飯圈的那一套，所以在桑桑微博底下沖的那些都是腦殘粉吧？真是小女生思維。”嘁了一聲。</br> “況且他自己不是說了，有了女朋友就一定會公布嗎，舞臺上給伴個舞就罵開了，要是哪天謝嘉釋真公布了女朋友，能氣死她們。”</br> 她心不在焉地聽著，忽然耳邊傳來一聲：</br> “對了桑桑，謝嘉釋今早發文圈出那個發偷錄視頻的博主，讓他刪除，現在這個賬戶已經被注銷了，然后那些評論也清了不少。”</br> 桑晚一愣，“是嗎，有這事？”</br> 對方看她神色茫然，露出驚訝的表情：“什么啊……原來你根本不知道嗎。”</br> 下午，場務也過來，出奇意料地跟她抱歉，說是她沒有管控好練習生。</br> 偷錄視頻的是個練習生，據說是太喜歡這個舞臺才這么做的，如今他被沒收了手機，還哭唧唧地跑過來跟她道歉。</br> “倒也不用這么正式……”看人態度算得上誠懇，她倒有點不好意思，“我也不怎么看網上的評論的。”</br> 此時門被敲響，她以為是絮叨的場務折而復返，沒想到一抬頭，見是謝嘉釋淡著一張臉走了進來。</br> “為什么不接電話？”他擰著眉，男生喘著氣盯住自己，他的神情疲憊又無奈，桑晚見狀一愣，“什么？隨后就見對方白皙的指節揚起了他的手機屏幕。</br> 那里面顯示有三十二個未來撥通電話，而那一串號碼她竟然覺得分外眼熟。</br> 她看向自己的手機，一個號碼。</br> ——正是這幾天被她掛斷的、她誤以為是齊宴打來的騷擾電話的，那串號碼。</br> 謝嘉釋喉結滾動，他咽了咽喉嚨，看著女孩驟然沉默下來的模樣。</br> 他發絲還有點濕，精致的眉宇被汗水凝著，看來是錄完節目就趕了過來。</br> 好像導師只有十分鐘休息時間，她忽然想起來。</br> “我讓粉絲刪掉了那些不好的評論。”</br> 他張口，細白的手指沒來由緊了緊。</br> “還有視頻，也撤下去了。”</br> “……”</br> 見她低著頭，他頓了頓，耐著性子繼續解釋：</br> “我那時候是覺得節目播出后，會給你帶來困擾，所以才把舞臺取消的。”</br> 說著男人的薄唇動了動，最后，他的聲音線壓低，桑晚甚至聽出了有些委屈的意味般，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我本來昨天想跟你解釋，但是沒辦法。”</br> ——幾個電話號都被拉黑了。</br> 謝嘉釋至今才覺得，原來女人是這么不好哄。</br> 但他自覺認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