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頓住一秒,她抬頭。</br> “哦,是嗎?那可真是……挺巧的?!鄙M碚f著,她一邊托著下巴,思緒飄忽。</br> 她印象里的傅彌是個靦腆害羞的小女孩,桑晚記得她時常躲在傅延的身后,不怎么和她親近,只向她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br> 甚至之前有時候,傅彌望著她的眼睛里,她總覺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敵意。</br> 但他們幾個人畢業之后,都來到了帝都。</br> 謝嘉釋走后,她回來的這幾年傅彌倒是和她走的近了,但最近三個月兩人并沒什么聯系。</br> 桑晚不甚在意。</br> 反正和她一起玩的還有她哥。</br> 傅延這時又說:“忘了跟你說,她簽的娛樂公司,是阿釋現在待的那一家,都是樂回?!?lt;/br> 哦。</br> 她反應了幾秒。</br> ……什么?</br> 她抬頭,“你別告訴我,她追著人家才去簽的這家公司?!?lt;/br> “恐怕如你所想。”對方無奈地攤了攤手,“你知道,小彌一直很仰慕阿釋來著。”</br> “我知道。”她夾起一塊雞丁。</br> 至于謝嘉釋為什么會回來?這恐怕是很多人想問的事。</br> ——他在歐美分明混的風生水起,卻在最鼎盛時回國。</br> “哪天大家聚一下吧,我和米迦一直想著這事的,但是沒有他的聯系方式,之前他的電話也打不通了。”傅延說。</br> …傅延就算了,就連米迦和傅彌也沒有,這令她覺得詫異。</br> “我應該能聯系上。”她說?!罢娴囊??對方不是大明星嗎,沒時間和我們這些閑人玩吧?!闭Z氣不由得帶上了一點幾不可聞的尖酸。</br> 傅延不由得嘆了口氣。</br> “所以你在錄制地,真的有在認真工作啊。”</br> “那倒是。”</br> 至于和謝嘉釋,畢竟誰也沒開口要對方的聯系方式,大概都心中憋著口氣。</br> 她好像有,那些謝嘉釋打來的電話,其中是不是就是他現在用的?</br> 她嘗試性地撥出一個最有可能的,結果顯示空號了。</br> ……</br> 剩下的肯定也是空號了吧。</br> 桑晚默默地想。</br> 等等,這次謝嘉釋回來,不會是為了……她眸子一動。</br> 反正她之前聽米迦說過,傅彌之前同謝嘉釋表過白。</br> ……</br> ……還會有這么離譜的事?桑晚一時覺得匪夷所思,稍不在意后她的腦海里驀然牽扯出了一堆的前塵舊事,她果斷將其拋之腦后,仰頭喝了一大口果汁。“為什么咱們的話題總提到他,煩死了?!蹦X子依舊亂糟糟,她說著就厭煩地閉了閉眼,桑晚的唇瓣被冰涼的果汁潤的嫣紅。</br> “主要是繞不開吧,大家都是高中同學,又都在帝都這里住。”</br> 她聞言,覺得有理地輕輕應了一聲,隨后桑晚不咸不淡地開口:“話說,你怎么還叫的他那么親近,不是好多年都沒聯系了嗎?!?lt;/br> 阿釋,阿釋。</br> 那時候所有人都喜歡這么叫他。</br> 米迦把謝嘉釋當哥們。</br> 傅彌把他當崇拜者。</br> 傅延把他當?不知道,反正這些狐朋狗友最后散的不愉快。</br> 就她不樂意,桑晚覺得這稱呼簡直千篇一律極了,于是她每次喊謝嘉釋都是連名帶姓的。</br> 拿著腔調,故意陰陽怪氣地叫他:“謝嘉釋,謝↗嘉↘釋↗。”</br> “小謝——”</br> “我想喝奶茶——”</br> 對方那時就會瞇起眼睛,手伸過來狠狠彈她的腦袋。</br> “…自己買去。”</br> ……</br> 桑晚垂下眼睛。</br> 怎么又開始想了,她輕輕撇嘴:“好煩啊。”</br> 好煩。</br> 她扒拉著眼前的番茄炒蛋,用筷子澆在米飯上拌勻,嘗了一口,酸了。</br> 傅延聞言,他愣了一下,說:“可能是習慣了吧,畢竟阿釋,挺讓人印象深刻的?!闭f著,他的手指不自覺撫上了左臂,輕輕揉了揉。</br> 桑晚咬著筷子尖,見狀,她垂下眼瞼,忽而伸手,精準捏了一下他手臂上的某一個部位。</br> 傅延手里的筷子應聲掉落,他低頭,手臂微微顫抖,他秀氣的眉頭輕皺起來。</br> “你的胳膊還沒好嗎?”她見狀,桑晚微蹙起眉,看著對方。</br> 傅延在高中時和謝嘉釋的那一架,不慎傷了他左手的韌帶。</br> 因為這,傅延日后險些不能拿起畫筆。</br> 所以她一直對謝嘉釋頗有怨念。</br> “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有時候會覺得疼而已,”傅延觀察著女孩的神色,見她朝自己看過來,他無害地朝對方笑笑:“沒事的,小晚?!?lt;/br> 桑晚輕輕“嗯”了一聲。</br> 稍顯寂靜的食堂此時唯有兩人的聲音。</br> 她回去時,又看了一眼手機里安靜躺在未接來電的最新號碼。</br> 她暗滅了手機,沒有回撥。</br> ————</br> 偌大的攝影棚里,高處的燈光絢麗奪目,布景典雅,人員繁忙。</br> 居于正中的一條古典長黑沙發,頭上的暖色打光垂下,映襯著一張精致濃俊的男人眉眼。</br> 謝嘉釋板著一張臉,狹長的眼瞼微垂,他蠻不高興地坐著,將長腿交疊。</br> 偶爾有人沖這邊投來似有若無的視線。</br> 男人著一身精致黑色禮服,一頭落拓微蓬的銀發不羈地落在白皙的額間,他此時雙手抱臂,手里的劇本復印紙隨意被扔在茶幾上,等了很久后,他眉角的神色染上一層淡淡的不耐,啟唇淡聲問:“請問,還需要等多久?”</br> 小場務立刻局促地翻了翻日程:“已經催過傅彌那邊了,但是這會她路上正堵車,恐怕還要等會才能開拍?!?lt;/br> 他眼瞼微動,一張俊美的臉龐無甚表情,似乎不甚高興,謝嘉釋淡淡道:“好,知道了?!?lt;/br> 場務自然明白這是為什么。</br> 這次新開拍的歌曲,是謝嘉釋和這期《偶像之子3》的首輪公演后,排名在前五的練習生們的一個合作項目,相當于他靠著自己的超高知名度直接幫著綠場奶這波新人,所以鏡頭給的都不少。</br> 操刀的導演又請了新晉小花當mv女主,一時看頭頗足,觀眾期待很高,但是雙方合作時放權太大,因而自然不受謝嘉釋自己擺控。</br> 原因無他:這位爺素來是個高冷之花,向來是不近女色慣了,即使之前他在歐美樂壇混,以往拍攝的mv里也沒有哪個女的能近謝嘉釋的身。</br> 此時工作人員過來搬東西,有人湊在場務耳邊小聲地耳語:“真牛,就歐美音樂圈那個大染缸,連錢悖的女友都換了十幾茬了,我就從來沒見過他和哪個洋妞親近的,你說這人是不是性冷淡?”</br> 場務無奈扶額:“別管那么多。”</br> 如今這個短短四分鐘的mv劇本里出現什么摸頭殺、深情對視、或者攔腰抱……他都能想象,一旦這mv播出后又會引起一陣腥風血雨。</br> 上回因為錄制舞臺的泄露而導致素人被網暴,謝嘉釋就為此發了很大的火。</br> 場務不明白這是為什么,不過一個普通的素人女孩而已,值得他這么不高興。</br> 正想著,外頭忽然傳來一陣喧鬧,緊接著清脆的高跟鞋踩地噠噠傳來,妝容精致的嬌小女星一進門,她就姿態十足地彎腰,沖所有人一陣誠懇的致歉:“實在對不起各位,我來晚了,耽誤大家時間了。”</br> 練習生們哈哈嬉鬧著,此時聽到動靜都停下,見到眼前妝容精致的女星,愣了幾秒后立刻紛紛熱絡地跟她打招呼:“不礙事的?!薄皼]關系?!?lt;/br> 是個影視學院的新晉小花,皮膚白嫩,長一雙睡鳳眼,走清純風的,笑起來既青春又甜美。</br> “傅彌真人好漂亮?!庇腥说吐曌h論著。</br> 傅彌起身,問候完工作人員后她在場里掃視一圈,看到在沙發上坐著的人時她眼睛一亮,隨后立刻走了過去,“你好,你還記得我嗎?”臉頰也稍微有些紅。</br> 謝嘉釋懶懶地抬眼,清冷的眼里稍顯冷漠。</br> 過了幾秒,小花指著自己,吶吶地道:“我是,傅延的……妹妹,傅彌。”</br> 謝嘉釋似乎放空了幾秒,白潤的薄唇抿著,始終沒說話。</br> 場務在旁捏了把汗:謝嘉釋的經紀人在美國,如今身邊的是從公司新調來的,新經紀人攬了這個活,為捧公司小花,自作主張給他塞了這個mv的女主,日后傅彌還得上偶像之子的綜藝。</br> 老實說,他肯定不大樂意。</br> 謝嘉釋的眼皮微掀,看著面前的女星好久,半晌他才開口:“啊,有點印象?!?lt;/br> 這不是在高中時,經常模仿桑晚的穿衣打扮舉止那個小女孩么。</br> 傅彌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被放下了,她對男生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語氣輕快開心:“太好了,嘉釋哥哥你還記得我。”</br> 他狹長的桃花眼此時微掀,謝嘉釋看著對方微緋著臉的模樣,他心頭有些淡淡的疑惑。</br> 聞言,只是懶懶輕應了一聲,像在應付一只沒眼力的小貓。</br> 貓喵叫了許久終于走了,穿的花枝招展被那些練習生們簇擁著,偶爾視線隱晦地瞟過來,自以為很聰明。</br> 謝嘉釋站起,走到機位前,“打擾一下您?!睂а萋劼曁ь^。</br> 他干脆利落把自己的許多與女生有肢體接觸的鏡頭動作通通劃給了練習生們中的c位,對方自然不輕易答應。</br> 嘖。</br> 他側過身,開始耐心地和導演討價還價,末了:“就這樣,我就當個陪襯好了,主角是他們,畢竟要捧的也是他們,比起節目私自做票,靠粉絲打投出來的占更多不是才更好嗎?!?lt;/br> 太過直白。</br> 導演甚至愣了好幾秒。</br> 謝嘉釋將銀色發絲撩到耳后,他慢條斯理地遞過去自己改的mv動作和安排:“如果您這次能同意,下次拍《偶像之子》的贊助廣告,我可以幫他們牽線,更多些資源。”</br> 他拋出一個很有誘惑的橄欖枝,果然最后得以如愿以償。</br> 清閑下來后,眼瞅著手機通訊錄里的那一串號碼,謝嘉釋單手摩挲著下巴,心中盤算著如何才能以公事公辦的態度,還不會讓人覺得是自己上趕著,加到女孩的微信。</br> 想了五分鐘,一股微妙的恥感涌上來。</br> 幾秒后,他挫敗地把手機拍到大腿上。</br> 果然……他能這么想就是很上趕著了吧!</br> 雙眼暴躁地盯著手機屏幕里在輸入了桑晚的電話號碼后,被搜出來的那個微信名。</br> sw.moon.</br> 晚夜的月亮。</br> 薄唇張開,無聲默念著。</br> 桑、晚。</br> 近在咫尺,但遙不可及。</br> 早知道當初就他媽不刪了,媽的。</br> 他默默地想。</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